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兩
簡介:作為一塊神仙肉,涼木笙最大的心愿就是撲倒莫思邪,盡管他的終極目標是將她養(yǎng)肥了再吃??僧斔低挡仄鹚麕退燮堑膬鹊ぃ麤Q裂的拋下她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之于他,從來只是一塊含在口中的神仙肉,可以含著,也可以吞吃入腹。
楔子
一塊肉引發(fā)的血案!
1
碧瑩瑩的云煙湖上,一條不大的渡船正停泊在湖心。船頭的甲板上坐著兩人,男的穿著蓑衣,手里拿著魚竿正在悠閑垂釣;女的端著一碟子瓜子坐在他身旁,瓜子皮落了一地。
“師父,咱們都在云煙湖上等半個月了,你確定這里真的有黃金龍魚?”涼木生往嘴里丟了一顆瓜子,百無聊賴地看著波瀾不驚的湖面。
莫思邪撇了撇嘴,看了眼遠山之處忽而飄來的一朵蘑菇云,眉頭皺了皺:“不可能錯的,看見遠處的蘑菇云沒有,終于讓我等到了?!闭f完,薄唇勾出一抹淺笑,看得涼木生心里直發(fā)毛:“師父,你不會又想吃我了吧!”
莫思邪俊臉微微一紅:“你說是紅燒好,還是清蒸?”
涼木生臉一黑,“呸”的一聲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師父,你能不能不當著當事人的面說這種沒腦子的話?”哪有人吃豬肉前還要問豬——喂,我是清蒸你好,還是紅燒你好?
“師父這也是尊重你的意見嘛!”
有這么尊重人的嗎!
莫思邪第一次見涼木生的時候,她只是個三歲小孩的模樣,光著屁股站在大街上,看著一個賣糖葫蘆的發(fā)呆。
“小妹妹,想吃糖葫蘆嗎?哥哥給你買糖葫蘆,你跟哥哥走,做我徒弟好不好?”莫思邪笑瞇瞇地走過去,買了一根糖葫蘆在涼木生面前晃了晃,傻乎乎的涼木生就被他騙走了。
十歲以前,涼木生跟人類小孩一樣,吃喝拉撒睡,偶爾鬧個惡作劇,趁莫思邪睡覺時把他的頭發(fā)用火鉗子燙卷,或是把墨汁給他當醬油蘸餃子吃。十歲以后,她的身體開始停止發(fā)育了,之后三十年都沒有長高一點,那時候她才知道自己不是人,起碼不是一個會生老病死的普通人,她的發(fā)育已經(jīng)遲緩到令人費解,而師父,竟然是傳說中龍九子之一的神獸赑屃。
眼見著她光吃不長,莫思邪終于開始著急了,便帶著她下了九華山滿天下跑,尋找各種奇珍異寶給她進補,用了差不多五十年的時間才讓她長成十八歲的婷婷少女。
那時候她最大的樂趣就是跟著他東奔西跑,要么就是揀一些愛情話本看,特別是看到春宮圖的時候,躁動的少女心簡直要把莫思邪燒成灰,一天到晚對著他深情表白。
直到有一天,許是他真的忍無可忍了,將她按在冰冷的墻壁上,笑容滿面地告訴她:“涼木生,你總說你愛我,如果有一天我要吃了你,你會不會讓我吃?”
她傻乎乎地看著他,看著他眼底的灼熱,心里突然涌出一種奇異的感覺,那種迫切的渴望不是情愛欲望,而是真的食欲,他說要吃了她,就是真的要吃。
再然后,他給她講了女媧補天的故事,告訴她,其實她不是人,她只是女媧娘娘在補天時留下的一滴心頭血修煉而成的,換句話說,她是一塊美味滋補的神仙肉,吃了她的心不僅能長生不老,還能飛升成仙。而他之所以沒一開始就吃了她,是因為她還沒有長成,元魄不齊。潛臺詞就是——養(yǎng)肥了再殺。
2
“小涼子,你要是再發(fā)呆,我就把你從船上踹下去。”
回憶戛然而止,涼木生委屈地癟癟嘴,挺身從甲板上站起來,走到船頭,抬手朝遠處空中盤旋的蘑菇云伸出中指,然后,向下。
是的,莫思邪不是釣魚,而是吊魚妖,魚餌也不是地里挖出來拱來拱去的蚯蚓,而是她,一塊發(fā)育遲緩的神仙肉。
空中的蘑菇云果然越來越近,等飄到小船的上空時,一只人臉魚身的怪物從霧蒙蒙的云團里探出頭來,嘶吼一聲,張著血盆大口便朝甲板上的涼木生撲過來。
閣下你是有多久沒剔牙了?
