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光
判決
一個極為不幸的消息。
孫主任去世了。
辦公室里,門關得很嚴,里面五個人。
馬廠長,小趙,小王,小李,老張。
五個人沉默著,沉默了很久,算是對孫主任的懷念。
地上一大堆煙頭,他們五個人還在吸,煙氣很濃,彼此很難看清對方的臉。
“這個,這個……”,馬廠長扔掉煙頭,“孫主任去世了,我知道大家的心里和我同樣的難過,但是人死不能復生,我們老是處在悲痛當中不是辦法?!?/p>
四個人同時點點頭。
“廠里的工作還得搞下去,至于新主任這個缺嘛,”馬廠長喝了一大口水,四個人同時抬起頭,血液好似已經燃燒起來,“你們雖然都是骨干,但只能在你們四個人當中選一個……”
“喵”地一聲,從窗外突然竄進一只黑貓來,撞翻了馬廠長的杯子,水灑了他一身。
馬廠長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臉色顯得很難看。
“這只該死的貓,怎么竄到這兒來啦,馬廠長,這樣的貓只有警告它一下才行?!毙≮w抓住黑貓的耳朵用力扭著。
“警告難道就行了嗎?更重要的是教訓它一下?!毙⊥醭谪堬w起一腳,“喵”的一聲,黑貓痛叫起來。
“哎呀,這算哪門子教訓,對它來說不過是撓癢而已,應該折磨它一下?!毙±畎押谪?zhí)叩降厣系乃椴A?,用腳踩著它來回翻滾。
黑貓慘叫不絕,聲聲揪心,聲音怪得讓人聽了內心真似貓抓一般。
“警告就行了?教訓就行了?折磨就行了?你們也太心慈手軟了。錯誤一次也不可以犯,犯了就應該判它死刑!”老張抄起桌上的水果刀,猛地朝黑貓的喉嚨扎去。
一股血箭噴了出來,濺到了老張的臉上,身上。
老張在笑,他那濺滿鮮血的臉讓人看了心驚肉跳。
“我剛才說啦,”馬廠長興奮地說,“新主任只能在你們四個人當中選一個,我看老張年紀比你們都大,做事細心,這個,這個,我看這新主任的缺就歸老張吧。”
老張抹著臉上的血嘿嘿干笑了兩聲,樣子十分恐怖。
小趙,小王,小李不約而同地看著地上那不斷抽搐的黑貓,渾身顫抖著,鼻尖上,額頭上,抖出了豆大的汗珠……
報復
又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
老田用腳踩熄了煙頭,悄悄溜了出去。
屋外一絲細微的風,但老田還是打了個冷戰(zhàn)。
老田捂著怦怦亂跳的心,四顧看了看,還好,沒人,他掏出了打火機。
看來老天還是格外照顧老田,昨天十一點他出來的時候也是如此這般,無人,無星,無月,有細微的風。
昨天他掏出打火機時那手還在亂顫,劃了兩次沒點著,畢竟還是頭一次干這回事,今天他算有了經驗,一回生兩回熟嘛,熟能生巧,他的手不再顫抖,朝著老李家門前的干柴上痛痛快快地放了一把火。
被日光曬透了的干柴一遇到火,呼呼地著了起來,老田的心在繃緊,在收縮,頭頂冒了一層冷汗,他趕緊跑回屋里關上了門。
老田在院子里看到了鄰居老李家門前的那堆干柴火光沖天,他開始害怕了,他知道自己的行動是犯法的,但他不知道萬一查出來是該拘留,是勞教,還是判刑?
