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
簡介:唐多,陸秉章繼弟(繼母的兒子)視白璧微為女神,非女神不娶。畫畫天賦極高,一直生活在世外桃源,有著孤僻傲嬌的大少爺個性,被陸秉章、白璧微陰錯陽差帶到紛擾的都市后,送去美院深造,結(jié)果女神還是女神,但總有意外發(fā)生……
美院剛開學(xué),一群新學(xué)子嘰嘰喳喳走向教學(xué)樓,情緒好比枝頭的鳥兒般歡快。
木小樹就在其中,她和新認識的女同學(xué)手挽著手,對新學(xué)期同樣充滿了期待。
才剛進了教室,木小樹一眼就瞅見了第一排座位上的男生,他此時正枕著胳膊在睡大覺。睫毛又密又長,像是撩人的羽毛,側(cè)顏也是她所見過的最好看的模樣。
“嗯……好帥!”木小樹咬著手指呢喃。
旁邊的女生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犯花癡啊你?咦,咱班男生的質(zhì)量還真是挺高的,簡直貌比潘安?。 ?/p>
上課鈴響了幾分鐘了,可老師還是沒來,教室里不禁有些騷亂。有遲到的女生拍了拍第一排那個“睡美人”的肩:“喂,同學(xué)醒醒,讓我進去坐可以嗎?”
那男生倒真是醒了,迷蒙著雙眼朝四周看了看,然后竟站起來懶洋洋地走上講臺。
大家都愣了一下,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然后講臺上的男生就開口說話了,以冷冷的平調(diào)的話語為開場白:“我是唐多,研二的,張教授懷孕了,這個學(xué)期由我來給你們代課。”
頓時,下面就炸開了鍋,各種熱血沸騰——
“張教授不是男的嗎?”
“哎呀,你重點能不能找準啊!他是唐多!唐多呢!美院的傳奇!”
“就是那個下筆如有神的唐多唐少俠?”
“我能讓他簽個名嗎?簽我臉上,我這后半輩子就再不洗臉了!”
“別不要臉,唐老師只能給我簽!”
……
唐多鼎鼎有名得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上天的私生子,相傳他剛進校門的時候,所畫的第一幅畫就入了阿弗爾拍賣行,他獨創(chuàng)的外星抽象流派被好多人簇擁。美院院長更是因為收了他這個徒弟而名聲大震。
可是唐多一天到晚就像個游魂一樣,性格也很怪,冷冷的,從不愛和同學(xué)接觸,所以大多數(shù)學(xué)弟學(xué)妹還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這下一見,大家果然都抓狂了。
唐多刻意給大家留了討論時間,五分鐘后才用食指敲了敲桌面,效力倒也無窮大,教室里立刻鴉雀無聲。
他接著說道:“各位別叫我老師,別叫我?guī)浉?,別叫我男神,以上稱呼都令我反胃。我也不想聽你們的自我介紹,介紹了我也記不住,不如就用作品來讓我認識你們,現(xiàn)在開始畫吧?!?/p>
大多數(shù)同學(xué)都驚呆了,這都什么跟什么啊,第一節(jié)課不互相熟悉講些理論,動手就讓人畫畫啊……
當然也有少數(shù)沒呆的女同學(xué),她們一臉浮夸地暗暗調(diào)戲唐多:“學(xué)長,畫什么啊?”
唐多雙手置于自己領(lǐng)間,一顆一顆從上至下解開紐扣,然后說道:“畫我,主題為——《愛》?!?/p>
哇!這么勁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腦子里火花四濺!
臺上的人已經(jīng)把襯衣全脫了下來,絕對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白凈沉默,趨于完美。
比愛情更加難以捉摸的怕也無非就是唐多的教學(xué)方法了吧!不過大家都一致表示喜歡,下了課還不約而同地登錄美院的校內(nèi)網(wǎng)給唐多點贊!
