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曹 凜

清初滿洲地區(qū)設置了盛京（遼寧）將軍、寧古塔（吉林）將軍和黑龍江將軍，負責管轄東三省各自的行政和軍事事務。除遼寧的航政管理多由當?shù)匮矙z司負責外，吉林與黑龍江的航政管理直接歸將軍衙門負責。

遼寧

山海關地處河北，但從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起，其管轄的沿岸關口便涉及遼東半島的二十多處?？?。據(jù)統(tǒng)計，清前期山海關所征關稅額的百分之七八十，來自遼寧沿海一帶各州縣的海口稅關?？滴跞旯賳T上奏：“（遼寧）奉天所屬各界海口，凡系向來商船聚集之所，無論遠近俱歸山海關監(jiān)督管理，設立稅局，派人駐扎，征收兼自稽查”。于是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清廷“設立山海關，差官管理”，收取商船稅。而在明代山海關主要是軍事關卡。

由乾隆《欽定戶部則例》卷65至卷69記載的內(nèi)容來看：從管理角度分類，清代稅關分戶部管理的關，簡稱戶關；工部管理的關，簡稱工關。按照各關商稅則例的規(guī)定，戶關和工關的納稅對象，一般都包括商人和船戶。

《宮中檔乾隆朝奏折》第25輯《乾隆30年5月21日（山海關監(jiān)督）金簡折》：1765年山海關監(jiān)督官員金簡奏報遼東半島最南端的金州?？谏檀图Z船，多為江南海船，但因船只梁頭丈量不準確，收稅不規(guī)范，導致少收許多船稅銀兩：“伏查各?？谝磺胸浳锢t數(shù)其數(shù)，包則秤其分兩（量），按例納稅。唯金州商店凡客貨到來，不許開看秤驗，向來又未定有包捆、斤重、件數(shù)之成例，是以有貨到口，悉憑商店會同書役人等，面行估計。”

除山海關的?？诙愱P機構(gòu)負責征收遼寧一帶的海船關稅外，雍正元年（1723年），奉天府政府機構(gòu)也征管胡納胡河等河木稅（《盛京通志》卷二十四《稅課》），乾隆年間（1711年—1799年），奉天府尹還取代山海關征管過錦州稅（《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案·朱批奏折·財政類·關稅·乾隆九年十二月初六日奉天府府尹霍備奏折》）。如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金州府由官府出面，組織對當?shù)卮涣侯^的丈量和登記：“南船每只照梁頭二錢、四錢、六錢、八錢”，并靠征收船稅的部分資金，建了金州天后宮（《天后史跡的初步調(diào)查》，《海交史研究》1987年第1期）。清中前期遼寧地區(qū)實行旗民分治制度，以盛京（奉天，今沈陽）將軍機構(gòu)轄治旗人，以府州縣管理民人。

距離金州一百多里遠的貔子窩，也設有商船檢查和收稅口，如嘉慶十三年，貔子窩的鈔關人員檢查了蘇州鎮(zhèn)洋縣的一艘商船牌照，并記錄該船的船商俞富南等17人領有鎮(zhèn)洋縣的船照（《歷代寶案》第二集卷107，臺灣大學影印本第九冊P5014、5058）。

南方各省商船赴東三省貿(mào)易始于康熙年間， 營口的牛莊是清初海上交通的一個重要停泊點。1681年，康熙在牛莊城的海口關卡，設立巡檢司，管轄該地區(qū)。1694年，康熙前往天津考察漕糧海運情況，確定了牛莊直航天津的關外漕糧運達京城的海道路線。

牛莊巡檢司只負責對靠港船只的檢查和管理，并不收取關稅，因此牛莊每年“春夏之間，海船盛行”（《山海關榷政便覽》卷一《?？凇罚?，康熙四十六年山海關監(jiān)督三太上奏：“越關所漏之貨船，皆從海上直抵關外沿海牛莊等處，起卸，每船不下百余車”。康熙之后，牛莊海口開始收取船稅。

