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死后,蘇聯(lián)形成了以馬林科夫、貝利亞、赫魯曉夫為核心的新領導集團。他們要對某些政策進行調整和改革,而首要的就是批判個人迷信,對斯大林重新評價,為此專門成立了“斯大林調查委員會”。幾個月后,中央委員波斯別洛夫寫出了《關于個人崇拜及其后果》的報告。赫魯曉夫在挫敗了馬林科夫、莫洛托夫等反對派阻撓批判斯大林的企圖后,在蘇共二十大的秘密會議上,宣讀了這份報告。
由于這個報告涉及的問題非常重大和敏感,蘇共中央沒有公開報告內容,就連那次會議官方也守口如瓶,受邀參加蘇共二十大的外國共產黨代表團都沒有被允許旁聽。
雖然蘇聯(lián)新聞媒體在關于蘇共二十大的冗長的報道中,對“秘密報告”和秘密會議只字未提,然而,細心的讀者發(fā)現(xiàn),2月25日的《真理報》只報道了24日白天的大會消息,但對大會代表們在晚間開的另一次會議卻沒有報道。事實上,赫魯曉夫就是在2月24日晚至25日晨,給大會代表做的這個“秘密報告”。在做完秘密報告后,赫魯曉夫特別強調說:“任何有關消息不得透露給外界,尤其不能讓新聞界知道。”但是,他們的措施并不嚴密。
赫魯曉夫自己首先違反了“緘默協(xié)定”。他決定將這個“秘密報告”告知外國共產黨代表團的團長,“讓他們知道一個主要屬于俄國人的問題。”他們發(fā)給每位團長一盒錄有赫魯曉夫秘密報告的磁帶,要求聽完后必須在第二天早上交還,至于是否讓代表團的其他成員聽,由團長決定。這些團長對大會有一個“秘密報告”已有所耳聞,現(xiàn)在又聽到了報告的錄音,立刻意識到它的轟動性,所以都守口如瓶。
赫魯曉夫后來決定讓黨的各級負責人和積極分子也了解這份報告。于是,文件傳達至各州、各加盟共和國的黨的書記。每位領導必須親自簽收文件并保證在辦公室里閱讀,不讓其流傳出去。在基層,是由上級機關工作人員將報告帶來,由一位地方黨組織代表宣讀,一俟讀完,就將文件收走。任何人不得做記錄,也不能向外界透露。
但是,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上做了一個“秘密報告”的傳聞,很快傳到西方。美國中情局也從中嗅出了異樣的氣味。在西方,第一篇關于“秘密報告”的報道出現(xiàn)在3月16日的《紐約時報》上。該報道是由該報駐莫斯科的記者寫的,有好些材料并不確切。第二天,一篇路透社《波恩快訊》則勾勒出報告的大致輪廓。幾乎在同時,歐洲各國共產黨也做出了反應。意共的《人道報》連續(xù)發(fā)表3篇文章,對報告內容作了籠統(tǒng)的介紹。南共《戰(zhàn)斗報》發(fā)表了一篇長長的該報告的概要,它比路透社的更全面,比《人道報》的譯文更準確。3月18日,蘇共《真理報》發(fā)表了一篇題為《為什么個人崇拜不符合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文章,文章借用“秘密報告”中列舉的幾個證據(jù),對斯大林進行了批評。
由此,“秘密報告”不再是秘密。但是,報告的全文卻依然不為外界所知。包括美國中央情報局在內的西方情報機關一直在密切關注此事,并設法獲取報告原文。他們深知這個報告的重要價值和巨大的轟動效應。此時,中央情報局想到向來備受蘇聯(lián)和其他社會主義國家孤立的南斯拉夫。
當年,蘇、南關系惡化,蘇聯(lián)將南斯拉夫開除出共產黨-工人黨情報局并予以制裁。為了尋求保護,南斯拉夫不得不向美國靠攏,接受了美國數(shù)以億計的援助。中央情報局也同南斯拉夫建立了較為密切的關系。當時,中情局副局長艾默里已經得到確切情報,南共手里有一份“秘密報告”的副本。他向杜勒斯建議,通過南斯拉夫外交部將“秘密報告”弄到手。杜勒斯同意了,派艾默里與南斯拉夫外交部長卡德爾接觸。后者向鐵托建議:只要美國能夠而且愿意偽稱這份報告來自別處,就可以將報告轉給美國。
但鐵托在強硬的內政部長蘭科維奇的反對下,拒絕了卡德爾的建議。中央情報局只好就此罷休。
此時,中情局各個部門都各顯神通,紛紛施展絕技,爭取搶得頭功。計劃處處長威斯納趁波蘭統(tǒng)一工人黨中央第一書記貝魯特病逝給波蘭國內造成混亂之機,通過關系弄到了一份,然而,不是全文而是刪節(jié)版,不能滿足要求。正當杜勒斯為此一籌莫展之時,反間諜處處長詹姆斯·安格爾頓送來一份“秘密報告”的復印件和一份鑒定材料。安格爾頓報告說,這份文件是以色列人送來的。杜勒斯緊皺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美國中央情報局與摩薩德(以色列情報和特殊使命局)僅僅于5年前簽訂的合作協(xié)議,此刻便有了如此巨大的收獲,怎能不令杜勒斯心花怒放。而摩薩德僅憑一舉就為自己贏得了永久性的聲譽。對此,摩薩德頭子伊塞·哈雷爾在他的希伯來文回憶錄中寫道:“我們向美國同行提供了一份被認為是情報史上最大成果之一的文件——蘇聯(lián)共產黨第一書記的秘密講話的全文?!碑敃r尚年幼弱小的以色列情報機關是如何獲得這份文件的呢?原來是波蘭共產黨的一個地方領導人以高價將它賣給了一名西方新聞記者,這名記者轉手將其賣給了摩薩德。
“秘密報告”弄到手之后,杜勒斯立即將其送到中情局要情辦公室負責人克萊因的手中,克萊因經過分析,確認這的確是赫魯曉夫報告原文。隨后,在如何處理這個報告的問題上產生了較為激烈的爭論。中情局一些人建議全文公開發(fā)表,認為這有助于公眾了解斯大林時期蘇聯(lián)的真實情況,蘇共領導人自己證實了過去一切有關蘇聯(lián)獨裁制度的傳聞,這對當今的蘇聯(lián)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另一部分人持反對意見。他們建議有重點地讓一部分人閱讀,以產生具體的深刻的影響,而不是一般的反應。
杜勒斯給他的哥哥——國務卿福斯特·杜勒斯——打電話,建議全文發(fā)表。報告被送到國務院,經福斯特同意后,又被送到《紐約時報》,該報于6月4日刊發(fā)了報告全文。緊接著,“自由歐洲廣播電臺”和“自由廣播電臺”反復向蘇聯(lián)和東歐國家聽眾播送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使整個蘇聯(lián)集團遭遇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機。
杜勒斯以及他所領導的中情局成功竊取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使得中情局與杜勒斯名聲大震。后來當一位記者問赫魯曉夫:“能談談您做的那篇報告嗎?”赫魯曉夫答道:“關于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艾倫·杜勒斯先生?!?/p>
(摘自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中情局長秘密檔案》 " 作者:崔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