在同學(xué)們紛紛掏出畫筆的時候,木小樹就知道她死定了,因為有一根麻筋從她的手指直直地麻到了她的心里——
她對臺上倦懶的青年一見便鐘情了。
唐多最近是真的心情不好,可以說是糟透了,從來都沒有這么糟糕過。他煩躁又鬧心的起因是因為他的女神又懷孕了,這個“又”字,道出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辛酸……
而他哥陸秉章,還攜妻前來學(xué)校溜達,表面上是來看他,實際上保不準是來跟他曬幸福的。都已經(jīng)娶了自己的女神,也生了一個小魔女陸念淳了,怎么還沒完沒了沒個夠了,怎么就“又”……
唉!他真是又難過又氣憤,一股“自己為女神修行,女神卻被旁人褻瀆,還一連褻了兩次”的感覺充斥著他的丹田。他氣得咬牙,差點把畫筆扔得滿地。但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辦法。
“學(xué)長……”唐多的思緒被拉回,臺下的多事精們又開始多嘴煩他,“學(xué)長你一個人讓我們怎么畫出愛情的感覺來嘛。再加一個女模特啦,拉拉手摟摟肩互動一下,我看就我來好不好?”
“你肩那么寬,學(xué)長摟得住嗎?學(xué)長選我!”
“好意思嗎你,臉上那么多痘,讓人家怎么畫啊!”
真是有女生的地方就有麻煩,唐多往遠處一瞟,發(fā)現(xiàn)只有一個女生安安靜靜,不笑不動,于是他伸手指了指:“就你,上來吧?!?/p>
木小樹是被起哄聲嚇清醒的,又是被起哄著簇擁了上去。她絞著手指站在唐多身旁,仿佛連站直身體都不敢。
心動的力量難道就這么大?木小樹咬了咬嘴唇。
唐多一開始沒發(fā)現(xiàn)身旁的女生很木很呆,因為他根本就不關(guān)心這個,直到同學(xué)們都開始偷笑,他才恍惚察覺不對勁。側(cè)頭一看,那女生正別扭地站在那里,感覺像一只生了病的鵪鶉。
“咳咳!”唐多清清嗓子,“你會演啄木鳥嗎?”
木小樹一下子就蔫巴了:“要怎么演啊……”
唐多道:“把我的臉當成樹,來一次?!?/p>
令人沉悶的語調(diào),一本正經(jīng),絕不討喜,也不曖昧,就是正常的為藝術(shù)獻身心境絲毫不起伏的范兒!
唐多冷淡地瞅了她一眼:“不會演嗎,那我換人了?”
“會會!”木小樹萬萬沒想到,學(xué)長的思想高度簡直超凡脫俗,她憋紅了臉踮起腳,輕輕地碰了一下唐多的臉頰,然后為了學(xué)啄木鳥,她就不停地啄……
“同學(xué),”唐多差點沒翻白眼,“喂,同學(xué),沒當過模特嗎?你要定住她們才好照著畫?!?/p>
木小樹:“哦……”
劇情發(fā)展太快,人生的編劇簡直就像是坐在火箭上搞創(chuàng)作一般,木小樹剛動心,就親到了男神,而且一親就能親這么久。
等到同學(xué)們畫完,她的嘴唇都木了,但心情卻特別特別特別特別好!
唐多一一檢閱了畫,也分別認識了同學(xué)。從此以后,他上課提問時的稱呼總是“那個狂放派你答”、“那個畫作散發(fā)出一股煎餅果子味兒的起立”、“野獸派”、“沒羞沒臊派”……
三十四名學(xué)生,出了三十四種不同的派別,真不知道是老師厲害,還是同學(xué)們的本性使然。
唐多沒想到有個小女生因為這一次的模特事件,丟魂丟了整整三天,等第四天再上課的時候,他終于看見那個女生回魂了。
真不容易啊,西方油畫史剛講完,離下課還有一分鐘,她是掐著表回的魂吧?
