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小淺
有蔥花沒有花
周末一大早,床頭的鬧鐘一響,鄒靜立馬從床上彈了起來。身邊的徐志平翻了個身,嘴里嘟囔了兩句,又馬上進入夢鄉(xiāng)。鄒靜揉了揉眼睛,心里早已化為一個小怨婦。
天知道徐志平哪根筋搭錯了,竟然讓同事來家里吃飯。最可惡的是,他事先都沒和她商量,就自作主張地定了時間。一直到昨天晚上吃完飯,洗好澡,將三歲的女兒哄睡后,徐志平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起這件事。
鄒靜聽完直接跳了起來,朝著面前的這個男人嚷:“徐志平,我是你老婆,又不是保姆,憑什么任由你隨意安排時間?明天我約了閨蜜逛街,你自個兒在家招待吧?!?/p>
“噓,小點聲小點聲,別把孩子吵醒了。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嘛,這個月我們團隊業(yè)績不錯,大家嚷著要慶祝,但他們吃膩了外面的菜要自己燒。當時那氛圍,我沒辦法不答應(yīng)啊。”徐志平有些底氣不足地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鄒靜心里即便一百個不愿意,也不好讓徐志平在下屬面前跌了面子。所以臨睡前,她定了鬧鐘,準備早點起來準備食材,收拾屋子。
將女兒送去隔壁小區(qū)的公婆家,然后菜市場一圈兜回來,徐志平還是沒起床。她一個人擇菜,洗菜,拖地,給桌上的花換水,一直忙到中午,客人悉數(shù)到齊。
婚后這幾年,鄒靜的廚藝大有長進,她燒的那一桌子菜引來大片的叫好聲。徐志平被大家捧得找不著北,特爺們地指使她一會拿酒一會盛飯,鄒靜滿肚子的不高興,卻也只能躲進廚房撅起小嘴。
就在她一個人生悶氣的時候,隱約聽到好像有人說到“阮曉彤”三個字。剛想出去問個究竟,鍋里的湯撲了出來。后來一忙,也就忘了這茬事。
眾人散去后,鄒靜累得躺在沙發(fā)上,徐志平拿著iPad看郵件,沒人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鄒靜在微博里抱怨,結(jié)婚五年了,現(xiàn)在的生活是有蔥花沒有花,別說什么詩與遠方,現(xiàn)在一起去看場電影都是奢侈。
想想眼下的生活,是有點讓人覺得喪氣啊。結(jié)婚頭兩年的時候,雖然有點捉襟見肘,但兩人過得很開心。現(xiàn)在生活水平上去了,徐志平卻早已忙得忘了分出一點時間來給他們的婚姻施施肥,澆澆水。
日子沒勁透了。所謂幸福,不過是個虛幻的夢而已。
有過愛情嗎
可鄒靜沒想到,就在她對婚姻生出蒼涼之感的時候,阮曉彤重新出現(xiàn)在他們的生活里。也就是說,那天吃飯時,她聽到“阮曉彤”這個名字,并不是幻覺。
認識鄒靜的人都知道,阮曉彤是她心里的隱疾。
當年上高中的時候,阮曉彤和徐志平轟轟烈烈地愛過。作為同班同學的鄒靜,親眼見證過他倆的幸福。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兩人分了手,大學畢業(yè)后,阮曉彤去了北京,徐志平回了小城。
鄒靜每次想起阮曉彤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懷疑,自己和徐志平到底有沒有過愛情。并非她多不自信,實在是那時候徐志平愛阮曉彤的方式過于熱烈,以致于當徐志平以一種平緩的漸進的步伐來愛她的時候,她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這種不甘心原本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jīng)慢慢淡去。但誰會想到,女神一樣的阮曉彤會再次出現(xiàn)在她和徐志平的生活里,且近在咫尺。
鄒靜在街上偶遇阮曉彤那天,愣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你怎么回來啦?”戒備的語氣讓阮曉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開玩笑地反問她:“我怎么不能回來?徐志平?jīng)]跟你說過么?我現(xiàn)在和他是同事呀?!?/p>
鄒靜有些尷尬地笑,故作鎮(zhèn)定地說:“說過說過,還說什么時候約你來家里吃飯呢,瞧我這記性……”那一刻,她只想馬上打電話給徐志平問個究竟。既然是同一個部門的同事,吃飯為什么不一起叫上?一切跡象只能說明,徐志平心里有鬼。
晚上對簿公堂的時候,徐志平給出的解釋是:“她那天正好有事來不了,再說這不值一提的小事,有什么好說的?”