他開始害怕了,就像一只中了箭的野獸,兩腿哆嗦著,頭頂冷汗冒個沒完。
“你哆嗦啥,”老田的老伴去拖老田:“害怕了?你放心,上邊查也查不到咱,你昨天才把咱家的柴火點著了,咱家失了火,這次老李家再著了,人家肯定不會懷疑是你干的。”
“你懂個屁!”老田白了白眼,聲音顫抖地說。
“你個死老頭子,咋心軟了?你忘了老李前年跟咱家爭地皮的事,他差點兒把你個老頭子打趴下,哼,你不去點我也得去,他家的院子燒光了我心里面就踏實?!崩咸锏睦习榧拥卣f。
火越來越大,煙氣沖天,老李也許睡熟了,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突然,起風了,火苗隨風而走,攛上了老田的草房上。
老田在炕上坐著,他頭頂上冒著汗,他在擔心,明確地說他在后怕,他不敢到院子里去看火。
倏地,幾顆火星掉在了老田的頭頂,老田猛地跳了起來,呵,幾縷火苗穿透屋頂,燒得房梁呼呼作響。
老田和他老伴驚呆了,忙著往屋外搬東西。
“著火啦,著火啦!”四面八方都是呼聲,人們紛紛趕來救火。
“喂,老田,東西都搬出來了嗎?”一個非常關心的聲音。
“人受傷沒有?”一個萬分擔心的聲音。
“這縱火者真他媽的該打!”一個憤憤不平的聲音。
“老田呀,兩天你家咋起了兩次火,縱火者怎么專盯著你呢?”一個驚奇且莫名其妙的聲音。
“唉,真可憐!”一個同情的聲音。
“唉,天意,天意呀!”一個無可奈何的聲音。
……
到處都是議論,到處都是喊聲。
火滅了,老田和老伴傻了眼,望著燒成一堆木灰的房屋老淚縱橫。
賊
他轉了轉身,四顧看了看,還好,沒人,他扔掉了煙頭。
他迅速地翻過墻,動作是那樣的敏捷與老練。
他從口袋里抽出一支煙,點上火,猛地吸了幾口,火星飛舞。這是他的習慣,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相當?shù)劓?zhèn)靜。
他扯起西服,內側露出一排精巧的工具,鑷子,鉗子,刀子,錐子,小錘,帶有少許齒的鋸條。
經過一分鐘的工作,他把鋸條伸進鎖眼用力一扭,“啪”地一下,門開了。
他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這也成了他的習慣,甚至是生命的一部分,多年的作案使他一聽到門鎖打開清脆的響聲時,他的心里就有一股無法形容的舒暢。
他的身上肯定又沒錢了,一分錢也找不到,因為哪怕只有一分錢的時候他也決不去行竊?,F(xiàn)在他的錢花光了,他不得不展開行動。
他閃進屋,悄悄拉上了門,他的眼滴溜溜四處亂轉,找尋著值錢的獵物。
這是他今天“登門拜訪”的第二家了,其實他已經很“豐收”了,剛撬了一個寡婦家,拿了現(xiàn)金四萬多元,還拿了幾個金首飾。
這么“輝煌”的業(yè)績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足夠的了,應該找個地方洗個腳,按個摩,吃個飯,好好歇一歇,但是他沒有。
他還想做,不是因為錢不夠,而是他已經上癮,走到這家的時候他已經無法抗拒“癮”的誘惑了,這里有點偏僻,是個好地方,盡管房子有點破。
他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每次作案都偷倆家,不夠一定做,多了也不干。
他選中這個地方,實在是主人的“榮幸”。
他的眼睛掃中了了一個精美的花瓶,他迅速地把他放入衣袋里,他很識貨,那個花瓶相當?shù)闹靛X,以前他家也有這么樣的一個花瓶。
他拉開所有的抽屜,里面只有一些破破爛爛的小玩具,沒什么值錢的東西。
只剩下那個黃色的柜子了,上面上著鎖,他迅速把他弄開了。
一小疊人民幣映入他的眼簾,他慌忙塞入懷中,他知道,那疊人民幣捏起來手感相當好,至少能有三千元。
他的眼神里露出異樣的光芒,那是任何人都無法形容的眼光。
他臉部的肌肉不斷地抽動,他每次拿到錢都會如此,也許是因為大腦司令部的某根神經格外地興奮吧。
他關上了所有的抽屜,他打算走了。
突然,他的目光無意當中瞟中了一樣東西,他怔住了。
他看到了一幅好大好大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令他分外眼熟。
他沉默了,沉默了一分鐘。
想起來了,終于想起來了,照片上那個漂亮女人分明是五年前離開他的妻子,而妻子懷中七八歲的孩子分明是他的兒子,那是他的親生兒子呀。
他兒子穿著一身軍裝,手里的小木槍端得高高的,黑洞洞的槍口毫不留情地指著做賊心虛的他。
