劉文婷（安徽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安徽 合肥 230039）

他人即地獄：蘇童《黃雀記》之存在主義解讀

劉文婷*
（安徽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安徽 合肥 230039）

蘇童在其新作《黃雀記》中以保潤、柳生、仙女三個主要人物為中心，構(gòu)建出復(fù)雜的三角關(guān)系，與薩特理論中有關(guān)自為與他人的存在主義理論相合。從存在主義理論中關(guān)于“注視”的初次注視與再次注視展開，揭示三人之間發(fā)生聯(lián)系與產(chǎn)生沖突的最初征兆；進(jìn)而將人物沖突深化到互為“羞恥”的層面，針對小說中多次提及的三個意象“跳小拉”“鏡子”“繩子”分別闡釋該意象對于主人公羞恥的意義所在；最后總結(jié)出蘇童所構(gòu)建的三角關(guān)系，實際上是對薩特“他人即地獄”理論的完美詮釋，保潤、柳生與仙女正是這種互為地獄的存在、自為的存在在他人那里得到的顯現(xiàn)，他人的存在又限制了自身的自由，從而產(chǎn)生沖突并無法超越，成為地獄的象征。

自為；他人；存在；注視；羞恥

2013年8月，蘇童新作《黃雀記》出版問世，延續(xù)了其以往作品中小人物、小故事的風(fēng)格與節(jié)奏，用第三人稱的敘述視角將小說分為三個部分：保潤的春天、柳生的秋天與白小姐的夏天，以此來講述由一個強(qiáng)奸案所引發(fā)的三位主人公之間的命運(yùn)糾葛。就情節(jié)來看，小說并沒有過多緊張激烈的場面，蘇童娓娓道來，然而在看似平靜的外衣下，蘊(yùn)含著作者對于自為與他人存在關(guān)系的深刻哲學(xué)思考，值得探究。

作為存在主義的代表人物，在薩特看來，人的自為“存在是超乎于自身之外的，存在是其所是”[1]25，而“他人，就是不是我和我所不是的人”[1]293。其表述雖然繞口，卻十分準(zhǔn)確地闡釋了自為與他人的內(nèi)涵。薩特認(rèn)為超越性是人的特征，是人成為自身并擁有自由，而后不斷超越自身的保證。作為自身的存在并不是一成不變的，會通過超越而不斷更新重塑自身，即成為“其所是”。因此對于“他人”的定義除了解釋為不是我外，還包含著我所不是的含義?！饵S雀記》中的三位主人公，保潤、柳生與仙女之間正是這樣一種自為與他人的存在，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得以展現(xiàn)。

一、注視——自為與他人關(guān)系聯(lián)接的開端

自為的存在與他人的存在相互關(guān)聯(lián)，最初是由注視開始的。我作為人的存在，是具有超越性的、自由的存在，而他人的存在亦是他人的具有超越性與自由的存在。兩個相互獨立的個體如何如發(fā)生關(guān)系，薩特提出了注視的理論，他人原則上來說是“注視著我的人”，這里的注視并非簡單地用眼睛看，而是“走在眼睛的前面”，不單單看我的表面，而是以介入我存在的目的掃視我。對于這種注視，作為一個獨立個體存在的我不再獨立，而是通過被注視無法抗拒地與注視者即他人發(fā)生聯(lián)系，我的存在也因此得到揭示。與此同時，在他人注視我時，他人也處于被注視的狀態(tài)，這種注視使我與他人的自由同時受到了限制?；貧w文本本身，作者在描寫三位主人公相遇之時，皆由洞察世界的眼睛開始。

（一）初次注視：定義他人的存在

與薩特假設(shè)的情境略有不同，保潤與仙女的初次相遇對視并非發(fā)生在兩人間平等的對視，而是一次意外——照相館的失誤，將祖父的遺照與少女的照片裝錯，照片無意中掉落，使保潤這個自由的存在與少女發(fā)生對視，照片中的少女“用一種忿忿的譴責(zé)性的目光，怒視著這個世界，包括保潤”[2]7。正是這一怒視，使保潤感到了不安而后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親近，他最終舍不得將照片還給照相館。盡管后文中仙女否認(rèn)了照相一事，但仍可將此理解為保潤對仙女的初次注視，因為薩特主張自我選擇，這種選擇使保潤能夠?qū)⒄掌系纳倥x為仙女，仙女無法逃避這種定義?？梢哉f，保潤單方面的注視，就已經(jīng)對仙女的自由進(jìn)行了限制，而他自身的存在也因此逃離不了被他人的定義，這無疑為下文埋下了伏筆。