涼木生目瞪口呆地看著撲過來的血盆大口,巨大森白的牙齒上還有破碎的肉末。
“嘔!”太重口了。
“小涼子,你要敢吐,信不信我把你踹進湖里?!?/p>
我不敢!
涼木生兩眼含淚,默默把喉嚨里滾動的酸澀咽回去。
“神仙肉,真的是神仙肉!哈哈。”魚臉怪顯然沒把莫思邪當回事,為此涼木生狠狠為它掬了一把同情淚,扭頭對著莫思邪道:“師父啊,你確定要我吃這么丑的魚?”
莫思邪冷笑兩聲:“你這么丑,我還不是要吃了你?沒事,眼睛一閉就吃下去了?!闭f著,出其不意地甩動魚線,萬年蠶絲編成的魚線無色無形,等魚臉怪發(fā)現(xiàn)自己被抓住的時候,身體已經(jīng)被剛烈的魚線勒成三段,“撲通”一聲掉在甲板上。
“嘔!”
“小涼子!”
“嘔,師父,我忍不住了,你還是把我踢下湖吧!”
夜里,銅雀巷一座小四合院里燈火通明,門口的風燈被風吹得呼呼作響。
涼木生依照慣例,每日吃完東西要在院子里消消食,莫思邪便坐在葡萄藤下的石椅上,一邊喝茶一邊對著天空發(fā)呆。
“師父啊,有點消化不良了。”她走著走著,突然站到莫思邪面前,一把搶過他手里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個底朝天。
莫思邪終于后知后覺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眼中莫名地多了一抹悲傷。她心中微微抽疼,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看著她的眼神總帶著一股悲傷。是因為她的時間不多了,是因為他終于覺得她養(yǎng)得夠肥了,可以下鍋煮了嗎?
“師父?。 彼b作什么也沒看見,笑嘻嘻地看著他,“師父,你是不是準備要吃我了?”
“你會怕嗎?”他的手很暖,很厚實,她喜歡他用這種寵溺的目光看著她,然后輕輕地一遍一遍撫摸她略微有些凌亂的發(fā)。
怕么?
她搖了搖頭:“師父,你會舍不得我嗎?”她澄澈的眸子不畏不懼地看著他,仿佛夜空中的星光,璀璨卻不會刺眼。
“不會?!闭f給他,也是說給她,這是他們的宿命。
“哦!”她笑著應了一聲,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突然跳到他腿上,雙臂攬著他的脖頸,一張素白的小臉湊近他面前,鼻尖碰著鼻尖,呼吸交融,“師父,我能吻吻你嗎?”
莫思邪臉突地一紅,伸手就要把她推下去。
“我要死了?!彼蝗患t了眼眶,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師父,你讓我親一下,隨便你紅燒也行,油炸也行,涼拌也沒關系。”說著,也不管他答應與否,撲過去對著他緊抿的薄唇狠狠壓了上去。
他的唇和他的人一樣,看著熱情似火,可真的接觸了,卻又是那么冰涼,涼得仿佛一道冰棱直刺心靈??伤€是沒辦法松開,怎么松得開呢?
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滾出,滑過冰涼的肌膚,滲進貼合在一起的雙唇,是咸的?原來眼淚是咸的嗎?
“夠了。”他突然一把推開她,轉過身,“回去睡吧!”