據(jù)光緒版《欽定大清會典》卷四十九《兵部》記載：清廷對遼寧一帶的海船船型與尺寸有嚴格規(guī)定：“（奉天船）以三丈二尺為限，止準安用單桅，不蓋蒙板”，清代遼寧地區(qū)的海船多稱為奉天船，又稱為關東船。其船體較小。載重量多在二至四百石之間。這一地區(qū)的海船造船規(guī)范，直到嘉慶二十三年（1818年）才被改動，遼寧一帶海船的尺寸從此不再受到限制（《清人宗實錄》卷三百四十七《嘉慶二十三年九月戊午》）。清中前期的奉天（遼寧）船，有燕飛船、瓜簍船、紅頭船和改橇船等船型?！斗钐焱ㄖ尽肪硪话倭督煌ǘず铰飞稀酱酚涊d：其中燕飛船和瓜簍船載運量為二三百石，只在遼寧沿海附近近距離運輸；紅頭船也是“大者載量三百余石”，往返于遼寧半島與天津、山東之間；改橇船來往于遼寧與天津航線，“大者載量三四百石”。其中營口和錦州兩地的關東數(shù)量總計約二百艘。船首船尾皆為方形，主桅有主帆何軟帆“頭巾頂”，二桅與主桅之間也設有三角形的軟帆。以提高航速。

清代海關查驗貨品

營口是遼河入?？诘牡胤剑|河是東北地區(qū)重要的運輸動脈?！斗钐焱ㄖ尽肪硪话倭涊d：“遼河本流沿岸之停船碼頭，總數(shù)五十余處”?！肚宄m(xù)文獻通考》卷五記載：遼河的三岔河口，是清朝政府檢查遼河船只的便利地點，清朝每年派官員，于開河起至封河止，在此輪替駐守，檢查無船票的私船。1677年清廷在三岔河設立三岔河巡檢。三岔河碼頭可以?？枯^大的漕運船和商船。明清時，凡府縣在沿海、沿江或沿邊等關隘要害處俱設巡檢司，負責當?shù)氐谋子柧毢椭伟补芾?，包括對航政方面的管理。巡檢為主官正九品，副巡檢官職為從九品，巡檢司歸縣令管轄。

遼河內(nèi)陸船只主要有牛船、漕船兩種，載重量為三四十到八九十石不等，宣統(tǒng)《海城縣志·水道、渡船、水運、商埠》：“牛船載八十石者”，漕船也有載八十石的，“漕船載八十石者”，民船“載六七十石者”，運載量為五十石漕船“可載百件”貨物，當時一件貨物的重量約120斤，即一件約“百二十斤”。

遼河流域的開城，是漕運船停泊的重要一站，清中期以前是小海船的聚集之處。清初官府在開城設有巨流河巡檢。1683年，開城擁有運糧船100艘，包括押送官兵300人，水手600人。

錦州也是福建和廣東商船的一個重要港口，為山海關主要稅口之一。乾隆四十三年六月至十月，天津商船到錦州的有199艘?！跺\縣志略》記錄：錦州東?？隈R蹄溝“進口船只來自天津、山東兩處，曰衛(wèi)船，曰登郵?！迩伍g稱極盛，每歲進口船只約千余艘?！卞\州西?？诘奶鞓驈S關卡“進口船只來自福建、廣東、寧波、安徽、上海、直隸、山東等處，閩粵（船只）曰雕船，曰鳥船，曰紅頭；江浙曰杉船，山東曰登郵?！笨梢姼骱？诠賳T都要登記記錄來往船只情況，包括何地船型、船只數(shù)量及船載貨物等，并將相關數(shù)據(jù)匯總至山海關監(jiān)督。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關稅檔案中的“清單”，詳細開列了嘉慶三年（1798年），錦州的天橋廠和小馬蹄溝二?？诔鋈肷炒?、鳥船和衛(wèi)船共1365艘，稅銀37527兩；牛莊的沒溝營和耿隆屯二?？诔鋈肷炒?、鳥船和衛(wèi)船共728艘，征銀21899兩。表明?？谂c河口的稅務管理人員有負責統(tǒng)計、計量過往船只與察看船貨的職責。