他呆了,頭頂冷汗直冒,他終于知道五年前他妻子離他而去為什么是那么堅決。
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回原處,手中的鋸條用力一捏,“砰”的一下,鋸條斷成了兩截。
他摘下了橡膠手套,流下了幾年來不曾流下的眼淚。
他把懷中偷來的四萬元現(xiàn)金整齊地放入了那個黃色的柜子。
他要走了,馬上。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停下了腳步,站立著,一動也不動,似乎在想著什么。
他突然轉過身,飛快地跑到黃色的柜子前,再次打開它,再次把那四萬元現(xiàn)金揣在布兜里。
墻外似乎有什么聲音,他關了門,迅速翻出墻。
他飛快地跑到那個寡婦家,門口圍了好多人。
門口好多人在罵,在譏笑,在幸災樂禍,不是罵小偷,是在罵李寡婦,說她傻,多年的積蓄不放銀行放家里。
李寡婦哭成了個淚人,幾個人都勸不住,她說她要死,要上吊,要跳河,要喝農藥,最后找了一把菜刀要抹自己的脖子。
“接著。”隨著一聲清脆地叫喊,空中飛來一個布袋子,砸在李寡婦的腳上,李寡婦打開袋子看了一眼,隨后就大笑,一直笑,帶著眼淚笑,一會猛哭,一會猛笑,把那個布袋子緊緊摟在懷里。
鄰居說她瘋了。李寡婦知道,她沒瘋。她是高興的。
他快速跑出人群,擦了擦眼淚,倉皇而去……
第二天,小區(qū)里傳開了,收破爛的大爺在垃圾箱里撿到一套自制精巧的工具,這套工具很精致,很像開鎖的,他活了七十年,一輩子也沒見過……
刻骨的愛
她呆呆望著自己已經殘廢的雙腿,她突然覺得沒必要為那樣的男人而輕生。
她在埋怨,她在落淚,她在后悔。
她埋怨那個神秘的年輕人為什么不早點對她表達愛,要是早一點,她就不會從那么高的樓上跳下去。
她后悔認識了波,他騙了她,他戲弄了她對他的感情。正因為他的無情,她才從那么高的樓上跳下去的。
她恨他,不光是因為她已經失去了雙腿。
“我愛你,愛你的善良,愛你的真誠,愛你的美麗,愛你的笑容。姑娘呵,別輕生,舉起雙手,斬浪劈風,為了我,活下去,我心目中的英雄!”
她在讀著那神秘年輕人寄給她的信,她每周都會接到這樣一封來信,正是因為這封來信,她才有了笑容,她才留戀這個世界,因為她想見到他。
時光眨眼已是半年,他是誰?她也不知道。
她猜想著,這個人會不會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波呢?她茫然了,但愿他不是,她甚至連他的名字也不愿提起。
她堅信著,有一個人在偷偷地愛著她,她說那不是感覺,是直覺,說完她就笑,笑得很陽光,笑得很美麗。
他究竟是誰?她也很想知道,但是她只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很特別,每封信的右下角都有他的名字:“愛你的人?!?/p>
她渴望見到他,正如久盲之人渴望突獲光明,久貧之人渴望獲得財富,久渴之人渴望獲得甘霖。
她感激他,甚至開始喜歡他了,盡管他不知道他的相貌,他的出身,他的住址,但是她堅信他的人品,堅信他是一個好人。
她告訴她的弟弟,她心目中的那個他,肯定是一個作家,甚至是詩人。
她更想見到他,因為她無比崇敬他。
她崇敬他,正如一個乞丐對金錢的崇敬一樣強烈,甚至比世人對名譽崇敬,名將對戰(zhàn)功崇敬,美人對青春崇敬還要強烈。
她突然覺得生活原來是那樣美好,她慶幸那次跳樓沒有死去。
她要活著,活著就有希望,活著就要揭開那份神秘,她期待著……
她在等,等著奇跡,等著深愛,等著擁抱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生活的陽光,她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也許,那個神秘的他,是那個瘦瘦的郵遞員,每次送信的時候他都很熱情,高高的個子,微笑著,手里每次拿著半截香煙,不愛說話,看到她臉就紅紅的,他說走得急太陽曬的,她笑,他也笑,格格地笑……
對,就是他!她不止一次地向他弟弟表達著自己的心聲,她笑著,像個孩子。
深夜,很大的風。
風吹開已經殘破的玻璃窗,窗簾的一角像情人的手輕撫著她的臉。
她醒了,她看到自己的弟弟坐在桌前,正在寫著什么。
她悄悄地爬下床,一點聲音也沒有,她不想驚動她的弟弟,她熟練地坐上了輪椅。
她很好奇,她想看看弟弟在寫些什么。
“我愛你,愛你的善良,愛你的真誠,愛你的美麗,愛你的笑容。姑娘呵,別輕生,舉起雙手,斬浪劈風,為了我,活下去,我心目中的英雄!”
