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冬婷
1971年5月23日,鄧麗君參加吉隆坡合合公司的音樂宣傳活動
沿臺灣北海岸線旅行時,鄧麗君的墓園是必經(jīng)的一站。墓園位于臺北北部約50公里處,我曾乘坐“臺灣好行”的北線大巴,經(jīng)淡水、三芝、石門,一個小時左右就到了墓園所在的金寶山。這趟線路上每小時都有一班車經(jīng)過,游客可以自由選擇在每個點上的停留時間。聽司機說這里是鄧麗君長眠近20年的地方,大多數(shù)乘客都好奇地下了車。這里面朝大海,背倚群山,的確是一塊風(fēng)水寶地。據(jù)說鄧麗君在清邁猝然離世之后,臺灣的各大墓園老板爭相邀請鄧家將墓地建在自己的墓園,還周到細致地提供了諸多設(shè)計方案。鄧母最終選擇了金寶山中央一塊開闊清靜之地,因為“這里比較適合鄧麗君的個性”,墓園老板只是象征性地收了新臺幣一元錢?,F(xiàn)在看來,他的確很有頭腦,鄧麗君的名氣為墓園帶來了無限商機,前來緬懷的歌迷的熱情歷經(jīng)20年未曾衰減,很多人為了能夠與一代歌后“地下為鄰”,甚至預(yù)先支付高額的“土地費”,買下墓地所有權(quán)。
似乎有意沖淡墓園的陰沉之氣,入口步道由臺灣本土雕塑家朱銘的“人生之路”系列作品來引導(dǎo),穿過這里,更像是進入了一個綠樹掩映的公園,彌漫著一種故友重逢的親切感。地面上嵌刻一個放大的十音階鋼琴鍵盤,最初游人可以在琴鍵上踏出鋼琴的聲音,由于太多人踩踏,鋼琴在修了五次后報廢,現(xiàn)在只能看到一塊固定的鋼琴鍵盤了。但游人走入,計算機會自動感應(yīng)播放鄧麗君的歌曲,她的歌聲幾乎終日在這里回蕩?;ㄆ栽O(shè)計為一個高音譜號,簇擁著一座鄧麗君全身青銅塑像,仿佛正在引吭高歌,這是藝術(shù)家蕭長正依照她1993年清泉崗演唱時的情景創(chuàng)作的。墓碑在紀念公園中央,南非黑色大理石覆蓋的棺蓋簡潔肅穆,一尊大地之母雕像雙手環(huán)抱碑石,守護著逝者。鄧麗君選擇了土葬,據(jù)墓園管理人員介紹,她的遺體可以保持50年不變。墓碑上嵌著“鄧麗筠,1953~1995”字樣,還有一幅少女時代的照片,她年輕的笑容連同甜美的歌聲,都作為一個時代的符號,在這里永遠定格。
鄧麗君出生在臺灣中部云林縣的一個“外省人”家庭,母親趙素桂是山東人,父親鄧樞祖籍河北,1949年隨部隊撤離到臺灣。初到這個語言和習(xí)俗都迥然不同的小島上,鄧家和眾多國民黨軍人家庭一起聚居在眷村,生活一貧如洗。不過,1953年繼三個哥哥之后出生的這個女孩讓鄧氏夫婦備覺欣喜,他們專門請一位學(xué)問高深的楊姓軍官給她取名,幾經(jīng)斟酌有了“鄧麗筠”這個名字,期望她長大后如美麗的竹枝,志向高潔,出人頭地。1955年,退伍后的鄧樞帶全家遷到屏東,開了一間小小的米店,幾年后又搬到臺北,輾轉(zhuǎn)松山路、通化街做些小本生意,最后才在蘆洲鄉(xiāng)安頓下來。因為國語標準,加之家境貧寒,一系列國民黨軍人家庭出身的少女歌星在這一時期嶄露頭角,她們賺取的外快為父親收入的數(shù)倍,鄧麗君就是其中突出的一個。她在14歲退學(xué)出道,以讀音接近、更易識別的“鄧麗君”為藝名。隨著這個“娃娃歌星”的一路走紅,一家人的狀況也不斷改善。小時候鄧家住在蘆洲的眷村時,一次臺風(fēng)的肆虐造成水患,水勢一下子就竄到門楣,全家都爬上閣樓躲避。