保潤與仙女真正意義上的相遇是在井亭醫(yī)院中，雨中無意的相撞，放下傘兩人相互注視對方，仙女“挑戰(zhàn)的目光里有一絲明顯的好奇，她從頭到腳審視著保潤”[2]27?！皩徱暋币辉~恰到好處地指出仙女并非用眼睛在看，而是透過眼鏡對保潤這個他人存在的掃視，這時的保潤作為他人的存在，存在于仙女的注視之下，被仙女以她的角度重新定義，保潤無從選擇，更無法逃脫。“趕緊給我回病房去，該服藥了?！盵2]27由于仙女的注視，保潤的處境脫離了自身，即他不再是自身處境的掌控者，掌控權(quán)移交到了仙女手中，仙女不必與保潤就其存在的定義展開溝通，保潤的存在被仙女定義為精神病患者。保潤初次感到的“親近”與仙女定義的精神病患者，兩種截然相反的結(jié)果讓兩個個體的存在發(fā)生聯(lián)系又產(chǎn)生分歧，這意味著兩人的共存必然帶來不幸的結(jié)局，是對“他人即地獄”觀點的最初印證。

相比之下，柳生與保潤的初次相遇，并沒有過多的細(xì)節(jié)描寫，只提到柳生“虛著眼睛看保潤，保潤只當(dāng)沒看見”[2]40，簡單的一句中許多細(xì)節(jié)值得玩味。柳生“虛著”眼睛注視保潤，代表一種傲慢的個體存在，“大名鼎鼎的柳生來了”是作者對于柳生出場的介紹，柳生也將自己定義為這樣的存在，他的傲慢實際上是其自欺的表現(xiàn)，作者簡要介紹了柳生的家世，長期掌握著香樟樹街居民飲食的命運(yùn)，因此柳生將自己設(shè)為對象，力圖在虛榮中作用于保潤。但保潤出乎他的意料，表現(xiàn)出的是不屑，保潤作為個體自為的存在，是自由的，對對象的超越性使保潤“只當(dāng)沒看見”，柳生對自我對象的定義因?qū)ο蟮臒o視而土崩瓦解，保潤與柳生在最初的相遇中就處于不平等的地位，這種潛在的不平等暗示著兩人不同的命運(yùn)。

（二）再次注視——沖突升級

人作為獨立的存在，都具有其特殊性，自為與他人兩個獨立的存在，由于特殊而產(chǎn)生差異，這種差異就演變?yōu)闆_突。因為人的特殊性是無法改變的，因此相互獨立的個體之間沖突也是無法避免的。薩特認(rèn)為：“我活著就需要別人受痛苦，我是一把火，是燒在別人心里的一把火?！盵3]216《黃雀記》中，保潤、柳生、仙女之間，又何嘗不是這樣一種存在。在初次注視時，自為的特殊就為人物之間的沖突埋下引線，再次注視時，沖突升級。

柳生與仙女兩人最初以金錢關(guān)系展開，仙女稱柳生為老大。與保潤相比，仙女的存在滿足了柳生的虛榮心，金錢的利用使柳生與仙女最初是和諧的氛圍，但沖突并不會因此而消除，柳生與仙女始終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存在。對于柳生來說，仙女作為對象的存在并非是可以完全掌控的，一旦對象選擇超越自身，虛榮就會幻滅，和諧將難以維持，沖突便由此升級。在經(jīng)歷了被強(qiáng)奸，舉家遷移消失十年后，仙女以白小姐的身份歸來，“他們的目光撞在一起，閃電不期而遇，伴隨著一股隱秘的颶風(fēng)”[2]130。此時的仙女已完成了對自身的超越，自為與他人存在的不同，使沖突激化，這種激化是雙向的，帶來的結(jié)果是兩個個體同時受到折磨，這種心靈上的折磨比肉體更令人煎熬，注視使由于對象的消失而暫且回歸自由的個體重新受到限制，說明沖突并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消亡，一旦對象間再次發(fā)生注視，沖突便伴隨而來，自為與作為他人被注視的存在皆無從幸免。

