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素榮

池莉小說中現(xiàn)實壓迫與自我救贖的文學解讀

郭素榮

初“遇”池莉，是因為《所以》。《所以》是池莉得意作之一，創(chuàng)作艱辛，但效果很好，作為讀者的我也非常喜歡。《所以》以一個女人40年的生活經(jīng)歷講述了中國40年的發(fā)展，文字細膩、樸實，將生活細節(jié)刻畫得栩栩如生。池莉的人生非常精彩，當過知青，經(jīng)歷過“文化大革命”，所幸經(jīng)歷的時間不長，改革開放，又重新開始了她的文學之路。池莉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因此從小就用閱讀來積累自己的文學知識，而豐富的生活經(jīng)歷和明確的生活追求使其擁有了更多的寫作素材。《煩惱人生》《來來往往》《生活秀》就是描寫的現(xiàn)實生活，非常真實。也許是天生的文學愛好，也許是后天的文學積累，其作品將現(xiàn)實與自我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書中的主人公說是她，又不是她，他們經(jīng)歷著現(xiàn)實的壓迫，同時與池莉一樣，在壓迫中不斷地自我救贖。

池莉小說中的現(xiàn)實壓迫

說起池莉這位作家，大家最先想到的應該就是那三部讓其名揚文壇的作品——《煩惱人生》《不談愛情》《太陽出世》，這些作品沒有過多華麗的辭藻，有的是最平淡的講述，用質樸的筆將中國市民最真實的生活展現(xiàn)在大家的面前?，F(xiàn)實是最殘酷的，特別是對于池莉筆下的女性來說，現(xiàn)實是具有壓迫性的。

池莉愛寫女性，也善于寫女性，不知是因其本人就是女性的緣故還是現(xiàn)實對于女性來說有太多的不公平。對于女性來說，其首先要面對的就是來自于生計的壓力。《你是一條河》是來自于《池莉文集》的一篇小說，講述的是一位獨自撫養(yǎng)8個孩子的母親——辣辣，辣辣的形象將現(xiàn)實給予女性生計的壓力描寫得淋漓盡致。辣辣為了養(yǎng)活自己的孩子們，賣血、“賣身”，只要能讓孩子們吃上一口糧食，她什么都做得出來，可是到了最后，孩子們都不理解她，長大后一個個地離她而去，她就像一條河一樣，哺育、包容著她的孩子們。在小說里的那個年代，物質匱乏，生活壓力本身就大，而一位平凡的婦女，因為她是一位母親，就獨自承擔起了現(xiàn)實給予的壓迫，即使做出大家看不起的行為，只要生存下來，都是值得的。除了生計壓力，女性在愛情方面還有著來自于理想與現(xiàn)實的壓力。在《來來往往》中，池莉以林珠的故事講述了女性在愛情方面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差距。林珠與康偉業(yè)本身就不是夫妻，因此即使擁有刻意營造出來的愛情也不會長久，現(xiàn)實告訴我們，即使康偉業(yè)和他的妻子離婚，林珠和康偉業(yè)也不會幸福的。有時候，愛情觸碰現(xiàn)實，就會變得支離破碎。除卻愛情，女性會在一定的時間遇到來自于婚姻的危機。池莉作為“寫實派”的代表，她與其他的女性作家不一樣，池莉將愛情和婚姻都放在現(xiàn)實中來寫，現(xiàn)實中的婚姻與愛情不是一體的，以愛情為基礎的婚姻本身就是不牢靠的，婚姻是現(xiàn)實的。就如池莉在《不談愛情》中說道：“抹掉愛情的玫瑰色彩，把實實在在的性和愛還給生活，還給家庭。”池莉一語道出婚姻的本質。就如《來來往往》中的段莉娜，其將現(xiàn)實與理想沒有分開，可以說沒有跟上時代的節(jié)奏。段莉娜與康偉業(yè)的結合本身就是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礎上的，在特殊的時代背景下，家境的好壞決定了夫妻在婚姻中的地位，顯然段莉娜最初的地位要高很多，而隨著時代的變遷，男女平等成為大家共同的話題，康偉業(yè)有了自己的事業(yè)，更要追求的是婚姻中的平等，但是段莉娜沒有認清現(xiàn)實，因此就產(chǎn)生了無止休的矛盾。最后就是女性定位的壓力，現(xiàn)實中對于女性的定位往往是溫柔、賢淑、知書達理等，在男人的意識里，女性就該學會隱忍、包容、矜持，因此女性的另一面是完全被扼殺在現(xiàn)實的壓迫中的。在池莉的《你是一條河》中，辣辣不是這樣的女性，她既不溫柔又不矜持，她身上沒有一點關于女性的贊美詞，有的僅僅是粗暴、不知廉恥等一切不好的詞語。辣辣面對現(xiàn)實的壓迫，不得不將女性的柔美藏起來，用現(xiàn)實的武器與現(xiàn)實搏斗，這樣才能真正地生存下來?！缎〗?，你早》中的女主人公，本身是一位知書達理的知識女性，但是在面對丈夫出軌后，其拋卻了自己現(xiàn)有的定位，開始學會謾罵、報復，將女性的另一面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池莉的作品將女性所承受的現(xiàn)實的壓迫展現(xiàn)得非常生動形象，其以平實的語調對生活進行敘述，在其作品中，其很好地展現(xiàn)了復雜的現(xiàn)實。