所以等她賺錢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房子搬離地勢低的蘆洲,1971年底用唱歌四年的積蓄買下北投奇巖路的一座別墅,當(dāng)時售價100多萬元新臺幣,三室一廳,面積約200平方米,在當(dāng)時算是相當(dāng)豪華的房子了。屋里的布置大多出自鄧麗君之手,比如紫色地毯和窗簾,大大的梳妝臺,成排的衣柜,以及臥室直通寬大陽臺的藤編大搖椅。房里還添置了尚屬罕見的煤氣爐,是專門從香港購置的。盡管有房屋帶來的成就感,但她本人在成名之后就離開臺灣四處游走,香港、東京、巴黎、清邁,還一直做著回到中國內(nèi)地的夢。和她感情親密的五弟鄧長禧感嘆:“我的老姐從一個陌生的城市,唱到另一個陌生的城市,雖然觀眾的歡迎是歌手最大的安慰,但心中永遠有一種掌聲驅(qū)除不去的孤寂感?!弊罱K,在這個以“筠園”命名的長眠之地里,她不再只是眾人簇擁下的歌星鄧麗君,做回她自己。
鄧麗君長眠在臺北市金寶山“筠園”
自從1970年主演第一部電視劇以來,鄧麗君在香港停留了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80年代更以香港為根據(jù)地,此后又在赤柱購買別墅,時常來此居住。她曾經(jīng)感性地表達對香港的傾心:“我很喜歡香港,一開始就喜歡,現(xiàn)在也還是最喜歡?!?/p>
香港不是鄧麗君第一次離開臺灣的演唱地,但是她深刻體會到差異的地方。1969年她即受邀去新加坡參加一場慈善晚會,轉(zhuǎn)機途經(jīng)香港、曼谷、吉隆坡……15歲的鄧麗君忍不住驚訝“這么遠的地方都有中國人”。而相比東南亞華僑社會,不久后第一次到訪香港對鄧麗君的沖擊力更大,她總結(jié)道:“這是一個融合了東方與西方文化的國際都會,可以接觸到五花八門的生活方式,非常有趣?!睆牡谝淮纬韵栍?,到當(dāng)選白花油本鋪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慈善皇后,再到躋身“香港十大人氣歌手”之列,也就短短一年多時間,香港人對她的接受度令人吃驚,就連偶爾的一點批評都是蜻蜓點水式的:“聲音和個性都十分容易讓人接受,可說是個毫無個性的個性者?!?/p>
1975年她跳槽到香港寶麗金,開始進軍世界。長期關(guān)注東亞歷史文化的日本女記者平野久美子在《鄧麗君之夢》里分析,繼風(fēng)靡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越南等地華僑社會之后,鄧麗君之所以進軍香港地區(qū),主要是因為這個地方是僅次于日本的國際級市場。能否在此成功,關(guān)系著她國語歌星的地位是否穩(wěn)固。1983年是她出道的第15個年頭,冠以“十億個掌聲”的巡回演唱會自年底開始在東南亞各地展開,跨年的一連幾天的壓軸戲都放在紅磡體育館,可以說,香港見證了她演藝生涯的一個高峰。