保潤與仙女初次注視就因被定義為截然相反的存在而產(chǎn)生沖突，自為存在的相互排斥以及柳生金錢利益的誘惑，使保潤成為替罪羊并坐牢十年，身體自由受到限制，但這漫長的十年并未使沖突淡化，高墻四壁并未禁錮住保潤自為的自由，反而成為了保潤存在的動力。他的存活是為了與仙女、柳生的再次相遇，用注視來對兩人進(jìn)行靈魂上的折磨，也的確達(dá)到了預(yù)期的效果?！耙坏绖C冽的刀鋒般的光芒，刺過來，帶著些許涼意?！盵2]223在柳生面前，仙女可以是理直氣壯的，但對于保潤，仙女是一種有罪的存在，當(dāng)仙女處于保潤的注視之下時，超越性的自由受到了限制，像裸體一般地暴露于保潤的注視之中，負(fù)罪感油然而生，無論仙女在過去的十年如何逃離超越自身，都無法洗去她的罪惡，她的努力最終把保潤作為工具來對待，并把保潤的自由作為被超越的超越性所顯現(xiàn)出來。因此，仙女存在的本身是對保潤有罪的，仙女如何為自己開脫都無法彌補(bǔ)，對象保潤的出獄使仙女再次明確了沖突是無法逃避的，保潤與柳生的存在是仙女實現(xiàn)自由的前提，也是對其自身自由構(gòu)成限制的障礙，沒有他人，仙女無法存在，面對兩人的注視，仙女的自由再次受到限制。

二、羞恥——自為與他人的存在之存在關(guān)系

薩特認(rèn)為羞恥的“結(jié)構(gòu)是意向的，它是對某物的羞恥的領(lǐng)會，而且這某物就是我”[1]266。聯(lián)系其對于我的解釋，羞恥即是對我所是的東西感到羞恥，通過對自身羞恥的感悟，我發(fā)現(xiàn)了自身存在的一個方面，但這個發(fā)現(xiàn)的前提是他人的存在，只有在他人的注視下，自由被限制，無法避免地被他人定義，我才對自身感到羞恥，這是我在他人那里所顯現(xiàn)的自為存在。這里的他人成為了我與自為存在的中介。保潤、柳生與仙女三人通過相互注視產(chǎn)生聯(lián)系，介入彼此，發(fā)生沖突，皆無法擺脫被束縛的宿命，這種宿命實際上就是一種羞恥的存在關(guān)系展現(xiàn)。

（一）跳小拉——保潤的羞恥

保潤的羞恥出現(xiàn)于第一部分保潤的春天中，對于一個懵懂少年來說，春天是個充滿愛意的季節(jié)，在這個季節(jié)里，保潤與仙女相遇，兩個獨立自為的存在相互注視，卻僅有保潤一方產(chǎn)生了愛的情愫，保潤作為戀愛者要求被愛者即仙女將其作為絕對的選擇，但期望并未實現(xiàn)。因此在一開始兩人就處于不平衡的狀態(tài)?！皺C(jī)會。什么機(jī)會？什么機(jī)會都不存在了。他覺得羞恥?！盵2]54作為保潤人生中的第一次約會，第一次在愛情中期望與他人的限制來證明自身的存在，但保潤所感受到的是自己在他的愛情和他的存在中貶值了，仙女并未把他當(dāng)做戀愛者的存在。作為仙女注視的對象，保潤意識到自身并由此作出對自身的判斷，在算不上愛情的愛情中，面對仙女，保潤自始至終都是羞恥的存在。

因為仙女的偽證使保潤入獄十年，但出獄后的保潤并未對她作出過激的行動，只要求仙女在水塔陪他跳小拉，從此恩怨一筆勾銷。跳小拉對于保潤有其特殊的含義：保潤想要在仙女這里擺脫其羞恥存在的這個方面，以求對自身限制進(jìn)行超越，突破限制回歸自為的存在，回歸自由，而回歸的方式就是實現(xiàn)與仙女跳小拉的愿望。但仙女并未使其如愿，雖然內(nèi)心對保潤心存愧疚，但表面上仍趾高氣昂，無論保潤如何糾纏，在仙女面前，他必須承認(rèn)自己就是仙女注視和判斷著的對象，保潤無法拒絕自由變成仙女所限制的對象存在，因此保潤對其自由感到羞恥。在結(jié)局時，當(dāng)保潤誤以為柳生在結(jié)婚前與仙女好上時，保潤對自在已無法控制，這種羞恥的存在使保潤最終殺死柳生，以此擺脫羞恥的束縛，以求解脫。