吉林

清初吉林船只的管理與規(guī)范，一是從當?shù)貪O船改裝為官用捕撈船發(fā)展而來；一是從清水師在吉林的駐扎與壯大發(fā)展而來。

順治初年（1644年），清廷在永吉縣烏拉街設立打牲烏拉總管衙門，隸屬于京師內(nèi)務府，為吉林境內(nèi)所獨設。打牲烏拉總管衙門負責打撈當?shù)卣滟F特產(chǎn)東珠的管理工作，以上供朝廷。東珠和珍貴魚種分布在松花江、牡丹江、黑龍江等數(shù)十條干流和支流江河中。所征用的捕撈船，以大船和威呼船為主。大船7艘，由吉林省水軍船營撥領；小威呼船359只，由打牲烏拉總管衙門負責派送。順治十四年（1657年），負責捕撈船管理與調(diào)度的衙門總管一職，專設為六品；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升為三品。

7艘捕撈大船由軍營中的漕船或軍備物資運輸船改裝而成，經(jīng)衙門總管查看，確認無質(zhì)量問題，才交付使用（《滿文秘本檔》卷一百四十二）。水師漕船的船型多平底、船首尾皆方頭，單桅單帆，適合在江河或沿海水域航行；威呼船是當?shù)匾环N古老的捕撈和航運工具，嘉慶年間（1796年—1820年）西清的八卷本《黑龍江外記》記載：大威呼船可乘坐五六人，船形如柳葉，底圓舷平，船首尾尖翹。航行期間船漏水時，要及時拿起預備好的填充物堵塞漏洞。

乾隆年間，朝廷進一步強化對采捕東珠漁船的管理。捕打東珠時，由吉林水師營中領來的大船領航，率大批威呼船進行捕撈作業(yè)；歇河期間，凡扣存黑龍江和三姓等地的船只，由各該地管官指派兵丁看護……由于打牲烏拉總管衙門捕珠各河口分布地域遼闊，相距總管衙門甚遠，采捕東珠生產(chǎn)管理難免疏漏。因此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寧古塔將軍奏準，采捕各河口由就近衙門派出官兵，乘船沿河巡查。

清代吉林水師整齊的青銅像群

清初隨著俄侵略軍的入侵，吉林水師營也迅速擴展壯大，吉林地區(qū)的造船與管理水平與內(nèi)地發(fā)達地區(qū)靠近。據(jù)《滿洲地志》（日文本）P485記載：康熙三年（1664年）朝廷任命吉林水師營總管及相關官員，負責監(jiān)造和查驗戰(zhàn)船，并訓練水軍。

《吉林通志》卷五十六記載，康熙時期吉林船廠的造船型制如下：戰(zhàn)船中的槳船“每船長五丈五尺，前寬二尺五寸，中寬九尺，后寬三尺五寸，前高二尺六寸，中高二尺五寸，后高三尺五寸?！笨沙斯俦?35名；運糧船“每船長七丈三尺，前寬六尺，中寬九尺八寸，后款六尺六寸，前高二尺九寸，中高二尺八寸，后高三尺八寸。”每船載米二百石。

針對使用中的戰(zhàn)船檢查和維修問題，吉林船廠按照《欽定大清會典則例》卷一百三十五中的船型定制，明確檢查和管理規(guī)范：戰(zhàn)船五年大修，十年拆造；運糧船六年大修，十三年拆造。平時隨時小修。同時黑龍江、齊齊哈爾、墨爾根三城市的船艦也都送往吉林船廠大修。因為當?shù)氐淖罡哕娛麻L官（寧古塔總管）巴海根據(jù)康熙指令，吉林船廠專門安排長江和江浙一帶的懂船藝的漢人專家負責解決戰(zhàn)船檢查和維修等技術性的業(yè)務問題。

清代八旗黑龍江水師

吉林船廠也因此成為東北地區(qū)最大的船舶修造基地。如康熙十五年春，吉林船廠就“修造戰(zhàn)艦四十余艘，雙帆、樓、櫓，與京口戰(zhàn)船相類；又有江船數(shù)十，亦具帆檣”（《扈從東巡日錄》）。

