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開梅

小說《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寫于“文革”之后的1982年，講述的是主人公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兩個普通人的愛情悲劇，屬于“傷痕文學”。按照單元目標要求，筆者把小說的人物與環(huán)境要素進行糅合，避開簡單意義上的“文革”這一特殊的環(huán)境影響人物及人物對環(huán)境具有一定的反作用，深入探究人物、人性的變化，對文本的問題探究向縱深處挖掘，體現(xiàn)出教學者對文本的研讀分析及感悟。

一、堅貞愛情之挽歌

小說敘述了團結大樓中一對高妻矮夫的悲劇，自始至終我們看到的是這對夫婦的堅貞愛情：“他倆還總在一起，形影不離”，“尤其是下雨天氣，他倆出門，總是那高女人打傘”。

面對別人的嘲笑挖苦，他倆聞如未聞，從不發(fā)火，也不搭理；“文革”中挨批斗，妻子沒有離開丈夫并一直等他回來；妻子生病了，丈夫認真照顧她；妻子死后，丈夫沒有續(xù)弦，還保持著原來打傘的習慣。特別是對兩個細節(jié)的描述，更是讓人既難以忘卻又十分感動。一是丈夫平反回來，夫妻倆的反常舉動：“兩人相互看一會兒，一個跑進屋半天沒出來，一個蹲在地上拾起斧頭劈木材，直把兩大筐木塊劈成細木條。”二是高女人生病后丈夫用麻繩幫她抬腳康復鍛煉。

所有這些情節(jié)，讓我們深切地感受到他們的愛情絕非簡單的“朝朝暮暮”，而是“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是心心相印的理解、默默的堅守與扶持。文中的那把傘是他們夫妻堅貞愛情的見證，傘下的溫情彌補了兩人身高的不和諧。這對外表上極不協(xié)調，而感情上卻極為和諧。他們愛得真摯，愛得堅貞，愛得執(zhí)著，真誠的愛情平衡了兩人的身高差距，坎坷的命運升華了他們的精神和人格。而他們在“文革”前對眾人的評價是寬容，在“文革”時面對眾人的赤裸裸的質疑，他們無力改變，只有選擇沉默應對。

貧賤夫妻百事哀，為什么天不遂人愿，讓這對夫妻遭遇如此的命運坎坷？我們不得不回到“文革”的時代背景?！皥F結大樓”中的人物之所以會有那樣的表現(xiàn)，因為他們處在一個荒唐的歲月，一個變異的年代。“團結大樓”取名本身就極具諷刺意義，它是當時社會的縮影。特殊的社會環(huán)境，掩蓋了善良，泯滅了人性。在文革時有很多人遭遇此迫害，如我們熟知的鄧拓寫下《與妻訣別書》后自縊身亡；老舍受到造反派和紅衛(wèi)兵的殘酷批斗后投北京太平湖自殺；吳晗和夫人袁震同年被迫害在獄中致死；傅雷和夫人朱梅馥、翦伯贊和夫人戴淑宛均被迫自殺，等等。

其實造成他們悲劇的還有人們的“習慣”。這里的“習慣”指的是大多數(shù)人對事物的判斷標準，是符合眾人欣賞目光的事情。法國作家沃維納格說：“習慣就是一切，甚至在愛情中也是如此?！蔽覀兞晳T的愛情是：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男子一定要高富帥，女子一定白富美。因為只有這樣的美麗才符合人們的習慣，才是完美的故事，用馮驥才的話講這就是“習慣”。習慣是一件可怕的東西，在一個人無知無覺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影響著他的生活，每個人都必須承認它。高女人和矮丈夫的婚姻正是受到了這種“習慣”的影響，這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波折，他們身邊的許多人懷著難解的甚至是帶著敵意的目光來看待他們，也是因為“習慣”。習慣使他們的愛情遭到了重創(chuàng)。

二、人性復蘇之贊歌

屠格涅夫曾經(jīng)說過：“如果被描寫的人物，在某一個時期來說，是最具體的個人，那就是典型”。小說圍繞“文革”前、“文革”中、“文革”后描寫了兩類典型人物，他們是高女人、矮丈夫和裁縫老婆。裁縫老婆“文革”前就表現(xiàn)出搬弄是非，窺人隱私，到“文革”中的落井下石、趨炎附勢、窺人行蹤、庸俗勢利。這是一個有著勢利的眼光，窺人隱私的奇異癖好，搬弄是非的旺盛精力，落井下石的市儈行徑，非常無聊、卑微、庸俗、猥瑣又令人生厭的小市民。在“文革”這樣一個特殊的歷史時期，裁縫老婆的這種心理變得更加扭曲和瘋狂。

而小說中典型人物高女人和矮丈夫在“文革”前對眾人的評價是寬容的，在文革時面對眾人的赤裸裸的質疑，他們無力改變，就選擇沉默來對抗。他們美好人性，對團結大樓中的人們有所觸動。如，“大樓里沒人敢和她說話，卻都看見了她紅腫的眼皮。特別是昨晚參加過批斗會的人們，心里微微有種異樣的、虧心似的感覺，扭過臉，躲開她的目光”。人們表現(xiàn)出了同情，愧疚。再如，女人生病后丈夫幫助她康復的鍛煉部分：“這情景奇異，可憐，又頗為壯觀，使團結大樓的人們看了，不由得受到感動。這些人再與他倆打頭碰面時，情不自禁地向他倆主動而友善的點頭了……”人們開始變得友善了。

由此我們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們在漸漸改變，“文革”前對夫婦倆是嘲笑，“文革”中對他們敵對的態(tài)度變成同情、愧疚，“文革”后對他們的態(tài)度變得寬容、理解和友善。說明了人們心中美好的人性在掙扎、在復蘇。綜合文本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在現(xiàn)實生活中，人不是孤立地存在，總是生活在一定的社會環(huán)境里，同社會其他成員發(fā)生錯綜復雜的關系。人的性格的形成和環(huán)境息息相關，而人又可以通過自身的言行去影響環(huán)境。

馮驥才說：“生命是一種真實。只要真實，不被發(fā)現(xiàn)，不被注目，不被寵愛，都不必自怨自悔和自暴自棄。”我們也可以這樣認為：因為生命的真實，所以選擇坦然面對。無論生存環(huán)境有多么惡劣，我們都不能喪失人性中最美好的東西。我們看一個人時，不能像看白紙上的黑點，只關注他的缺點，卻對優(yōu)點視而不見。人們啊，請摘下你的有色眼鏡，不要只關注花哨的表面而忽視了事情的內在本質。

作者單位：江蘇省南通市如皋第二中學（226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