鄒靜盯著他的眼睛,一臉嚴肅地說:“我看你是別有用心,留有后路吧。能和舊情人在同一公司相遇,得是多大緣分啊?!?/p>
“你又不是不知道阮曉彤和我學的一個專業(yè),適合我們這專業(yè)的,咱小城有幾家公司???別胡鬧了,我今天忙了一天,有點累,讓我休息下?!毙熘酒秸f完背過身去,一副懶得跟她計較的態(tài)度。
鄒靜心里憋屈得厲害,卻也只能咬著牙跟自己較勁。原來這五年的婚姻,不僅是倦了那么簡單,阮曉彤的出現(xiàn),讓她的心里住進了一只小怪獸,極度的惶恐不安。
感情就像織毛衣
鄒靜很快就從其他同學那了解到,阮曉彤是在北京離了婚,才回到小城的。
即便小城很小,做他們這行沒幾家公司,阮曉彤仍然完全可以避開徐志平所在的公司呀。意圖這樣明顯,鄒靜沒辦法心安。當然,或許最讓她難過和耿耿于懷的是,徐志平隱瞞了這件事。
在鄒靜看來,隱瞞,意味著心里有小算盤。
私下里,他們是不是早就偷偷約會過,甚至……舊情復燃?鄒靜不敢往下想。畢竟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里,這兩人毫無保留地愛過對方整整五年的時間。比起現(xiàn)在讓人沮喪的柴米油鹽生活,那時候盡是風花雪月啊。
越想越覺得后怕。
那天晚上,鐘表的時針已經(jīng)指向十點,而徐志平還沒有回來。鄒靜忍了又忍,還是撥通了徐志平的電話。手機響得快要斷線的時候,總算被接了起來。徐志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不清,斷斷續(xù)續(xù)說到一半,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鄒靜,我是曉彤。今晚公司應(yīng)酬,徐志平喝多了。待會我將他送回來,你放心吧?!?/p>
放心?放心才怪。鄒靜積壓在心底的委屈以及不安一下子全都爆發(fā)了出來,她對著電話那頭的阮曉彤吼了個痛快。
具體吼了什么,鄒靜記不得了。她只知道第二天,徐志平從公司里回來后,黑著一張臉,極度陌生地看著她說:“鄒靜,你什么時候變得像個潑婦了呢?你知不知道,你昨天那么一吼,那些酒我全都白喝了,到手的大訂單就這么丟了?!?/p>
后來她才知道,原來打電話的時候,徐志平喝醉了,手機按成了免提。她罵阮曉彤的那些難聽的話,被一桌子的人聽進了耳朵里。對方負責人有點較真,認為一個男人如果連家庭矛盾都解決不好的話,很難相信他能處理好一個大項目。
這之后的很多天,徐志平回來后不愿意開口和她說話。鄒靜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分,卻也不肯先低頭。兩人就這么僵持著,彼此都有些心灰意冷。
再這么僵持下去,可能真的就走不下去了吧。是誰說過的,感情就像織毛衣,織的時候一針一線,小心翼翼,拆除的時候卻只要輕輕一拉。
也許現(xiàn)在她和徐志平就差最后那么輕輕一拉,鄒靜有些難過地想。
有人選擇丟,有人選擇補
就在鄒靜和徐志平僵持不下的時候,阮曉彤突然辭了職,然后單獨約了她。鄒靜有些不好意思見她,猶豫再三,還是赴了約。
小城咖啡館,坐在鄒靜對面的阮曉彤,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首先申明一點啊,我辭職不是因為你家徐志平,就像我當初回來也不是因為他一樣。我本來是想回來工作的,但現(xiàn)在看來,我已經(jīng)習慣大城市的生活。而且我好像有些后悔自己莽撞地離了婚,所以還是決定回去了。”
鄒靜坐在那不知道說什么好,一直保持著沉默。
阮曉彤看了看她,接著說:“我約你,是因為我覺得你和徐志平之間可能出了點問題。其實你知道嗎?任何一段愛情都有變舊的時候,但有人選擇了丟,有人選擇了補。作為過來人,我想勸你,有時不妨補一補。說實話,如果當年我和徐志平明白這樣的道理,也許就不會分開。當然,我和徐志平早就翻篇了,他瞞著你大抵也是怕你誤會,是因為想要珍惜你……”
鄒靜沒想到阮曉彤會和她說這些,也許真的是她錯把她當成隱患了吧。她和徐志平的問題,出在他們自己身上。就像阮曉彤說的,冰箱的保修期也就三年,何況她和徐志平五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不出現(xiàn)小紕漏?
黃昏的暮色一點點覆蓋小城的時候,兩人在街頭分開。鄒靜往家走,徐志平打來電話:“你去哪啦?”語氣里有責備,也有關(guān)心,還有找不到她時的失落。鄒靜忍不住咧嘴笑了。
認真想一想,有蔥花的日子也沒想象中糟糕。當然如果還能有玫瑰花來錦上添花的話,就再完美不過。但哪里會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呢?所以,幸福并不是虛幻的夢。它一直在,只不過中途打了個岔。補一補,修一修,也就能回到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