（二）鏡子——柳生的羞恥

在保潤面前，柳生本是作為驕傲的個體存在，他驕傲的資本之一是成為仙女的老大。但由于柳生選擇的失誤，強(qiáng)奸了仙女，使柳生存在的自由受到了極大的限制。作品中部“柳生的秋天”中第一句就寫到：“柳生夾著尾巴做人，已經(jīng)很多年了。”[2]119“夾著尾巴”的原因是柳生在父母的幫助下將強(qiáng)奸罪轉(zhuǎn)嫁給了保潤，面對保潤與仙女，柳生的存在無疑由驕傲跌到了羞恥的境地。

保潤被關(guān)押的十年中，柳生選擇下海，混得不錯，似乎羞恥已隨著保潤的入獄而逐漸消失，這符合薩特對于羞恥的統(tǒng)一領(lǐng)會：我在他人面前對我感到羞恥。那么這個他人目前不存在于我的面前，羞恥就不存在了。但事實并非如此簡單，保潤這個他人雖未出現(xiàn)，但他人的存在作為對象在我這里是完全不能變的，即保潤這個對象存在的永久性，因此我的羞恥也總是持續(xù)著。對于柳生的羞恥，作者巧妙運(yùn)用“鏡子”的意向進(jìn)行闡釋。

小說中，作者多次提到“鏡子”這個意象，在存在主義看來，鏡子有其特殊內(nèi)涵?！扮R子的存在首先意味著他人的存在，鏡子只是一個中介，通過它，人要過渡到面向他人的活動上來。”[3]219也就是說，鏡子中的人是他人的另外一種存在方式，人為什么要照鏡子？就是將“我”向“他人”的方向轉(zhuǎn)換，通過轉(zhuǎn)換，鏡子中的“我”不僅是我的存在，亦成為他人的存在。我與“他人”發(fā)生注視，即我與鏡中之我對視，透過我的眼睛看到鏡中之我和面對鏡子的我兩個我的存在，從而實現(xiàn)了對“我”內(nèi)心的掃視，直面我的靈魂。理解了這一內(nèi)容，就可以看出作者寫作時的用心所在。

《空屋》一節(jié)中，柳生看到獄警的身影很像年輕時的保潤，這時保潤并未出現(xiàn)，只有獄警的背影，也無法對視，那么如何使他人存在來揭示柳生呢？蘇童寫道：“走廊盡頭可見一扇鐵門，迎面豎著一面大鏡子?！盵2]141這面鏡子恰逢時機(jī)地出現(xiàn)在柳生面前，顯然有其特殊用意。鏡子里的映像，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他下意識地向角落閃了一步，避開鏡子的映照。柳生為何躲閃？是因為他看到了鏡中作為“他人”存在的自己在注視自身，而自身由對保潤的記憶逐漸清晰使羞恥感再次出現(xiàn)，說明柳生承認(rèn)了羞恥感的存在，因此想要躲避鏡中之我的注視，擺脫對保潤羞恥的束縛，同時怕他人的出現(xiàn)洞察出隱藏在偽裝之下的羞恥。

因此，羞恥是在他人面前對自身感到羞恥，他人可能存在于現(xiàn)實中，也可能永遠(yuǎn)存在于羞恥主體的靈魂中，正如柳生，通過鏡子反觀自身，這種羞恥具有永久性，柳生無法擺脫，除了羞恥與痛苦，他為這種永久性的存在感到自憐。

（三）繩子——仙女的羞恥

對于仙女，她的羞恥始終與“繩子”相連。為了讓住在精神病院的祖父不再挖樹，保潤研究出了捆綁絕技，并在仙女拒絕同其跳下拉時，找到了類似繩子的“狗鏈子”將仙女捆住，這是第一次，保潤從她眼里發(fā)現(xiàn)了羞恥、畏懼，還有絕望，保潤用繩子證明了自己，也將繩子與仙女的羞恥存在緊緊捆在一起。保潤也因此成為柳生強(qiáng)奸仙女的幫兇。

十年后，保潤再度出現(xiàn)，從口袋中拿出尼龍繩，依然是他炫耀和示威的方式，拿著繩子的保潤此時不是自身羞恥的存在，而是他人的存在，揭示仙女羞恥的存在。在仙女看來，繩子就是保潤的象征，是十五歲時慘痛經(jīng)歷的象征，是羞恥的象征。仙女無法擺脫，其自為存在像被繩子綁住一樣無法獲得自由。