唐多沒有當老師的自覺,因為教授拜托他來代課時他是百般不愿意的,自由慣了的游魂怎能被釘在死氣沉沉的課堂上?可教授一勸再勸,說知道唐多也許是剛失戀,情緒不好,但是上上課沒事批評批評學(xué)生,恢復(fù)的效果就會特別好。每次他自己和老婆在屋里干架,上完一節(jié)課后就元氣滿滿了。
唐多心想:自己才沒那么變態(tài)呢。但想了想,還是答應(yīng)教授來代課,順便散散心。
下課鈴一響,所有人就跟野狗出欄一樣沖出教室,連他這個才被稱過“男神”、“帥哥”、“夢中情人”的人看都不看一眼。啊,人世間果然殘酷,女人太不可信了,上一秒心還在你身上,下一秒心就去找食堂大叔了。
“學(xué)長……”
小小的糯糯的聲音,唐多側(cè)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剛神游回來的“模特”搭檔,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好似在問“你怎么還不走”。
木小樹笑了,笑起來很軟,雙眼彎得像個月牙,帶著些許孩子氣:“學(xué)長,我能請你吃飯嗎?”
這是木小樹朝學(xué)長進攻的第一步:混個臉熟。
唐多本想拒絕的,但手機正巧響起,是白璧微打來的,說:“多多啊,我做了紅燒肉照燒雞,中午你哥載我去找你啊,上次見你都瘦了,那就要多吃點。”
唐多立刻就改口,簡直是下意識的:“別來,我已經(jīng)有約了。”
白璧微在電話那頭簡直難以置信:“你終于能接受和外人一起吃飯了?誰?男的女的?女朋友嗎?你交了女朋友?老公,你快來聽,唐多他……”
女神一懷孕也能即刻變話癆,唐多狠狠心“嗯”了一聲,然后掛斷電話。
這也是唐多第一回提前掛斷女神的電話,他真的是太傷心了,就跟陸念淳將他畫了一夜的畫放進洗衣機里還調(diào)了“大件快洗”按鈕一樣傷心……
“你叫什么?”唐多問那個女生。
“我?哦……木……木小樹?!?/p>
他皺皺眉:“這名字誰起的?”
木小樹老實回答:“我爸。”
“品位真是夠可以的啊。”唐多抿嘴,那大叔胸懷里可真是藏著一顆小嬌羞的心啊,“走吧,吃飯。”
男神答應(yīng)得太利索,木小樹一時沒有預(yù)料到:“呃……去哪兒吃?”
唐多:“你請我吃飯你問我?”
木小樹:“那……那學(xué)長你喜歡吃榨菜肉絲米線嗎?”
唐多:“……”
又萌又純的女學(xué)生木小樹把學(xué)長請到了米線店,這家店有個不靠譜的促銷口號:“愛TA,就給TA的米線多加點料!”
木小樹帶唐多來這里也是想小小地暗示一下,看男神是否反感,于是她讓老板給男神的榨菜肉絲米線里加了鵪鶉蛋、午餐肉、墨魚丸、小臘腸、骨肉相連、醋炒豬心,加到那砂鍋都有點裝不下,加到老板都開始低聲說“夠了姑娘,再‘愛鍋就要溢了”時,木小樹才肯罷休。
唐多一看這滿滿的一大鍋,就感慨地球人還真是實在,而且眼前女生的黑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就像只小狗在時刻關(guān)注著主人的一舉一動。
“好吃嗎?”
他被自己的這個聯(lián)想逗笑了,然后就拿起筷子開始吃。嘗了一口后,才對木小樹點了點頭:“可以?!?/p>
木小樹就跟聽見皇上下旨大赦天下一樣,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下了。先前還怕學(xué)長覺得米線店寒酸,瞧不起她呢。
其實唐多在沒出島之前食量非常差,可自從吃了白璧微的黑暗料理,新世界仿佛對他敞開了大門,突然就愛上了吃飯,也從不挑食,吃相又乖又好看。
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衣從不講究,全按舒適程度和喜好來,經(jīng)常一身白色純棉家居就出門了。再配上那懶洋洋的眼神和冷淡得仿佛對整個世界都提不起興趣的氣場,的確足夠抓人眼球的。
這下可好,木小樹的眼睛就不在米線上了,一直掃描著眼前的男神,仿佛只要看著他,就能自動飽腹一樣。
有些姑娘沒有主動向唐多出擊,純屬是因為定力大,或者說是手腕太高,想用欲擒故縱的把戲??赡拘洳皇?。她的定力直線趨向于零,她喜歡的,就會不由自主地想看,會不由自主地想接近。
也對啊,她是看過他的作品的啊,是看過他的胸肌腹肌的啊,是當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親過他的臉的?。∪粽f前兩項別人也做到了,可是最后一項,她是獨一份不是嗎?
