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小虎
柴米油鹽和呱呱
文/周小虎
“奧的娃,他丫丫,巷套門口賣呱呱?!边@句標準的天水方言,只有老天水人能理解它的含義。外地人聽了迷迷糊糊地摸不著頭腦,天水人聽了就像一下子挑動了神經(jīng),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各種反應。在天水,我的發(fā)音是“奧”,“丫丫”就是姨姨,“呱呱”是一種在天水廣為流行、獨具地方特色的風味小吃,適宜男女老少食用。它就像一曲古老而熱烈的民歌,代代相傳,唱響在天水大地;它又像一幅色彩奔放的圖畫,碗碗火辣,激勵著天水人奮勇向前。一碗呱呱,蘊含著天水人歲歲年年中的生活五味;一碗呱呱,品味出天水人茫茫塵世中的悲歡離合。
生活在綠樹掩映的古城中,天水人對呱呱的喜愛可以用情有獨鐘來形容。在天水,有呱呱的地方就意味著有街市,有街市也意味著有呱呱。無論是烈日酷照的盛夏,還是寒風驟起的嚴冬,總有一群群人在出售呱呱的攤點周圍,往來不斷。來者臉上顯露著急迫,去者臉上洋溢著滿足,火紅的生意讓攤主格外麻利。滿街飄香的呱呱便成古城天水一道溫馨而獨特的風景。
不知是天水這方水土孕育了呱呱這種美食,還是呱呱注定要選擇天水這方土地。
天水與呱呱聯(lián)系在一起,也許與天水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有重大關(guān)系。地處長江、黃河兩大流域交匯處的天水,自古就是古絲綢之路的商埠重鎮(zhèn);南來北往的商賈不僅是天水人財富的來源,也給天水帶來了豐富的飲食品種。天水人包容,兼收并蓄,博采眾長,天水的飲食傳承了秦人面食的習性,兼容了川人和晉人的酸辣;集南北美食大成,品種繁多、形式多樣。在口味濃郁、獨具特色的天水飲食中,呱呱不偏不倚,獨占鰲頭,真切地反映了天水民俗的底蘊。
呱呱在天水流傳已經(jīng)很久了。據(jù)說,在西漢末年隗囂割據(jù)隴右時,皇城設在天水北面的天靖山麓。呱呱是隗囂皇宮里的御食,隗囂的母親塑寧王太后,特別愛食呱呱,三日之中必有一餐是呱呱。到了東漢,隗囂兵敗劉秀,投奔西蜀的孫述時,御廚乘亂逃離皇宮,隱居天水民間;后來,其后人專門在天水經(jīng)營呱呱,呱呱就這樣在天水落戶。二十年前呱呱流行的范圍僅限于天水市城區(qū),隨著天水人對呱呱的喜愛,呱呱在天水大地走紅,在天水大地上扎下了永久的根。
如今,天水人吃呱呱,就像老陜吃臊子面,川妹子吃火鍋一樣,呱呱融入到每一個天水人的生活。家中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一碗呱呱;年輕情侶談心時的零食,還是一碗呱呱。呱呱架起一座座人與人之間心靈的橋梁,營造了人與人最適宜相處的氛圍。
古色古香的天水伏羲城,匯聚了天水所有的小吃。在朋友的指引下,我穿過松柏下的伏羲大道,經(jīng)過幾拐,到了已有三十余年歷史、天水當?shù)刈顬槌雒摹癈記呱呱”老店。以“香、辣、綿、軟”著稱的“C記呱呱”是天水最早一家注冊個人商標的地方風味小吃,每天都有將近千人光顧。老板熟練將呱呱撕成小片,潑上辣子油、芝麻油、芥末、醬油、食鹽、醋、蒜泥……一碗誘人的呱呱展現(xiàn)在我的面前。面對滿碗流紅的呱呱,我咂舌驚嘆,但還是經(jīng)不住它熱辣的誘惑,冒著汗吃了起來。
老板聽說我要寫天水呱呱的文章,表現(xiàn)出十二分的熱情,話也多了,“天水的飲食文化凝聚著天水人民的聰明才智和創(chuàng)造精神,具有極其旺盛的生命力;多元化的生活方式,是形成天水地域美食的主要原因。而呱呱是天水飲食對味道的追求的最好詮釋?!?/p>
吃著正宗的天水呱呱,聽著老板對天水呱呱獨特的見解,看著老板揮灑著汗水,將蕎珍子(蕎麥粉捏成的均勻粗顆粒)入水浸泡,我就知道做呱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為了讓我們弄清呱呱的制作工藝,老板演示了整個制作過程。先取出昨天浸泡好的蕎珍子放在石磨里慢慢地磨,白花花的淀粉漿水沿著石磨四壁緩緩流出,再用紗布做成濾包將淀粉細心地過濾,將濾出沒有任何雜質(zhì)的淀粉漿加水小火燒煮,兩個多小時過去了,鍋內(nèi)形成一層固體,這就是呱呱。實際天水人口中的“呱呱”就是鍋巴的意思,天水呱呱最好吃的就是離鍋底最近、最為酥脆爽口的那層。
繁雜的工序、精心的制作是一種美食產(chǎn)生的必然要求,但上好的食材也是不可忽視的因素。天水西南部西漢水畔的浪馬灘川道,平均海拔1600米以上,是天水蕎麥的主產(chǎn)地。每年農(nóng)歷六月,在剛剛割掉小麥的麥茬地上種上蕎麥,一場透雨過后,蕎苗齊刷刷地長了出來,過不了多久,盛開的蕎花招來了一群群蜜蜂。蕎麥花期直到九月結(jié)束,隨著漫長的蕎麥花結(jié)束,蕎麥也成熟了。這些優(yōu)質(zhì)的蕎麥為天水呱呱的制作提供了一等的食材,天水呱呱只有選擇這些蕎麥來做,味道才正宗。
與今天天水流行的其他美食相比,呱呱獨具特色,歷經(jīng)千年,經(jīng)久不衰,給天水人的生活增添了許多情趣。天水人若許久不吃呱呱就會覺得空虛,覺得生活欠缺了什么,吃上一碗呱呱,心里那個踏實,渾身那個有勁,無法用言語表達。甚至很多天水人的一天就是從呱呱開始,迎著初升的朝陽,一位位步履匆匆的行人慢下腳步不由自主走向賣呱呱的攤點。香辣的呱呱就著酥軟的豬油盒子,再加上一碗汁濃仁脆的杏核茶,便是天水人最為愜意之食。
漫漫人生,伴隨著一碗呱呱走向遠方,匆匆流年,伴隨著一碗呱呱告別傷逝。
平淡無味的人生歲月中,呱呱是對孤獨者的暖心問候;艱難困苦的日子里,呱呱是送給孤獨寒士最溫暖的關(guān)懷。把酒言歡的席間,臘月寒冬的火炕上,一群好友,三五知己,喝一口酒就一口呱呱,說著東家長,西家短,胡聊亂編,談天說地,論古道今,或扯陳谷子爛芝麻的舊事,緬懷過往;或國事,或家事,或艷事,一碗呱呱打破心中塊壘,言者信口,聞者隨便,是何等的爽快和愜意啊。
歲月流逝,年華老去,呱呱就像一株布滿年輪,但一籠綠葉始終清新如初的老樹,伴在同樣古老,但充滿活力的天水身邊。許多東西都隨時間而逝,被人們逐漸遺忘,而呱呱,獨具一格的天水呱呱,和它那火熱高調(diào)的姿態(tài),永不泯滅。因為一碗呱呱,承載著天水人最美好的記憶。(責任編輯/吳曦 設計/王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