黑龍江

清前期黑龍江省的航政管理，可分為三部分：軍政府對當?shù)匕傩沾坏淖怨芾?、水師船只的裝備和管理、郵驛機構(gòu)驛站船的發(fā)展和養(yǎng)護。黑龍江水系江河湖泊眾多，現(xiàn)今總通航里程就達5630公里，其中與俄羅斯共管的界河（湖）通航里程約3000公里。在清代，黑龍江航政和軍政管理體系，由黑龍江將軍衙門和所轄區(qū)域的副都統(tǒng)負責。清初滿洲地區(qū)設置了盛京（遼寧）將軍、寧古塔（吉林）將軍和黑龍江將軍，負責管轄東三省各自的行政和軍事事務。有關東北三省的由來，起因是清初皇太極于1635年改名關東地區(qū)為滿洲。當時中國的滿洲西起貝加爾湖，東臨太平洋，北抵北冰洋沿岸，囊括整個亞洲東北部海岸線。甲午戰(zhàn)爭后俄國趁虛而入，滿洲面積縮水了一百多萬平方公里，只包括東北三省及內(nèi)蒙部分地區(qū)。

1639年，皇太極對黑龍江流域東部的各族邊民進行編戶管理，順治年間，清廷對黑龍江下游及沿海包括庫頁島在內(nèi)的廣大地區(qū)編戶入冊，如1653年，寧古塔將軍將十姓赫哲居民編為432戶，并對漁獵工具進行檢查和登記。黑龍江沿江與沿海地區(qū)的居民以漁獵經(jīng)濟為主，《皇清職貢圖》記載：清初當?shù)睾照茏濉耙圆遏~射獵為主，夏航大舟；冬日冰堅，則乘冰床，用犬挽之?！毖亟睾５男〈酁闃迤ご?，《寧古塔紀略》：“以樺皮為船，止容一人，用兩頭槳。如出海捕魚，則負至海邊，置水中，遇風便歸?！?/p>

黑龍江將軍和副都統(tǒng)衙門對黑龍江流域的住戶和船只進行就地登記注冊，“各設姓長、鄉(xiāng)長”，分戶管轄，建立起了地方政府機構(gòu)（日本烏居龍藏《東北亞洲搜訪集》）。十九世紀的一份西方文獻，記載了清朝政府對各地沿江沿海的基層機構(gòu)對航政的管理要求：“地方軍事長官還對各類商船的定員、武器，以及它們的油漆索具等，訂立出嚴格的規(guī)定。所有規(guī)定的細則，都印在注冊證件和航海證上?！?/p>

黑龍江水師屬于清朝10個八旗水師中的一個，《清史稿》卷一百三十五《兵六》：“黑龍江水師營，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設四品官一人，五品官二人，六品官二人，領催八人，戰(zhàn)船三十艘”，戰(zhàn)船與運輸船的調(diào)度，平日質(zhì)量檢查、維護和保養(yǎng)，歸水師營的四品總管、五品至六品的軍官（數(shù)人）與掌檔冊管理的領催（十數(shù)人）負責。水師多為內(nèi)河戰(zhàn)船，因而型制不大，且清初內(nèi)河戰(zhàn)船根據(jù)作戰(zhàn)編隊需要，分指揮座船、炮船、大小八槳船、偵察哨船等。據(jù)1984年版交通部黑龍江航運管理局編著的《黑龍江航運史述略》記載當時水師中的戰(zhàn)船和貨運船船型，多為平底、方頭尾的中小型船，型制復雜，且船體多為松杉木質(zhì)，方形布帆：“當時載炮、運糧的船，長約20m，寬4m，桅高15m”。

黑龍江驛站康熙時期有20個，雍正時期增加到30個，與其他省市驛站歸廳、州、縣管理不同，清中前期的東北驛站由兵部的驛丞統(tǒng)管，下設正副監(jiān)督二員。黑龍江沿江與沿海流域的渡口與關卡，停泊有專用的渡船、軍用快船、馬船等，負責公文和文件的緊急運遞，不搭載兩岸百姓。平時黑龍江地區(qū)驛船質(zhì)量的監(jiān)督檢查、修造申報等，歸驛站的驛船管理人員專職負責，不允許交付下面的州縣衙門里負責當?shù)卮还芾淼淖糍E官。宮宏詳《論清代驛站的組織與管理》記載：清廷還規(guī)定各地驛站的渡船都要在艙門上刊刻字號，船頭要懸掛保甲牌，上面刻寫船只管理人員、頭舵或水手的姓名、年貌與籍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