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芙葒

再次見到魏麗，是在十幾年后。

魏麗是帶著兒子來繪畫班學(xué)習(xí)繪畫的。孩子在教室里，她在教室外，看起來很是悠閑。

我呢，是去干什么？記不清了。

我們就這樣相遇了。

我問她，好嗎？

她沒有回答，反問我，你呢？

我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

十幾年前，我在老家一所中學(xué)教書，魏麗是我的學(xué)生。那時她已二十歲了，在高三補(bǔ)習(xí)。魏麗人長得漂亮，學(xué)習(xí)卻不怎么好。補(bǔ)習(xí)了兩年，家里卻一直沒放棄。

我和于洋談戀愛時，魏麗還在我的班上補(bǔ)習(xí)。每一次于洋來我這里玩，魏麗都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到我那兒問東問西，攪得我們不得安寧。于洋見了魏麗，心里多少有些不安，等魏麗走了，于洋便用審視的眼光看著我問，她是誰？我裝糊涂，說，誰？于洋說，那個女孩。我說，她呀，是我的學(xué)生，你該不會因為她吃醋吧。

話是這么說的，于洋的心里還是不怎么放心。

有一次，于洋沒來，魏麗卻裝模作樣地拿著書本來了。沒問功課，卻問起了于洋。她說，于洋和你不合適的！她說話的語氣認(rèn)真，樣子卻有些頑皮。

我故意看著墻上的倒計時日歷說，離高考還有二十一天了。

魏麗似乎生氣了，摔門而去。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一聽，是魏麗。

她說她現(xiàn)在就在西街的大眾賓館的房間里，讓我速速過去，如若不去，后果自負(fù)！沒等我說話，她就掛了電話。

這個魏麗！雖說有些無可奈何，但我不得不去。

這時，我才想起，魏麗沒有告訴我她的房間號。

到了大眾賓館，我上到二樓，只好一扇門一扇門地敲。敲到第三扇門，也沒見到魏麗，卻見到了于洋。同時，還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第二天，我上課時，沒見到魏麗，學(xué)生們也都在議論著魏麗退學(xué)的事。她的東西全都搬走了，留下一張空空的桌子。

魏麗退學(xué)時間不長，就和一個叫老六的好上了。老六小時得過小兒麻痹，走路一顛一顛的。他在東街的一塊空地上擺了幾張臺球桌，生意很好。魏麗和他好上后，就讓老六將那幾張臺球桌擺到了我們學(xué)校門前的那塊空地上。上班下班，我都得從那里經(jīng)過。每次，見魏麗在那兒，我想上前去和她打個招呼，可她竟然像沒見到我一樣，頭發(fā)一甩，拿起球桿打球去了。魏麗打臺球的姿勢很好看，一招一式像模像樣的。她手上的力道也不錯，一桿打出去，臺球在案子上你撞我我撞你，撞出乒乒乓乓的一片響。

那個暑假之后，我就調(diào)走了，調(diào)往了縣城。

后來聽同事們說，在我調(diào)走后不長時間，魏麗的臺球案子也就沒再擺了?！吧夂煤玫?，說不擺就不擺了！”

眼前的魏麗，依舊很漂亮，并且成熟了很多。

我說，謝謝你，謝謝你那晚給我打的電話。

魏麗說，你知道給你打那個電話，我鼓了多大的勇氣嗎？可是……可是，那晚你為什么不來？

我說，我去了。我如果沒去，怎么能當(dāng)場抓住于洋和那個男人？

魏麗聽了這話吃了一驚：你說什么？于洋和那個男人？

是呀，你說得對，于洋不適合我。

我將那天晚上的情景一五一十地給魏麗說了一遍。

魏麗聽完后，眼睛睜得雞蛋大。天哪！怎么會這樣。那天給你打電話，我真的在賓館的房間里，我只是想讓你來當(dāng)面問你，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可是，我一直沒有等到你來……

什么？你說的是真的？

魏麗說，真的，我怎么會知道于洋和那個男人也在那兒呢！

這時，放學(xué)了。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男孩，一邊喊著媽媽，一邊向魏麗跑過來。

魏麗轉(zhuǎn)過身，張開雙臂迎向那小男孩。

不知為什么，那一刻，我只想逃離。在魏麗還沒有轉(zhuǎn)身時，我轉(zhuǎn)身離開了。

這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魏麗。

選自《小小說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