她驚呆了,那個神秘的他竟然是自己的弟弟,她張大了嘴巴,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在狂吼,她在暴怒:“為什么你也欺騙我?。俊?/p>
“姐姐”,她的弟弟哭了,“我沒有欺騙你,我是愛你的,正如我愛爸爸媽媽一樣,你是我的親生姐姐,我們血肉相連,你死了我會萬分的孤獨!”
她的目光投在父母的遺像上,隨即又落在了弟弟掛滿淚珠的臉頰上。
她的臉色蒼白,白得像紙,她好失望,因為她心目中的那個“他”竟然是自己的弟弟。
“姐,原諒我,我不能沒有你?!彼偷負湓谒膽牙?,他哭了,他只有十一歲。
“好弟弟,別哭了,姐姐會好好活下去。”她替弟弟抹去臉上的淚痕,她笑了,笑得有些勉強。
她打算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不光是為了她自己。
活著也是一種責任,她突然明白了。
窗外的風停了,一輪明月射進破舊的玻璃窗,她豆大的淚珠滴落在桌上的花盆里,她驚喜地發(fā)現(xiàn),桌上花盆里已經干枯的水仙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發(fā)芽了……
帶鎖的日記本
雪下得很大,很大,把她的頭發(fā)全染白了。
她倚在帶雪的樹干上,放聲地哭泣。她叫白雪。
兩天前 ,她還像只歡快的百靈鳥,因為她正處在熱戀中,熱戀中的人總是歡快的。
現(xiàn)在不同了,因為她接到一封信,信的內容使他承受不了那個打擊。她開始哭,從早晨一直哭到傍晚,眼睛都哭腫了。
她失戀了,很多人失戀后都是這個樣子,她更不能例外。
她迎著風,無情的北風呼呼地刮著,卷起地上的積雪,無情地吹在她那弱小的身體上。漫天大片的雪花,順著北風斜射而下,卻似無數(shù)個無情的箭頭,射向她那白色的衣服上,顯得她更加白,白上加白。
她還在哭,一動也不動,她的身上,臉上,腳上,落滿了厚厚的積雪,遠遠看去,她好像是積雪中一副蒼白的風景畫。
淚水早已把信上的字跡浸透了,隱隱約約還能夠看清上面的字:“我會拋棄你,去找別的女人!”
信很短,但很沉,字字刺著她的心。在信的右下角有男孩的名字:葉楓。
男人心,海底針。她突然這么認為。
兩天前,他說他要到很遠的地方工作了,她還依在他的懷里聽他的甜言蜜語。他說她高雅,漂亮,不似那些俗艷的美麗,她是紅玫瑰,開得無可比擬,更是幽谷里晨曦中帶露的水仙,他永遠愛著她。
現(xiàn)在不同了,他變了,他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去找別的女人,一句招呼也不打,只留下一封令人傷心欲絕的信,實在是不可思議!
她想到了那個雨天,大雨傾盆,他倆一起跑進那個無人的破廟里,廟的頂上也嘩嘩漏著雨,他們一同撐著那個小花傘;她想到了那個春天,在那個綠色的草地他們一起放風箏,追逐著,她摔倒了,他跑過來在草地上留給她深深一吻;她想到了那個狂風的夜里,幾個醉漢把她拖到馬路邊,撕破了她的裙子,他奮不顧身地沖上去,至今他臉上還留下了那道刀疤……她不敢再想。
她恨他,恨他的一舉一動,言不由衷,她更恨自己,恨自己兩天前還和他攜手同行,談笑風聲。
她越想越氣,越氣越哭。她愛他那么深,為了他付出了一切,還有什么比閃電般的失戀更為痛苦的呢?