唐多沉默緩慢地吃著,木小樹就專心地看著;唐多吃完米線優(yōu)雅地擦嘴,木小樹還是專心地看著;唐多起身埋單,木小樹還是看著……哎哎哎,不對啊,她連忙趕過去:“學(xué)長,說好是我請客的?!?/p>
唐多:“是你請客啊,我掏錢而已?!?/p>
木小樹:“那你請我喝奶茶,我掏錢行不行?”
又來了,又是那種小狗一樣巴巴的眼神,仿佛主人只要摸摸它的頭,它就能為主人赴死。唐多見慣了花癡,但是像木小樹這樣的還真是不多,她的表情里寫滿了對他的狂熱、仰慕,她就真的這么喜歡自己嗎?喜歡哪里?吃得多?
唐多對女人一竅不通,只有半竅還是被女神白璧微稀里糊涂撞開的,他不知道該怎樣談戀愛,也不想和別的女生談戀愛。
嗯……該怎么和木小樹說清楚呢?可是!木小樹根本就沒表白……自然也就輪不到他開口拒絕啊!愁死人了!女人好麻煩!
“我不喜歡?!钡芙^喝奶茶應(yīng)該是可以的吧,一起吃米線也只是因為他的過激反應(yīng)歪打誤撞,現(xiàn)在撤應(yīng)該還來得及吧?
木小樹眉眼彎起,繼續(xù)問:“那果汁呢?咖啡?可樂?雪碧?芬達?王老吉?有喜歡的嗎?紫菜湯呢?”
最后一個亂入了吧……唐多這叫一個揪心啊,她怎么就這么傻?。吭趺凑f都不明白。
“最近有油畫比賽,我比較忙,連喝一杯飲料的時間都沒有,這樣說你懂了嗎?”
“啊哦?!蹦拘溆行┚趩?,不過她絲毫都沒接收到唐多話語中散發(fā)出的抗拒的磁場,眼神沒幾秒就又雀躍起來,“那我報名參加油畫比賽,有問題的話能私下請教學(xué)長嗎?”
唐多:“……”
看起來那具小小的柔弱的身體里,也是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勇氣的啊。
接下來的時日,唐多就像不知不覺背負了命案一般總覺得被什么人盯上了。自然,若他是“兇手”,他手刃過的應(yīng)該就是變成幽靈一般徘徊在自己周圍的木小樹了吧?
“學(xué)長,你去干什么?”
“學(xué)長,吃飯了嗎?”
“學(xué)長,我畫了一幅畫你能幫我看一下嗎?”
唐多幾乎都沒怎么搭理她,不過有一日木小樹剛好在食堂“巧遇”他,也如往常一般進行詢問,唐多更是如往常一般以三言兩語就將其打發(fā)了。
正準備離開食堂,唐多就聽見有人在議論木小樹。
女生的八卦圈子他從來不感興趣,不過這回話題中的木小樹被形容得也太難堪了。她們說木小樹去勾搭唐多簡直是沒有自知之明,如此愚蠢,如此不要臉BALABALA……
唐多回頭看了一下,木小樹正坐在不遠處,耷拉著小眼皮在埋頭吃東西,想必壞話也聽進去了不少。不知為何,他的心突然軟了一下,愛慕從來就不是錯,木小樹怎么能因為愛慕自己而背負罵名呢?