3
莫思邪給涼木生講過一個故事,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還沒有變成一塊人人垂涎的神仙肉時。東海龍王的兒子赑屃愛上了天宮的一位女上仙,他們相知、相愛、相許,可是有一天天帝知道了,女上仙被流放到遙遠無際的銀河,而赑屃則因為犯了情戒被貶下凡塵,獨自一人在洪荒宇宙中品嘗孤獨和寂寞。
直到有一天,上天給了他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再次飛升成仙、與他的愛人相聚的機會。
涼木生撇著嘴,鄙視著他:“師父,別告訴我,那個機會就是讓赑屃吃了神仙肉再次飛升成仙,然后與愛人相聚。也別告訴我那個赑屃就是你,你這么傲嬌的人怎么會有女神喜歡?這么爛俗的故事一聽就是騙人的,估計是從哪個話本里偷梁換柱改編的?!彪m然這么說,可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他從來不屑騙她。
莫思邪無奈地看著她,輕輕嘆息,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小涼子,不管這個故事是真是假,我只是想告訴你,別愛上我?!?/p>
別愛上我?
若是世間情愛真的能用這四個字擺平,又怎會有那么多的癡男怨女?
過了三月,永州的梅雨季就要到了,莫思邪突然決定要去天山尋找傳說中千年開花萬年結果的冰晶雪蓮果給涼木生進補。
“師父,太冷了。要不我在山下等你?”涼木生裹著毛茸茸的狐裘窩在馬車里,小腦袋從馬車里探出來,可憐兮兮地看著莫思邪。
風吹打在臉上一片一片的涼薄,他猛地回頭,看著她紅彤彤的鼻頭,心底莫名地一片柔軟,忍不住伸手攏了攏她頰邊散落的碎發(fā):“哪兒來那么多廢話,進去,別凍感冒了,再往前就要進入雪女的結界了,那才是真能凍死你的?!闭f著,他解下肩頭的披風丟進她懷里,“穿上。”
涼木生捧著他的披風縮回去,一離開他的視線,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發(fā)紅,澀澀的,心里仿佛被什么漲滿,卻又無處發(fā)泄。
“師父!”她突然出聲,聲音里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問道,“為什么一定要采冰晶雪蓮?”
莫思邪握著韁繩的手一僵,心里莫名地抽疼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訥訥地道:“你吃了冰晶雪蓮果,身體里殘缺的元魄就能凝聚,有了元魄,才能……”他沒有再說下去,猛地甩動韁繩,馬車瘋了一樣飛馳在雪地中。
才能真的變成一塊有品質保證,色香味俱全的神仙肉?
她忍不住苦笑,心煩意亂地抱著他的披風發(fā)呆。
夜里,涼木生做了一個夢,夢里她看見莫思邪正穿著一套大紅的喜服蹲在一口巨大的砂鍋前磨刀。
吱嘎,吱嘎!金屬摩擦石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小涼子,今兒可是咱們大喜的日子,師父吃了你就能飛升成仙了,你說,是清蒸好,還是紅燒好?”莫思邪舉著明晃晃的大菜刀沖著她笑。
紅燒也不好,清蒸也不好。
她嚇得大叫一聲,撒腿就跑,莫思邪在后面緊追不舍。
她跑啊跑,終于在一處斷崖前被莫思邪給追上了。他拿著大菜刀笑得格外溫柔:“小涼子乖啊,一點都不疼,你一閉眼,一會兒就過去了。”
她嚇得鬼哭狼嚎,抱著他的大腿不撒手:“師父,我的肉不好吃,你別殺我了,嗚嗚嗚!”
莫思邪不為所動,一把揪住她的領子將她提起來,手里的菜刀在她眼前晃了晃,“噗”的一聲……
涼木生猛地驚醒,伸手摸了摸,發(fā)現(xiàn)自己嚇出一身的冷汗。
“師父,師父?”她朝馬車外喊了喊,沒有人回應。
涼木生跳出馬車,才發(fā)現(xiàn)馬車停在一處巍峨的宮殿前。
皚皚白雪包裹著金碧輝煌的宮殿,十二個晶瑩剔透的冰雕美人站在大門兩側,不動如山,絕美非凡。
“木生,師父在這里,來吧,進來??!”莫思邪穿著月白的長袍站在大門中間,墨黑的長發(fā)被風卷起,露出凝脂般的脖頸。
“看什么呢?還不到師父這里來?!彼姓惺?,表情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師父。”她欣喜地大喊出聲,提著裙擺朝他飛撲過去。
4
“砰!”