香港至今還留有許多鄧麗君的印記。為其作傳的姜捷說,盡管她早年演唱的漢宮、金寶夜總會等地已不復(fù)存在,但熱心歌迷仍會去造訪華潤百貨二樓設(shè)專柜的高師傅,鄧麗君十幾年來登臺表演的旗袍、鳳仙裝、中式禮服都是在這兒做的,她不但自己做,還給鄧媽媽做,而且一次同款式、同顏色的都做兩件,放在不同的住所里。歌迷們也會專程去她生前常去的天香樓點幾樣她愛吃的菜,比如蟹黃魚翅、清炒蝦仁、韭黃拌面、煙熏黃魚、東坡肉。天香樓的老板回憶她點東坡肉時,總會講小時候的故事給同桌人聽,那時候鄧麗君還住在屏東,院子里有棵香蕉樹,每次香蕉成熟時賣到市場換來錢,那就是一家人圍坐吃東坡肉的難忘時刻。后期的鄧麗君轉(zhuǎn)向吃素,也常去尖沙咀的素菜餐廳功德林捧場。1997年餐廳在她逝世兩周年時特意把她生前喜歡的菜式組合成“何日君再來”套餐,包括雙拼冷盤、南乳東坡肉、豆腐餃子、鴛鴦冷雞、黑糯米八寶飯等,兩人份228港元。每逢鄧麗君忌日,香港歌友會也常在此聚會。
繼在臺北北投奇巖路買下第一所房子之后,鄧麗君又在新加坡、洛杉磯、巴黎等地置業(yè),但居住最久的還是位于香港赤柱佳美道18號的故居,這處住所自2000年開放參觀。從中環(huán)驅(qū)車前往,經(jīng)過淺水灣,再繞幾圈山路,就到了赤柱。這一區(qū)域背山面海,遠離喧囂的鬧市,一直是香港富豪聚居的高級別墅區(qū)。據(jù)管家張金美介紹,閑暇時,鄧麗君喜歡沿著佳美道散步,經(jīng)過赤柱小學(xué)運動場的轉(zhuǎn)角,踏上斜坡小徑,再到有異國情調(diào)的赤柱市集逛逛。她最喜歡光顧的是市場拐角的花店,有時候她會買一些玫瑰、海芋或者瑪格麗特小菊,視心情而定。市場上還有來自日本、韓國、泰國、印度和尼泊爾等地的工藝品和衣飾,琳瑯滿目,可以自在享受殺價樂趣。張金美說,故居的擺設(shè),多半是鄧麗君親自挑選的,許多東西都來自這個市場。不遠處的赤柱海灘有潔白的沙灘和一望無垠的海岸,鄧麗君常來這里游泳,這里也是法國男友史蒂芬?guī)退【芭恼兆疃嗟牡胤?。位于半山腰的赤柱故居是座遺世獨立的兩層別墅,幾年前來參觀的姜捷曾驚嘆她購屋和布置的眼光。庭院很大,整理得花繁葉茂,紫紅色的九重葛、粉紅色的蒜春藤、桃紅色的日日春和大紅色的帝王花,多是她愛的粉色系。院子里還有一棵桂花樹,這是孝順的鄧麗君特意為媽媽種上的,因為鄧母名字中有個“桂”字。愛水果的鄧麗君還種上了荔枝、檸檬和番石榴,直到現(xiàn)在歌迷會的人每年到筠園祭奠她,還會為她擺上番石榴。因為鄧麗君篤信風(fēng)水,風(fēng)水大師林云特意為她在這里設(shè)置了很多辟邪鎮(zhèn)宅的法寶,梁上系粉緞,玄關(guān)放佛像,再掛上橫笛、寶劍、風(fēng)鈴,才讓她稍稍安心。室內(nèi)以中式風(fēng)格為主,樸素典雅,裝飾也是她喜歡的桃紅、粉紅、紫紅。張金美說,她曾和鄧麗君花了一天時間,把一張黑色的吧臺改漆成粉紅色。更為特別的是她的臥室,18世紀皇室風(fēng)格的銅床是她親自挑選的,因為聽說睡銅床會帶來好姻緣。床上鋪著桃紅色緞面床罩,上面繡著精致的龍鳳相戲圖,床邊帳幔和窗簾繡滿蝴蝶、花卉,像是古代公主的閨房。浴室里也鋪著粉色瓷磚,其中的一片上畫著一顆藍色的心,簽上了史蒂芬的名字,里面用法文寫滿了“我愛你”。
日后在被問到唱過的幾百首歌曲里,最喜歡哪一首時,鄧麗君的答案是《我只在乎你》。這首歌的原版是日文歌《任時光從身邊流逝》,也把她在日本發(fā)展的成績推到最高點,她在1986年榮獲“日本有線大賞”的三連冠,這個紀錄至今都無人打破。自1973年底進軍日本開始,這艱苦打拼的13年也是鄧麗君一生中最具分量的黃金歲月。