一聲輕響,木小樹叼著一根芹菜抬起頭,然后頓時張嘴,嚇得連芹菜都掉了:“學(xué)……學(xué)長,你怎么……”
“不是說你畫了一幅畫嗎?我千辛萬苦擠出了一點時間,可以幫你看看。”唐多的臉色突然微微一沉,“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難道并沒有畫,只是在誆我?”
木小樹趕忙狡辯:“??!畫了畫了,我真的畫了?!?/p>
“好,我等著你拿給我?!闭f完,唐多就起身走了。
這下該沒有人再笑話木小樹了吧。雖然不指望木小樹能畫出什么好東西來,但他都已經(jīng)主動坐下找借口跟她說話了,食堂里只要長了眼睛的人肯定都能看到的吧。
唉,他唐多什么時候做事情還要照顧女人的臉面了?女人可真麻煩。
木小樹一回宿舍就火急火燎地開工。是啊,為了混臉熟說了無數(shù)句有的沒的,誰知道學(xué)長還真能給予回應(yīng)。她現(xiàn)在才拿出畫筆開始畫,心中又感覺有點甜蜜。
美院歷史悠久,相對的,宿舍的基礎(chǔ)設(shè)施也很悠久,學(xué)生們洗澡都得去澡堂。這天傍晚,唐多才剛洗好出來,就看見木小樹穿了件小棉襖,趿拉著棉拖鞋在澡堂門口等他,還抱一幅畫,那樣子就像一個剛剛離家出走無處可去的弱智。
唐多眼角抽了抽,但還是朝木小樹走過去。借著已經(jīng)落山的太陽余暉看了看畫:“不像是畫好幾天的,剛畫的?”
木小樹尷尬地低下了頭。
這幅畫很清新,里面是一個趴在桌上睡著的男人。雖然只露了半邊臉,但卻足夠吸引人。唐多當然不知道這畫里的人是他,他只感覺這畫不錯,很有感情,就連人物的每一根汗毛都仿佛有話在說,比如“我很帥吧”、“我知道我很帥”、“我的確很帥”之類的……
沒想到木小樹纖細嬌小,卻能在一個下午就神速地創(chuàng)作出這么一幅上乘之作。她永遠溫柔害羞的笑容再配上她才華橫溢的天賦,唐多突然就覺得有點得意了,畢竟愛慕他的小花癡并不純是個草包。
恰好有同門師兄路過,抓著唐多聊畫展的事情,其間毫不掩飾地夸唐多是美院大手,拜托他參加畫展時手下留情,別讓師兄弟們一對比死得太難看。
唐多那空虛的內(nèi)心,并沒有被這幾句夸贊填滿一絲一毫。
師兄似乎有所察覺,然后又看了看他手里拿著的畫,不由得開口問:“哎,這不是你的風格啊,呵呵,是不是小學(xué)妹又來以情贈畫了?”
沒注意到唐多的那張小俊臉都變黑了幾個層次,那人還在說:“現(xiàn)在的學(xué)弟學(xué)妹都是怎么了,成天不好好鉆研作品,就知道鉆研搞對象的事兒。她們要是有一點自知之明,想必早就有成績了。”
那話是當著木小樹的面說的,就仿佛是在打她的臉。她低下頭,連耳朵都是紅的。
有點羞恥,又有點難過。
突然手上一緊,是唐多抓住了她的手,五指交纏,那么自然。唐多說道:“小女孩要什么自知之明,有些男人不也都沒有嘛。”
說完,就一手拿著畫,一手拉著木小樹離開。
故事老套掉牙,可對于從以前的封閉世界回歸到現(xiàn)實中的唐多來說可就是新鮮熱辣,他從未發(fā)現(xiàn)人生竟然可以是這個樣子的——“哇,我拉別的女人的手竟然不會覺得惡心”、“是不是有才的女人的手指就會特別軟”、“呀,我怎么突然習慣幫她解圍了”……
一時間,唐多心中所剩的就是悸動。
木小樹更加震撼,不是男女朋友,卻親了臉,現(xiàn)在還牽了手。媽呀,男神學(xué)長竟然這么開放,果然是搞藝術(shù)的……
唐多破天荒地把木小樹送到了宿舍樓前,并且讓她自明天起就來自己的畫室接受指導(dǎo),因為他的惜才之心呼之欲出!
