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夜宸
阿南畫了一只小狐貍,當(dāng)然在她告訴我這是《小王子》里那個被馴服了的小狐貍之前,我堅定地保持這是只被壓縮的袋鼠的觀點,特侖蘇到底是心軟不忍打擊她,便看著我,“大太陽,你哪只眼睛看出來這是一只袋鼠了,至少這對耳朵畫得還蠻像的啊。”
大太陽是我, 但我覺得這名字顯得我很臃腫。在我給日天起過“特侖蘇”這個雅稱后,我開始嫌棄自己的名字不夠文藝,便對他們說請叫我小太陽。
特侖蘇盯著我半晌故意道了句,“大太陽。”
從此這個專屬稱號名揚天下。
阿南是我的前座,她立志成為一個畫家, 對于學(xué)理科的我們來說,政史課就是阿南畫家生涯的起點,至于把狐貍畫成袋鼠這種事情,阿南可不是第一次干了。也不能怪我太打擊她,不得不說句實話,我認(rèn)為阿南同學(xué)要想舉辦一個畫展,至少得再修煉個好幾百年。
日天是我的同桌,當(dāng)然看過我那篇《特侖蘇男孩》的讀者對他該是很熟悉的,這家伙長著一張萌得無與倫比的臉,一顰一笑都令萬千少女我見猶憐,阿南就經(jīng)?;òV地盯著他,然后捂著臉擺出一副要噴鼻血的動作。
這也就間接造成了與之同桌的我莫名其妙就成為班里女生的公敵,每天都要接受各類幽怨仇視的眼神,日子長了便也習(xí)慣了。
有個萬能的特侖蘇坐在身邊可是很有優(yōu)勢的,比如我心情好的時候,可以順手就調(diào)戲到小正太;政史課無聊的時候,有人陪我聊天畫地圖;成績下降時,這個學(xué)霸可以幫我分析原因;遇到問題時,他就成了百科全書;最幸福的就屬周練時了,這儼然是在我左邊擺了一份完整無誤的標(biāo)準(zhǔn)答案。
由于對日天的各種蹂躪和欺負,這家伙說他對我的印象是遞減的函數(shù)圖像,值域是零到負無窮。
話雖如此,但小太陽和特侖蘇相處得很棒是真的,我也不得不矯情地承認(rèn)特侖蘇在我左邊的日子每天都過得快樂無比。
日天是九九年的,我九八。從生日上看比他大了近一年。為此我曾無數(shù)次鄙視過他的年齡,并在得知他是愚人節(jié)出生時捧腹大笑。
我用一種幾近滄桑的口吻告訴他,“孩子,你的出世就是個錯誤?!?/p>
這廝扭過頭對我不理不睬。過了許久我看到他的草稿紙也是醉了,上面列舉了我的N個外號,由小太陽引申到大太陽,胖太陽,肥太陽,巨太陽,等等等等,甚至還有“西紅柿小姐”這種奇葩綽號。我一度以為他剛才的行為是內(nèi)斂大度,現(xiàn)在才弄明白原來他是深藏不露。
也是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小正太也有腹黑的一面呢。
冬天本是個多情的季節(jié)。我體寒,無論捂多少件大衣都是手腳冰涼,而特侖蘇正好相反,他遺傳了父母掌心淌汗的優(yōu)良體性,于是他就自然而然成為我專屬的熱水袋。每次觸到我冰涼的左手他都要小聲尖叫起來,并順理成章地給我取了一個又臭又長的外號——星際爆發(fā)時誕生的小黑洞。我看著他,悠然自得地吸了一口桌上的那盒特侖蘇,緩緩道,“微波爐里高溫加熱過的特侖蘇?!?/p>
有時候我咬著巧克力味的王子餅干也會分他一塊,然后我就會突發(fā)奇想,問他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有沒有草莓味的特侖蘇呢?”
“沒有。”
“為什么???那糖果口味的呢?可以有的對不對!”
……
我趴在桌子上拆德芙的包裝紙時,日天在旁邊損我是二貨加吃貨,我歪著腦袋看著他紅撲撲的蘋果臉,又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腹黑因子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臉蛋,特侖蘇的表情變幻莫測很精彩,整張小臉也是由紅轉(zhuǎn)黑轉(zhuǎn)綠最后爆紅,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啦啦啦,特侖蘇你好萌,阿南你看到?jīng)]有,特侖蘇萌翻了!”我在后面拽了拽阿南的衣角,她轉(zhuǎn)過身也是大為贊同地不住點頭。
“特侖蘇你長得好像一只加菲貓啊,大眼睛,小耳朵,萌我一臉血!”
“我要是加菲貓,你就是麥兜,那只粉粉的小胖豬。”
“切?!蔽覜_他吐了吐舌頭。日天惡狠狠地盯著我,咬牙切齒道,“大太陽,不要賣萌,賣萌可恥!”
“啦啦啦,我就賣,誰叫你在我旁邊,我就要賣萌!”
“那你就繼續(xù)賣吧?!?/p>
“……喂?。?!”