70年代初,華人歌手陳美齡、歐陽菲菲在日本走紅,對亞洲流行音樂保持高度敏感的日本寶麗多公司一心想再尋找一位偶像歌星,1973年終于在香港東方歌劇院發(fā)現(xiàn)了鄧麗君。那時日本音樂界比港臺地區(qū)都發(fā)達,已經(jīng)在東南亞走紅的鄧麗君也意識到了這點。她的音樂老師姚厚笙曾分析:“臺灣地區(qū)的樂隊只有簡單的吉他、鼓、鍵盤等樂器,日本卻有大型的樂團,樂器種類繁多。光這點,音樂就豐富許多。唱歌時有時候還有管弦樂團伴奏。她的聲音之所以更放,感情之所以更豐富,可能就是這個緣故?!辈贿^,她一開始是以新人姿態(tài)出現(xiàn)在日本演藝圈,一切都必須從頭開始。當(dāng)時,她在日本領(lǐng)的是月薪,公司把工作排得滿滿的,一個月只有4天休假。日本歌星發(fā)片時常采用全國巡回打歌的宣傳方式,在短短3個月內(nèi),踏遍北海道、九州、四國及本島各地,而鄧麗君的歌迷因年齡層較寬,她的全日本巡回更是集中在年末的一個月,非常疲憊?!白w機起起落落,睡不安穩(wěn),有時下飛機,就要去劇場,連飯店都沒時間進,還不如坐火車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覺。”以好不容易到了假日,她通常都在家睡到下午兩三點,然后開著白色小金龜車,帶著媽媽出門買東西。除此以外的娛樂便是看電影了,她平均一個月看三場電影,常常一天連趕兩場,尤其喜歡愛情文藝片。因為日文字幕都是由上至下,看起來很不順眼,她索性直接用聽的方式來訓(xùn)練日文能力。
初到日本時,鄧麗君和母親住在酒店,她一方面要適應(yīng)東京的環(huán)境,一方面還要在日本各個歌廳走唱,住酒店缺少家的溫暖感,她和母親都很不習(xí)慣。后來,經(jīng)紀公司在原宿明治通和表參道的交界口為她租下2000多平方英尺(約200平方米)、月租約5000港元的房子。這一地帶在當(dāng)?shù)赜小皷|方小巴黎”之稱,道路兩側(cè)都是精品店、咖啡座,加上樓上樓下的鄰居都是中國人,也常能吃到中國料理,使她心情愉快,精神飽滿,在日本的生活開始漸入佳境。曾專程去尋訪的臺灣記者劉曉瑩說,當(dāng)年鄧麗君租住的Olympia大廈依然完好,這是棟紅白相間的七層大廈,現(xiàn)在多已改為辦公用途。因為房子是租的,她沒有花太多錢布置,家里的擺設(shè)是簡單樸素的西式風(fēng)格,鄧父后來特地從臺灣給她運來象牙雕刻與字畫,給這里增添了幾許中國味道。因為工作忙碌,鄧麗君難得有閑暇觀光,只是偶爾去附近的淺草寺、明治神宮走走。1977年,為了宣傳新專輯,她特地在明治神宮外苑,舉辦紀念單車賽,邀請日本世運冠軍中野浩一騎車同行。中野浩一原本要做護花使者,幫她扶單車以保持平衡,沒想到哨聲一響,鄧麗君就和他并排四平八穩(wěn)地向前沖,還保持著招牌笑容,不時向大家揮手。同樣位于原宿的NHK電視臺,是鄧麗君在日本經(jīng)常錄像的電視臺之一,而對她更具意義的是她三度入選NHK紅白大賽以及1985年底在NHK大禮堂舉辦的個人演唱會,當(dāng)時票價5000日元一張,4000個座位在三天內(nèi)就銷售一空。這場演唱會,她在造型上做了很大突破,比如專門從英國買來的婚紗、花5個鐘頭編好的黑人辮子頭、太空裝等,都成為轟動一時的話題。事實上,鄧麗君在日本的表演,一直很強調(diào)中國風(fēng)味。有一次她嘗試旗袍打扮獲得熱烈反響,此后她便常以旗袍亮相。這些旗袍最初由父親從臺北送到東京,后來,則有一位日航的高級職員義務(wù)幫她運輸。這樣獨特的個人形象和“珍珠般晶瑩剔透”的嗓音,就是她在1979年“假護照風(fēng)波”被禁止入境一年之后,仍讓日本歌迷念念不忘的原因吧。