木小樹當然格外高興,一晚上翻來覆去連覺都睡不好。
畫展時日近在眼前,雖然參加者眾多,但也壓不住學(xué)生們的風頭,因為有不少名家教授都會前來觀看。在畫展上揚名是所有學(xué)子都渴望的事情,這里體現(xiàn)了你畫作的價值,以及你個人的價值。
木小樹自從可以進入唐多的畫室以來,從內(nèi)心里就覺得離這位男神學(xué)長越來越近了。可唐多卻突然有點受騙上當?shù)母杏X,因為木小樹自第一幅畫還不錯以后,接下來的畫真是慘不忍睹。
到底是美色誤人啊……唐多拿著畫筆,暗暗自責,還替木小樹找了個借口,一定是因為她太仰慕自己了,所以在自己面前才會發(fā)揮失常。
木小樹看見唐多在畫畫,就湊到跟前,貼著唐多的耳朵邊道:“學(xué)長,我覺得你畫的這個外星人臉有點奇怪……”
雖然她的嗓子跟錦緞一樣,音色低且輕,聽著還挺舒服,但唐多還是不得不拆穿:“這是我的自畫像?!?/p>
木小樹猛地一拍額頭:“??!我又仔細看了一下,其實這畫抽象中透著點小帥,果然是學(xué)長的自畫像啊,學(xué)長真是厲害!”
唐多:“……”
瞧這馬屁起承轉(zhuǎn)合的!到底是有多喜歡他??!唐多有點哽住,一時間也不知該接什么話。
慢慢地,他發(fā)現(xiàn)木小樹并不像表面那樣乖巧溫柔,而是滿身的小女生特質(zhì),懶,饞,任性,在畫畫上沒有什么建樹,但在和學(xué)長交流這方面卻是成績不菲。
譬如她在唐多的畫室里能夠睡得天昏地暗,醒來之后既不感到羞愧,還敢吸著鼻子抽抽搭搭。
唐多被她的動靜影響了,于是智商一短路,主動問話:“做噩夢了?”
木小樹擦擦口水,點頭答道:“嗯。”
唐多怒其不爭:“畫著畫著睡著了你可真強啊。做的什么內(nèi)容的夢?兇殺案?還是外星人攻打地球?”
木小樹絞著手指,用最低的聲音嘟囔道:“沒有你的夢。”
唐多:“……”
這木小樹簡直是故態(tài)復(fù)萌,就像一塊滾刀肉,你怎么嚷她她都不怕!
畫展開始的前一天,木小樹依舊沒畫出一幅像樣的畫來。唐多有些生氣,因為人人都知道唐多在提點這個學(xué)妹,可她的作品簡直就是在打他的臉。
什么才華什么細胞,他覺得木小樹那一次的作品簡直就是人品爆發(fā)瞎貓碰上死耗子!
再一次在畫室里摔了木小樹的畫筆,唐多豎眉糾結(jié),聲音都有些拔高:“你的這幅畫實在沒有感情!看不到愛,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愛對吧!我上第一節(jié)課的時候讓大家畫《愛》,你是模特沒讓你畫,可我萬萬沒想到,你就是最不懂愛的那一個。”
木小樹被吼得有點膽怯:“我……我有,我有愛著的人?!?/p>
她大概就差說出“我愛你”這種臺詞了吧,唐多有點煩躁,只能尷尬地岔開話題:“你的腦子進水太多都可以開水族館了,多裝些有用的東西,別總瞎想些有的沒的可以嗎?”
可是木小樹閉上了眼睛,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就在唐多不解她要干嗎的時候,木小樹伸手箍住了他的脖子照著他的嘴唇就親了兩個帶響的……
唐多:“……”
木小樹顫顫地問:“有什么感覺?”