在結(jié)局中，仙女生下紅臉?gòu)雰?，將他與一只大號蛇皮袋一并給了祖父，蛇皮袋里全是保潤的繩子，繩子的再次出現(xiàn)說明仙女想要擺脫一切命運(yùn)對她的束縛，尤其繩子是羞恥的象征。但她能否成功呢？作者留下空白，就存在主義理論來看，羞恥是對于自身“外表存在的原始體驗”[1]361，當(dāng)外表存在處于他人注視之下時，這個外表存在就介入到了他人存在之中而毫無遮掩，因此無從躲避，繩子對于仙女的羞恥性存在具有永久性。

三、他人即地獄

“他人即地獄”是薩特在《禁閉》中的經(jīng)典臺詞，就“地獄”來看，是與“天堂”截然相反的存在，是一個沒有自由，充滿黑暗，會使人受盡折磨的存在。他人即地獄，“不是指他人會用殘酷的手段虐待我的身體，而是指無法抗拒他人對我的自由限制，無法擺脫他人對我本質(zhì)化的威脅，導(dǎo)致我的存在陷入無窮無盡的煩惱中”[3]223。將“他人”比作“地獄”，即是將他人看作是限制“我”的自由、使“我”的人生受盡磨難、充滿黑暗的存在。

保潤、柳生與仙女始終是互為地獄的存在：對于保潤，仙女使其陷入愛情的地獄，讓保潤經(jīng)歷了愛情的初體驗，而柳生的嫁禍?zhǔn)蛊淙松鷱拇寺淙霟o盡的黑暗。保潤為了追求愛情的自由與仙女、柳生產(chǎn)生沖突，自為存在被愛情束縛，受到柳生與仙女的雙重限制，保潤想要掙脫，但最后仍選擇殺死柳生自身徹底陷入地獄之中。相比保潤，柳生面對的是羞恥的永久性地獄，羞恥一方面來自于對強(qiáng)奸仙女的羞恥，另一方面是對轉(zhuǎn)嫁保潤的羞恥。這份羞恥并不會因保潤坐牢、仙女離開而消失，鏡子的存在印證了這點，保潤與仙女是對柳生地獄般的存在。對仙女這個受害者，保潤用繩子的威脅，柳生對她年僅十五歲時的強(qiáng)奸，兩人無疑是地獄般的存在。仙女獨特的個性吸引著保潤與柳生，同時也延伸出無休止的矛盾與沖突，無論仙女多次發(fā)誓遠(yuǎn)離這片土地，最終仍敵不過香椿樹街地獄般的強(qiáng)大引力。盡管結(jié)局中仙女再次離開，但地獄的追蹤仍在繼續(xù)，紅臉?gòu)雰旱某錾词亲詈玫淖C明，仙女逃不過“他人即地獄”的永久存在。

自為的存在在他人那里得到顯現(xiàn)，我期望在他人那里達(dá)到形象的完美塑造，而他人亦期望在我這里得到滿足，自為與他人存在的差異性使相互之間皆無法實現(xiàn)滿足，由此產(chǎn)生難以避免的沖突，沖突使自為與他人互相折磨，互相限制彼此的自由，從而無法超越，那么他人就成為了地獄的存在。蘇童用《黃雀記》生動地闡釋了他人即地獄的內(nèi)涵。

[1]薩特．存在與虛無[M]．陳宣良,等,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7．

[2]蘇童．黃雀記[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

[3]李克.存在與自由——薩特文學(xué)研究[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2013.

Others are Hell: Existentialist Interpretation of SuTong’s Huang Que Ji

LIU Wen-ting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000,China)

In the new novel Huang que ji, Su Tong builds a complex triangular relationship among Baorun, Liusheng and Fairy, and uses Sartre's existentialist theories about the being-in-itself and being-for-itself as a basis for analysis of the novel. Starting from the existentialist theory of "Contemplate", the paper reveals the first signs of conflict and contact among the three characters. To further deepen the character conflict to the "shame" level, three images are mentioned several times: dancing, mirror and rope. Finally, the triangular relationship constructed by Su Tong is actually the perfect interpretation of the theory of Sartre's "The others are Hell", Baorun, Liusheng and Fairy are mutual existence of hell, being-in-itself is shown in being-for-itself, being-for-itself in turn limits the freedom of itself, thus conflict appears and becomes unsurpassable as a symbol of hell.

being-in-itself; being-for-itself; being; contemplate; shame

I206.7

A

1004-4310（2015）02-0073-04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5.02.017

2014-12-26

劉文婷(1991－)，女，漢族，安徽阜陽人，安徽大學(xué)文學(xué)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