1985年鄧麗君在日本東京NHK演唱會現(xiàn)場
1990年,鄧麗君正式定居巴黎,開始半退休生活。自14歲出道之后,歌聲遍及華人所在之地,她格外渴望平凡的生活,而法國讓她找到了這種感覺。她曾對不久后前來訪問的日本記者平野久美子談及在巴黎的日常生活:“我現(xiàn)在每天盡可能在早上4點半起床,然后去游泳俱樂部游泳?;貋硪院蟮娇Х葟d吃點東西,然后到貝爾利茲學(xué)校上課。我每星期有四天的上午念三個小時的法文,下午則是看書、做作業(yè),或者練習(xí)彈鋼琴,以便有朝一日能夠作曲。”這完全是實實在在、中規(guī)中矩的普通人生活。她補充說:“在法國沒人認得你是誰,所以更能夠得到精神上的松弛?!彼髀冻鰧?0年來奔波演唱商業(yè)流行歌曲的倦怠感,希望嘗試新的可能性:“住在國外或者在外國唱歌,都是一種挑戰(zhàn),對自己的挑戰(zhàn)。生命是短暫的,所以我希望創(chuàng)造很多美好的回憶。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人更需要這種東西。我希望等到自己變成老太婆之后,還能回到巴黎,像這樣坐在中國餐廳里,回想自己曾經(jīng)挑戰(zhàn)過的點點滴滴?!?/p>
鄧麗君在巴黎深居簡出,住所十分保密,連信件也都透過經(jīng)營新敦煌酒店的好友沈云轉(zhuǎn)交。沈云是她此前通過林青霞介紹認識的,1990年林青霞和父母到法國旅游,三個好友還曾結(jié)伴去戛納海灘裸泳,沈云負責(zé)給她們照相兼把風(fēng),以防被林父、林母撞見。沈云曾笑著回憶那天的場景,兩人一到海灘,發(fā)現(xiàn)幾乎所有人都在裸泳,心防就先卸了一半。林青霞落落大方地脫掉衣衫,鄧麗君隨即也不再猶豫地下海解除武裝,游得過癮了再裸著上半身走回沙灘,那種坦蕩的自在感覺,或許就是鄧麗君一直想為自己松綁的情懷。
1988年鄧麗君造訪巴黎時,就一直希望在著名的明星居住區(qū)——第八區(qū)購置住宅,但此地一屋難求,只能先在蒙塔涅大道12號租房,直到1990年6月,才以臺幣3000多萬元,買下8號六樓的居所。劉曉瑩趕在2000年易主重裝前去參觀,她介紹,這棟房子已有上百年歷史,屋內(nèi)都是古董級設(shè)施,狹窄的木質(zhì)電梯,最多只能擠下三個人,升降速度極為緩慢。鄧麗君把她對紫色、粉色、橘色等的喜愛,充分表現(xiàn)在這里的裝潢上,整間屋子的墻壁都是紫色,門和柜子都被漆成粉紅色、橘色、黃色等鮮明色彩,甚至廁所從天花板到地板也都是粉紅色。唯一不是粉色系的地方,是潔白明亮的廚房。所有房間中,視野最佳的要算主臥室,從這里可以遠眺埃菲爾鐵塔和塞納河。和她朝夕相處的張金美說,鄧麗君是個很念舊的人,喜歡的都是些老地方。有時候會去逛逛古董街,或在小日本街上找一些有東方品味的東西,比如門廳里貴族風(fēng)格的浪漫水晶燈,就是她去跳蚤市場上搬回來的,來回去了四五次,殺價到心滿意足才買下。