木小樹缺點很多,她最嚴重的一個缺點就是她愛著自己。唐多認為,自己一直在為女神修行,怎能隨便出來一個小丫頭片子,就想逼自己還俗呢?
“對不起,我對你沒什么感覺?!碧贫嗳鐚嵈鸬?。
“不用對不起啦,我也沒當真過?!?/p>
這話語中涼薄的氣息倒讓唐多覺得很意外。難道沒愛上他?也沒愛過他嗎?
其實木小樹的眼淚已經(jīng)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了,心也一抽一抽地疼。她多想說一聲“我啊,是從第一眼起就愛上你了呢”,可最后脫口而出的卻是:“學(xué)長,那你覺得我這幅畫參加畫展會被別人喜歡嗎?哪怕一個?!?/p>
心都碎成餃子餡了,還問他要不要蘸醋?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唐多認真答道:“不會,你這幅畫沒有靈魂?!?/p>
“也是。”木小樹說。
不會被喜歡,是因為我已經(jīng)沒有了靈魂。
畫展如期舉行。
唐多只看過白璧微寫的小說,所以面對現(xiàn)實將各種狗血設(shè)定一鍋端呈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一時還不能適應(yīng)。
木小樹確實來參加畫展了,她的作品被擺放在拐角處的最后的地方,旁邊緊鄰著衛(wèi)生間。當然,作品的排序只是組織方無心插柳而已。
平時戴隱形眼鏡的唐多,今天突然戴上了眼鏡。他剛洗完手出來,就看見了那幅畫——
本來毫無生氣的人物肖像,被木小樹加了兩行血淚,眼睛也改成了藍色,人物頭頂也添加了外星人觸角,而畫的背景,建筑一片坍塌,樹木全倒,燃起了熊熊大火。
光是站在畫框外,都仿佛能感覺到那火的灼熱,以及人物的哀傷。
有個挺陽光的男生站在木小樹的旁邊,不斷地問她問題:“這是外星人在森林大火的現(xiàn)場嗎?你怎么想的,好有警示性啊。是不是地球毀滅了,外星人降臨對人類報以了同情的眼淚?小樹你好厲害!我根本猜不透?!?/p>
他叫她小樹。
木小樹沒有多解釋什么,雖然這畫里的內(nèi)容萬分明顯,群樹被燒,就如她的心一般。
男生還在噓寒問暖,滿臉深情:“聽說你拜入唐多的門下了?怪不得你的作品也開始繼承他的外星抽象流派了,這幅畫我真的特別喜歡,你好有才啊?!?/p>
木小樹搖頭:“沒有的事,唐老師怎么會收我這種小透明。”
她沒有叫自己學(xué)長,而是叫了一聲尊稱“唐老師”。
唐多從他們身后走過,緊鎖著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木小樹正好回頭,就看見唐多邁步而去的背影,真的還是一樣好看,可是,她已經(jīng)醒了,不想再不要臉地去煩他了。爭取過了,就夠了吧。
阿弗爾拍賣行的人因為唐多的畫會出現(xiàn),都特地前來參觀??蓻]想到,不僅收獲了唐多的新作品,還被另一個新人震撼了心靈。
拍賣行的負責人站在木小樹的畫前端詳了好久,喃喃道:“啊,這個畫者是不是失戀了啊,看著好傷心的……”
整個展廳就那么大,木小樹卻連一個眼神都沒和唐多對上。奇怪的是,平時像家犬一樣纏著唐多的木小樹,只一晚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唐多看著木小樹和那個嘴上抹了蜜的男生小聲地說著話,時而還掩嘴笑一下,他連手上端著的紅酒都喝不下去了。
教授挺著個大肚子,朝唐多視線的方向看了一下,然后開他玩笑說:“唉,我怎么覺得能聽見你的心跳聲呢?”
唐多板著一張臉,心煩得要命:“沒有的事?!?/p>
他為自己的反應(yīng)找到了完美的借口,就像一直圍著自己轉(zhuǎn)的小狗突然開始投奔別的主人,是人都會不舒服。嗯,就是這樣!