特侖蘇瞪了我一眼,便埋頭去做化學(xué)了,剩下我和阿南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陽光下遇見了一只小萌獸,干凈舒服,并讓人感到無比溫暖。
嚴(yán)肅認(rèn)真地看來,某只特侖蘇其實是個情商智商都很高的男孩,他可以分分鐘把化學(xué)卷上的高考題秒完,可以很輕易地把生物作業(yè)做到滿分,在他發(fā)揮失誤的時候都是高我好幾十個名次,就連文科的地理試卷也能做到九十五分,和我聊天的時候他常常暢談俄羅斯的歷史,各類國家的首都他都能流利地說出來,包括很多我從來沒聽過的別扭拗口的城市,最狗血的是他居然能把每個國家的國旗對應(yīng)起來,以至于我時常望著他扶額嘆氣,覺得自己的智商真捉急。
我和他的差距不只是一點,這是我早就痛徹心扉地領(lǐng)悟到的事實。
日天對生物的熱愛已經(jīng)達到走火入魔的程度,每天上課念叨著骨骼肌收縮舒張,下課就拿我做膝跳反射的實驗,在我滿腔憤慨的時候翻到生物書的某一章節(jié),振振有詞地告訴我這一課是本書的重點。人家甚至在我和阿南說他長得萌時,淡定地回答,基因決定。
當(dāng)然,對于我這種生物差到死的人來說,日天的行為就是在赤果果地凌辱我的人格。
當(dāng)然日天也無法理解我為何如此熱衷語文課,在我無數(shù)次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他“我是個文藝的妹子”后他仍舊擺出一副“法海不懂愛”的表情,以至于我氣急敗壞地蹂躪他的文具袋,并謾罵著“學(xué)生物的都是猥瑣的人”。
日天是個好脾氣的孩子自然不會被我惹惱,但我終究是侮辱了他的摯愛。所以在某節(jié)生物課上,我聽著一大堆專業(yè)詞匯懵懂無知地搖著頭,特侖蘇機智地反擊道,“曲解生物的人才是尤其的猥瑣。”
我到底是理虧,一時竟無言以對。
特侖蘇對我造成的是潛移默化的影響,這是我后來才慢慢意識到的事實。
比如我漸漸不那么討厭生物,覺得某些名詞聽起來還蠻有道理,比如我的化學(xué)方程式可以寫得很標(biāo)準(zhǔn),化學(xué)分?jǐn)?shù)也可以很好看了,就連物理成績也是一點點地進步起來,至少能過學(xué)校劃出的一本線了。特侖蘇教會我的是思考的方式,他讓我變得不那么懶散,讓我覺得自己的理綜還是有救的,同時也讓我意識到人的潛能有無限大。
我曾經(jīng)有一次盯著自己不及格的生物段考卷,淚眼婆娑地問他,“特侖蘇,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怎么都學(xué)不好生物???”
他看著我很認(rèn)真地說,“沒有。小太陽,你很好,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其實你已經(jīng)做得很棒了。”
這是特侖蘇第一次喊我小太陽,在我特別特別難過的時候。他就像一杯特侖蘇一樣,在我心底劃過別樣的溫暖。
有些人身上總是不經(jīng)意顯露出高冷氣質(zhì),你站在他們身邊感覺如履薄冰,特侖蘇有時也有些冷,但我卻總能自信地感覺到他的外冷內(nèi)熱。
要知道,一個男生如果長得萌的話絕對是很惹人憐愛的,尤其是對阿南那種母愛泛濫無處排遣的女漢子來說。同時如果他理綜又特別好,知曉天文地理還低調(diào)得驚人,性格有點別扭又傲嬌的話,那簡直就是萌點滿滿了。
我問阿南借來了她珍愛的《小王子》,讀完以后覺得這三個字用在日天身上特別合適。阿南也說,日天本就是班里公認(rèn)的生化小王子。
我告訴日天這本書多么多么的好看,并推薦他去讀。其實我更應(yīng)該承認(rèn)的是,我只是因為由它的名字聯(lián)想到他,才會格外喜歡這本書。
有個特侖蘇在身邊,我就像是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座未被開墾的神秘的島嶼,越靠近,就越能發(fā)現(xiàn)它的豐富多彩。
當(dāng)然,你更可以選擇在這座島嶼上蓋一座城堡,或者種滿玫瑰森林。
阿南問我和日天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時,我不禁一愣,我和他確實是很熟關(guān)系很好,但我顯然并沒想過其他。我下意識便答道,“日天是我的特侖蘇啊?!?/p>
嗯, 就是小太陽和特侖蘇的關(guān)系。純潔的,美好的,干凈的。像《我可能不會愛你》里的程又青和李大仁一樣。怎么說呢,他身上有一種能令我很安心的感覺,我根本就像個孩子,無與倫比地貪戀這種溫暖。
但是,我們早已說好了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永遠相親相愛。所以我一直,一直都會愛你。
我喜歡呆在教室里,看著一張張認(rèn)真的,努力的,堅持的小臉,很多時候都會沒由來地笑起來。太陽是暖暖的,打在每個人身上,空氣中飄來糖果的味道。
一年有四季,有個特侖蘇在身邊,小太陽每一天都過得像夏天。
從這個夏天開始到結(jié)束,一直彌散著糖果的酸甜。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