在巴黎,鄧麗君認識了最后的愛人史蒂芬,他是個自由攝影師,因為幫鄧麗君拍照相識。比鄧麗君小13歲的史蒂芬一開始并不知道她的背景,兩人在自然狀態(tài)下發(fā)展出感情,也因此,鄧麗君更加珍惜他。由于身為攝影師的史蒂芬喜歡拍攝海邊景色,兩人常開車去北部海邊度假。直到鄧麗君去世,史蒂芬一直陪在她身邊。鄧麗君的巴黎生活看似悠游,但跟她關(guān)系緊密的DJ車淑梅回憶說:“她一直很向往自由的生活方式,也希望自己是個充滿愛的女人。但是我覺得她自從到了巴黎之后,便失去了笑容。有一次她告訴我:‘從現(xiàn)在起,我要活得像我自己。但是不到半個月,她說:‘結(jié)果我還是鄧麗君?!?h3>清邁,蒼涼的尾聲
鄧麗君在1971年5月第一次到泰國曼谷演唱,并為電影《歌迷小姐》宣傳,從此愛上這個東南亞佛教國家。1990年起她定居巴黎,但巴黎的冬天太過寒冷,并不適合哮喘病人,因此每年有一大半的時間,她還是待在香港地區(qū)和泰國。她曾說,相比香港的擁擠和媒體的緊迫盯人,泰國是安靜、淳樸、充滿人情味的,因此她和史蒂芬常在曼谷、普吉、蘇梅、清邁、清萊等地度假。特別是清邁,氣候溫和,很適合她調(diào)養(yǎng)身體,又充滿古樸風(fēng)味,少有外界干擾,她常在此一住就是好幾個月。
位于清邁市中心的梅坪酒店,是鄧麗君生前最愛的地方,她也在這里度過了一生的最后時光。1995年,她從香港動身來到清邁時已是4月初了,像往常一樣,她和男友史蒂芬住在酒店頂層的貴賓套房1502號中。梅坪酒店的15層共有8間高級套房,1502是其中最受歡迎的一間,因為從這里可以看到雙龍寺所在的素貼山,遠眺整座城市。據(jù)當(dāng)年負責(zé)服務(wù)鄧麗君的飯店經(jīng)理Pratya Pichaisat觀察,鄧麗君在清邁期間很少出門,多半時間都是在房間里看書、看錄像帶,傍晚才外出,常常先去對面的小吃店吃上三大碗雞湯面,然后步行去去逛夜市、租錄像帶、買點水果。Pichaisat說,雖然大多數(shù)泰國人對《甜蜜蜜》等歌曲都能哼唱,甚至還改成了泰語,但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演唱者的長相。加上她行事低調(diào),服務(wù)人員根本沒意識到飯店里住了位大明星,直到有一天飯店老板在大廳里遇到鄧麗君,才把她認了出來。1994年除夕,鄧麗君和史蒂芬在一樓咖啡廳參加飯店舉辦的派對,受邀上臺演唱助興,她一連唱了《甜蜜蜜》等幾首風(fēng)靡東南亞的歌曲,讓員工們又驚又喜。
5月8日那天下午,史蒂芬提著裝錄像帶的袋子出門,好像是去換其他的片子了,鄧麗君一個人在房間里。將近5點的時候,貴賓套房外的兩三個服務(wù)生,發(fā)現(xiàn)鄧麗君掙扎著跑出來,大口喘著氣,臉色已經(jīng)有點發(fā)青,沒跑幾步就跌倒在走廊上。服務(wù)生立刻為她做心臟按摩,并用飯店的車把她送到市區(qū)的藍姆醫(yī)院。但當(dāng)時正值下班高峰,交通擁堵,鄧麗君孤獨地死在搶救的途中,身邊沒有一個親人。而從她去世后一周年開始,每逢她的忌日,梅坪酒店都會舉辦盛大的紀念活動,有時在她曾引吭高歌的大廳,有時在戶外她曾悠閑小坐的啤酒屋,邀請成功模仿鄧麗君的歌星來演唱她的成名曲,最后一首總是《再見,我的愛人》。
(參考資料:《在旅途中遇見鄧麗君》,劉曉瑩著;《鄧麗君之夢》,平野久美子著;《絕響——永遠的鄧麗君》,姜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