可唐多仍然感到很困惑,白天困惑,晚上困惑,上課困惑,下課困惑,都沒從困惑中看見真理的曙光。
當然,他是萬萬不肯承認的:有個人已經(jīng)走了,他對她的感覺卻終于姍姍來遲……
木小樹一下子有了點小名氣,在校園里遇到唐多也都只是笑著點頭,然后坦然與他擦肩而過。
有人說她踩了唐多上位,現(xiàn)在卻對恩人不理不睬;有人說她出名之后,人都變囂張了,再也沒見她主動去找過唐多。這一個個編排的忘恩負義的故事,并沒有對木小樹造成什么情緒上的影響,因為情緒一直都處于低谷,已經(jīng)可以做到波瀾不驚了。
唐多卻郁悶了,女人這種生物,果然都是善變的??!這么快就不喜歡他了嗎?
他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情況,惆悵到都開始給他哥打電話,一泯“恩仇”地向他請教:“為什么女人突然就變得不纏人了?我不明白?!?/p>
陸秉章用肩膀夾著手機,依舊慢慢切菜:“或許你對她說了什么過分的話吧?!?/p>
唐多:“可我以前也說了啊,她罵都罵不走,臉皮又厚?!?/p>
“女人啊,耐心都是有盡頭的,也許她不想在原地等待了。”陸哥哥笑笑。
白璧微正巧湊了過來,偷嘗了一片火腿,然后吸著手指頭問:“唐多怎么了?”
“他戀愛了?!?/p>
陸哥哥一語道破天機。
“啊啊啊——這回是真的嗎?跟男的還是女的?長什么樣?吾家有孩初長成啊,我簡直要喜極而泣了!”為了避免孕婦太過激動,唐多直接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戀愛?哼,戀的哪門子的愛?
女人都是怪物!
可他還是會想起那個“小怪物”,嬌笑纖細的身子,對他笑的時候眼睛都彎成月牙,不斷受挫,不斷卷土重來,一副“男神只要對我笑一下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的感覺。
唐多看起來云淡風輕,其實執(zhí)著得要命。誰知道能打破他對女神執(zhí)著的人,卻是另一個女孩。他的夢里,開始不斷出現(xiàn)面目模糊的女人。
可那些女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
木小樹。
再次睜眼醒來,他突然害怕自己會慢慢忘記木小樹的臉。好久都沒見了,每次遇見不過幾秒就分開,以前將大把大把時間花在他身上的人,現(xiàn)在也開始吝嗇那短短的幾秒了。
唐多心里很不舒服。
他穿了最帥的一身衣服去木小樹的宿舍樓前等她,可等回來的卻是兩個人。唐多臭著一張臉問道:“那人是誰?”
木小樹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老實答道:“是一個學(xué)長……”
她的話都還沒說完,嘴唇就感覺到一方溫軟。更過分的是,唐多的舌頭還撬開她的牙關(guān)長驅(qū)直入,她的心都要暫停跳動了。
這一幕后來還上了校報的頭條,標題赫然寫著——不解風情唐學(xué)長大展風情抱得美人歸!
那日,他們的對話其實特別簡單,唐多只說了一句:“你只能叫我一個人學(xué)長!”
然后就換來木小樹雙眼笑瞇瞇地問他“為什么”。
她好像有點反應(yīng)過來了,真正不會戀愛后知后覺的人是眼前這個傻蛋。傻蛋豎起了眉,像是在做學(xué)術(shù)報告一樣道:“有感覺了。”
“什么有感覺了?”木小樹還想逗他。
唐多的耳根都要熱炸了,卻也只能一臉嫌棄地回答:“對你!行了吧?你怎么這么啰唆???出了名就不認恩師了,你還有理了是吧?”
木小樹抱著唐多的手臂嘻嘻地笑,哎呀,真好,一見鐘情看上一個人,最終能讓那個人眼里只有你,這是多么厲害的手腕啊!
是誰說木小樹笨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