1.現(xiàn)實中的希望和絕望

在《來來往往》中，林珠為了康偉業(yè)甘當?shù)谌?，在現(xiàn)在的時代環(huán)境中尚不能被允許，在他們所在的時代背景下更甚，可以說林珠為了愛康偉業(yè)，犧牲了自己的美好年華、犧牲了自己的自尊、更加犧牲了自己的驕傲，而康偉業(yè)面對林珠的情意，并沒有做出同等的回應。他總是將愛情與婚姻放在同一個天平上權衡，分析哪一個是自己最需要的、對自己最有利的，在小說中印象最深的就是在林珠送給他禮物后，他拿去做了鑒定來判斷它的價值，從而來判斷林珠對他的愛。面對這樣的男人，林珠曾經(jīng)是存在希望的，但是現(xiàn)實是康偉業(yè)從來沒有像她所希望的那樣改變，因此林珠只能絕望地離開了。

在《生活秀》中，來雙揚身為一個女性，希望從男性的身上尋找一點點的安慰，甚至是庇護，但現(xiàn)實是擁有一個拋棄他們三個人的父親，擁有一個自私、不求上進的哥哥，還有一個進了戒毒所的弟弟。即使是后來遇見一個事業(yè)有成的卓雄洲，但其卻是一個身體虛弱的男人，總的來說，她身邊沒有一個靠得住的男性?，F(xiàn)實給予她這樣的壓迫，使得她對男性充滿了絕望。

2.現(xiàn)實中的中和與極端

在《一去永不回》中，池莉塑造了一位為了自由“不擇手段”的女性——溫泉。溫泉在外人看來是一個美麗、規(guī)矩的女孩，可是內心深處她卻是一個非常叛逆的女性，她想逃離她的家庭，她將父母的家稱為“別人的家”，她認識她是在寄人籬下，總有一天她要“逃離”這里。作為她逃離家庭的“工具”就是一位青工，其利用身份背景上面的差異來制造一場侵犯事故，使得青工失去妻子并入獄，溫泉則作為“受害者”，表面上遵從現(xiàn)實輿論的選擇——嫁給青工，實則是其逃出家庭的手段。溫泉的“不擇手段”都是現(xiàn)實給予的壓迫使其走向了極端。其實在池莉的很多作品中都是這樣的，或者說池莉的寫作風格就是極端的，其將婚姻和愛情放在現(xiàn)實中，除去浪漫、幻想，更多的是現(xiàn)實的殘酷，女性為自己編造一個婚姻，在婚姻出現(xiàn)問題后利用極端的手段來維持婚姻，最后婚姻成了一個蒼白的牢籠。

3.現(xiàn)實中的接受與拒絕

池莉的小說是寫實性的，因此都是以現(xiàn)實為依據(jù)，現(xiàn)實中充滿了很多無奈，這些無奈大都是現(xiàn)實的觀念所導致的。在現(xiàn)實中，每個人必須學會接受現(xiàn)實，拒絕與自己生活方式不符的一切。池莉的筆下沒有浪漫的愛情，因為她知道，再浪漫的愛情終究抵不過現(xiàn)實的壓迫，終究會被世俗化，因此在池莉的筆下，不論是誰都不談愛情。

4.理想與現(xiàn)實

池莉的小說不可避免地也在談論愛情，但是她的觀點與很多作家都不相同。在大多數(shù)作家的眼中，愛情是美好的、浪漫的，但是在池莉的筆下，只能說是“不談愛情”。在她的作品《綠水長流》中有一段這樣的對話：姨母對主人公說：“到談婚論嫁這一步，就必須冷靜地看看對方的人品、才貌、性格以及家庭背景。家庭必須是有文化的，性格要溫和，要會體貼人，要有良心。人才也應該有十分。在以上條件具備的情況下，再看你們兩人相處得是否合宜。合宜是最好的了。”“我”紅著臉說：“那么愛情呢？”姨母說：“傻孩子，我們不談愛情。”這看似從主人公姨母口中說的“不談愛情”，其實表達的就是池莉的一種觀點?；橐鍪墙⒃谝磺幸晕镔|為基礎的事物上的，不是愛情，愛情放在現(xiàn)實中其實就是虛無的，其僅存在于理想的狀態(tài)。對于池莉來說，愛情就像《不談愛情》中的吉玲一樣“找個社會地位較高的丈夫，你恩我愛，生個兒子，兩人一心一意過日子”。這就是愛情，這才是現(xiàn)實中的愛情。