她對愛這個字已經麻木了,她的感情是脆弱的,在大雪停止的時候她的那份仇恨也隨之停止了。
她很瘋狂,瘋狂了難免會很沖動。
一個月后,她跟一個她不愛的男人結婚了,那個男人比她老很多,一臉的褶子,渾身的橫肉,滿臉的胡子。
這樣一個美麗的女人嫁給一個魔鬼都害怕的男人實在是令人不可思議?這樣的結婚速度實在是不可思議?她這樣的荒唐的做法令人不可思議?
她母親說她瘋了,她無所謂。
婚禮做得很體面,結婚到洞房她一直沒笑過,也沒哭過。
三個月后的一天,她突然接到一個電話,他說他叫葉楓,他找到一個好工作,他很快就回來了,回來就要和她結婚。
她突然大哭,三個月來第一次大哭。
她氣憤極了,罵他無情無義,花言巧語,說他當時對自己是多么的絕情,騙了他又拋棄了她。她在電話里告訴他,她現(xiàn)在結婚了,一切都很好,她恨他到永遠。
葉楓說那是誤會,他寫信是做了個游戲,是生活中的小插曲。
荒唐!感情是游戲嗎?她譏笑。她扔掉了電話。
她發(fā)泄了三個月以來積下的恨,心里舒服極了,她聽到電話的另一頭有一絲哽咽,她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
如果三個月前他不給她那封信的話……她不再往下想。
十年過去了,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她和丈夫女兒一起去旅行,在參觀博物館的時候遇到一位中年男子,他迎面走過來,是葉楓。他們擦肩而過,兩個人瑩淚的雙眼定格了時間。
“你瘦了,白雪?!比~楓說。
“你也是,你的妻子和孩子也來了嗎?他們一定很好?!卑籽┑驼Z。
“我沒有妻子,永遠也不會有的。”葉楓憂傷地走了。
“媽媽,那位先生叫你嗎?”女孩問。
“媽媽,你怎么哭了?”
“沒有,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彼椴蛔越鼗仡^,葉楓也回過頭,兩人凄然的目光相撞,淚水泉水般地涌了出來。
殘陽如血,他們卻朝相反的方向遠去,白雪的心里有說不出的傷感。
突然,她看到了葉楓的拉鏈,拉鏈上系著一把小小的黃鎖。
白雪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記得葉楓曾經給她一個帶鎖的日記本,說等到她特別傷心的時候會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這么多年她早已經忘記了。
她無心參觀,她的人連同她的心迅速趕回家,以至于把她的孩子丈夫留在了博物館。
她翻遍了屋子,找到了那把生銹的鑰匙,她又翻遍了屋子,找到了那個落滿灰塵的日記本。
她抽出來,塵土飛揚。
她也不相信,這么多年她還能找得出來。
事實就是那樣,讓人無可奈何!
一把生銹的鑰匙打開一把生銹的鎖,即將揭開十年前的秘密,這實在是很刺激,刺激得有些滑稽!
她用顫抖的手打開日記本,她禁不住張大了嘴巴。
在日記本的第一頁是這樣寫的:“白雪,等到太陽從西面升起來的時候。"后面的紙是用剪刀剪下的。
她又翻遍了屋子終于找到了葉楓的那截信,她還是不相信能找得到,但是還是找到了,甚至于還能看清上面的淚痕。
生活中的巧合實在太多了!
她把葉楓的那截信放在日記本的第一頁的正下方正好吻合。
她痛苦地望著這封使她終生悔恨的信“白雪,等到太陽從西面升起來的時候,我會拋棄你,去找別的女人!”
她呆了,呆了好長時間,她在最傷心的時候沒有打開日記本,使這意外的驚喜變成了意外的結局。
她用力咬著嘴唇,咬出了血,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放聲痛哭起來,比十年前的那個雪天哭得更傷心……
一個深愛著的男人,兩個可愛的女兒,是否又要決擇呢,難道要拋棄自己的家庭去找心愛的人嗎?不,不可能,絕對不可以!
這種事無論是誰都會很痛苦,非常的痛。
窗外,下雨了。
她突然明白,愛,這種東西,有時一瞬間擁有,一瞬間消失。
她的愛,不是來晚了,而是晚來了,伴隨著幽默和滑稽從指縫間走開了。
她的故事,已變成了一個童話,實在很凄涼。
她擦干淚水,在那個日記本上寫下了一句話:“永恒的愛,需要兩個人彼此的信任,信任產生了,那就是永恒的愛……”
(責任編輯 薛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