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東
裕州和賒店分別坐落在潘河的上游和下游,潘河像一條玉帶,緊緊地將兩座城鎮(zhèn)連在一起。
潘河的源頭在裕州城北的伏牛山腳下,山腳下有一眼清泉,幾摟粗的一股泉水日夜不停地往外冒,洶涌的泉水蜿蜒向南,形成了能行大船的潘河,而后匯入唐河,注入長江。湖廣江浙幾省的商船就沿河北上,運來茶葉、食鹽、藥材等商品,交于裕州和賒店的商號。一時間,潘河兩岸號子聲日夜不息。河里的白帆像竹園里的竹子一樣稠密,兩座城鎮(zhèn)商賈云集,百業(yè)興隆。
裕州城里有個“裕隆”商號,掌柜姓白,名存善,商鋪遍布整座小城,是裕州巨富,外號“白半城”,連知縣都聽他的。
賒店城里有個“益民”商號,掌柜姓姜,名泰嶺,在賒店城里的72條街道都開有雜貨店,還兼營漕運稅卡,可謂有錢有勢,外號“惹不起”。
白存善和姜泰嶺各自鎮(zhèn)守一方,為爭生意經(jīng)常明爭暗斗。一次,白存善派管家游說一運送茶葉的船隊,說姜泰嶺以存貨多,貨發(fā)不出去為由,決定調(diào)低茶葉收購價格。如果他們把茶葉賣給姜泰嶺,必虧無疑。但若賣給白老板,將按原定價格付給銀兩。
船隊老大見管家說得言之鑿鑿,信以為真,帶領船隊北上裕州,把茶葉全部賣給了白存善。
姜泰嶺知道后,恨得牙根兒癢。但生意場上講究買賣自由,不能強買強賣,只有把一杯苦酒咽進肚里,伺機報復白存善。
機會說來就來了。這天,一運送食鹽的船隊撐船去裕州,準備把貨賣給白存善。裕州賒店兩地食鹽、茶葉、藥材等大宗商品收購價格差不多,裕州只不過高出一點運費。姜泰嶺借此大作文章,親自出面說服船隊老大:“兩地價格幾乎一樣,你們何必舍近求遠,多跑幾十里交貨,這不是背著石頭上山,白出力嗎?”姜泰嶺見船隊老大似有所動,進一步蠱惑道:“你們?nèi)绻邀}交給我們‘益民商號,能省下路上的三四天時間,早點回去再次裝貨來賒店,不就等于多賺了嗎?況且我們給你們解決今天的食宿?!贝犂洗笠娊习逖灾欣?,情真意切,馬上讓人把貨卸了。
這樣的事還有很多,白存善和姜泰嶺的恩怨越結越深。
有段時間,姜泰嶺發(fā)現(xiàn)碼頭上卸貨的商船明顯減少,便問一些船商何故。船商不便明說,只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同樣一斤鹽,有的給一錢銀子,有的卻給兩錢銀子,你說該賣給誰?”姜泰嶺是何等精明的商人,當即聽出了弦外之音,白存善抬高了鹽茶收購價格。姜泰嶺氣得一蹦三尺高,大罵白存善:“姓白的你個王八蛋,你的心真比蛇蝎還狠??!你不讓我姜某人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姜泰嶺一連幾天都在琢磨報復白存善的方法:攔船吧,沒法攔;也提價吧,利又薄了。他想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也沒想出個兩全之策。這天,他又在客廳來回踱著想辦法,無意間看到了墻上的畫軸,那幅畫上畫的是一個牧童騎在牛背上,正在河邊放牛,河上有一座漫水橋,河水漫過橋面,飛濺而下……他眼前突然一亮,口中不由叫出聲來:真乃天助我也!
姜泰嶺馬上派人去街上請各商號的掌柜到他府上議事。各商號的掌柜也正在為生意冷清著急呢,聽說姜老板有請,都立即趕到姜府。
姜泰嶺向各商號掌柜通報了白存善擅提鹽茶價格,導致商船紛紛北上的情況,然后逐個掃了他們一眼,故意賣了個關子:“今天請大家來,就是讓大家集思廣益,想個萬全之策?!?/p>
掌柜們都把眉頭皺成了疙瘩,也沒想出什么好辦法,個個臉陰得像快要下雨的天。姜泰嶺見時機已到,故意輕咳一聲:“我倒有個辦法,不知大家意見如何?”
掌柜們像吸了一包鴉片,立時來了精神,都把目光聚焦在姜泰嶺身上。姜泰嶺狠吸一口煙,“哐”一聲把水煙袋頓在八仙桌上:“在城北河上修一座漫水橋,船不就到不了裕州了嗎?”
掌柜們的臉立時由陰轉(zhuǎn)晴,紛紛起身鼓掌,異口同聲地說:“還是姜大掌柜高見!”
漫水橋很快修好了。商船過不了橋,只好把貨物卸到賒店。等白存善知道修橋的事時,已經(jīng)晚了,只能眼睜睜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流進了姜秦嶺等商人的腰包。
白存善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一紙訴狀把姜泰嶺告到南陽府。誰知姜泰嶺早就買通了府衙的人,白存善輸了官司。
白存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心里恨恨地說:好你個姜泰嶺,你真敢把事做絕!你不讓我活,我就讓你死!
白存善找人鑄了十多個大鐵鍋,用一根長杉篙穿在一起,扣在了噴涌的泉眼上,又在上面壓了許多大石頭,硬把泉水憋了回去。
選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