池莉的小說中存在非常多的現(xiàn)實壓迫，來自于生計、情愛、婚姻、角色定位等，這些壓迫使得池莉筆下的人物在現(xiàn)實生活中經(jīng)歷著矛盾與折磨，在希望中絕望、在中和中被迫極端、抗拒理想接受現(xiàn)實，將理想與現(xiàn)實劃分得清清楚楚。

池莉小說中的自我救贖

如果你單純地以為池莉寫的是一部部悲情小說，那你就錯了，細品池莉的小說，在一個個悲慘的人生中蘊含的更多的是自我救贖。池莉筆下的女性，有知識分子，有市井小民，有智慧女性，有無知婦女，不論是什么階層，擁有什么身份，在重重的生活壓迫下，她們只能選擇自我救贖。

1.知識女性的自我救贖

池莉本身作為一個作家，其就是一個知識女性，因此對知識女性的生活有一定的感悟，再者池莉擁有其獨特的視角，因此在刻畫知識女性時既深刻，又與眾不同。

在生活中總是充滿著這樣或那樣的誘惑，一旦踏入，將“永劫不復”，被現(xiàn)實緊緊地壓迫著，而知識女性自我救贖的第一點就是在生活中學會理智地面對一切。理智一點會戰(zhàn)勝誘惑，從而將其從誘惑中解救出來，達到自我救贖。知識女性都是不會屈服的，因其受到的教育就是這樣，因此在面對逆境時往往選擇的就是抗爭。

知識女性所接受的知識使得其觀念也超越了時代的基調，就如《你以為你是誰》中的宜欣，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因此即使有事業(yè)有成的陸武橋，但最終還是嫁給了一個能讓她無憂無慮的加拿大人，這就是知識女性的自我救贖之一。除了以上三點，知識女性還會通過反抗與叛離來進行自我救贖。就如《一去永不回》里的溫泉，其在內心極其反抗父母的安排，剛開始的時候僅僅是通過寫日記的形式來發(fā)泄，但是后來采用不為世人所接受的手段來逃離家庭，這是一種公然的叛離。知識女性是用知識武裝自己的一群人，在自我救贖上往往是理智的、具有現(xiàn)代感，利用知識的武器將自己從現(xiàn)時壓迫中解救出來，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2.市民女性的自我救贖

相較于知識女性，市民女性的自我救贖就不全是積極層面的。池莉生活于武漢這個城市，武漢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市民化，池莉生活在這里使其對筆下市民女性的刻畫更加深刻。池莉筆下的市民女性采用三種方式進行自我救贖，首先就是如《來來往往》中的段莉娜一般采用“抱殘守缺”的方式。像段莉娜這種類型的女性在池莉的筆下有很多，她們共同的特點就是守舊、本分，不會改變。在康偉業(yè)與段莉娜的婚姻中，段莉娜一直以舊時代的習慣來維持他們的婚姻，不肯與時俱進，當康偉業(yè)發(fā)生改變時，段莉娜企圖利用老套的方式來挽回康偉業(yè)，但時代的改變、觀念的改變使得段莉娜失敗了，最后段莉娜得到的僅僅是一段殘破的婚姻。這種自我救贖的結果無疑是失敗的。第二種人是理性抗爭型的，就如《不談愛情》中的吉玲，她是明確知道自己理想的一位女性，為了擺脫自己的命運，脫離平民的身份，吉玲自導自演了一部部非常精妙的戲?。菏紫仁桥c莊建非的戀情；其次是對莊建非父母的忍耐；最后是以吵架為手段來提升自己的地位，這三件事都是其改變自己平民身份的跳板，吉玲自導自演，成功地做到了自我救贖，脫離了粗俗的花樓街文化圈。最后一種市民女性的自我救贖表現(xiàn)為樂觀求生型，這種主要以武漢作為小說的寫作背景，武漢人的樂觀態(tài)度使得主人公愿意適應生活，樂觀看待生活，從而不再活得悲苦。

結 語

池莉作為“寫實派”的代表，其小說將寫實手法運用得非常巧妙，用平淡生活化的語態(tài)將豐富多彩的生活畫卷展現(xiàn)在大家面前。現(xiàn)實是殘酷的，池莉的小說以現(xiàn)實為藍本，本身刻畫的就是現(xiàn)實的殘酷性與壓迫性，而在這樣的現(xiàn)實壓迫下，更多的是運用各種手段獲得自我救贖。這就是生活，只有在困苦的現(xiàn)實生活中找到適合自己的方法進行自我救贖，才可以脫離現(xiàn)實的壓迫，獲得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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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素榮（1967— ），河南輝縣人，河南省輕工業(yè)學校高級講師；主要研究方向：中文教育。

作者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