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她高高彈起,又重重落在冰冷的雪地里。
“師父!”她詫異地看著莫思邪,“我進不去?!?/p>
莫思邪抿唇笑了笑:“我怎么忘呢?木生,這里是雪域仙境,不能讓凡塵俗物進來,你把身上的狐裘去了?!闭f完,目光微斂地看著她脖頸上掛著的一顆獸牙項鏈,“項鏈也要摘下?!?/p>
大冷天的把狐裘脫了,不是要凍死?涼木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只穿著薄薄的夏袍,才放心地脫了身上的狐裘。
不冷,剛剛還刺骨的寒風好像一下子消失無蹤,一股暖暖的氣流撲面而來,她仿佛受到了蠱惑一般,伸手解下頸間的項鏈,一步步朝他走去。
溫暖的陽光從他頭頂灑下,在他白玉一樣的臉上留下淺淺的陰影,他展著雙臂,笑盈盈地望著她,眸子里全是溫柔。
她想走過去抱抱他,想靠在他懷里告訴他,師父,我喜歡你,喜歡到不介意你吃了我,喜歡到只要你喜歡,什么都可以。
就在她快要走進那座有溫柔的莫思邪的宮殿里的時候,一股巨大的拉力將她拽了回去,耳邊響起莫思邪氣急敗壞的聲音:“小涼子,你個沒腦子的笨蛋,給我回來?!?/p>
師父?
她狐疑地眨了眨眼,耳朵一疼?!皫煾?。”眼前精致的畫面突然分崩離析,一點點消逝,變成一望無際的黑暗。
冷風從耳邊刮過,帶著刺骨的寒意。
黑暗中,一只溫熱的大手緊緊地拉著她的手,莫思邪黑著臉從暗處走出,撿起地上的狐裘密密實實地裹在她身上。
“師父!”眼淚唰地一下涌出來,涼木生此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已經(jīng)凍得覆了一層薄冰,而自己腳下就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斷崖。
是幻覺!
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是的,他從來不會叫她“木生”,那個溫柔的男子不過是幻象而已,愛情是毒藥,沒有哪一刻比現(xiàn)在讓她感觸更深。
莫思邪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黑著臉,一把將她拖回馬車,賭氣地塞了一個手爐在她懷里?!皠倓偰鞘茄┡o你制造的幻覺,我要是再晚來一步,你就算沒凍死也會摔死。”
她愣愣地看著他,卻只有她自己知道,在他將她從幻覺中拉回現(xiàn)實的那一刻,她甚至想,如果能死在那樣一場旖旎的夢里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5
師父說,雪女是冰晶雪蓮果的守護神,最擅長窺視人心,利用幻術讓人沉迷在幻境之中,最后凍死在雪山之中。
涼木生問他,她中幻術的時候,他是不是也在幻境之中,他看見的又是什么?
莫思邪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個靛藍色的小包裹。
涼木生一見那只小包裹,頓時心里一涼,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莫思邪沒有說話,小心翼翼地把那只靛藍色的小包裹打開,里面是各種顏色的精怪內丹,最顯眼的那顆金色的正是前些日子抓住的魚妖的內丹。
涼木生狠狠吞咽了一口唾沫,心底已是一片冰涼。
其實從兩年前開始,她就不再吃他為她尋來的各種精怪的內丹了,每次她都偷偷把內丹藏起來,沒想到今天會被他發(fā)現(xiàn)。
“師父,我……”
“你是不是怕了?”莫思邪打斷她的話,張開手掌,一團幽藍的火焰瞬間吞噬了包裹里的所有內丹,同時燒毀的還有他這些年對她所有的寵愛。
一時間,天地間鬼哭狼嚎,風云變色,一道紫氣從他眉心溢出,轉瞬間,將他緊緊包裹其中。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么生氣的樣子,嚇得臉色一白,整個人縮在角落里不敢動。那一刻,她甚至以為他會殺了她、吃了她,可是什么都沒有,那股肆虐的紫氣終于漸漸消散,他靜靜地坐在她面前,微斂了眉眼,冷清地看著她,最終只是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伸出溫熱的大手輕輕碰了碰她滿是淚痕的臉頰:“是我錯了,我若只當你是一塊肉,你便也就是一塊肉了,我把你當成人,你便有了人的情感、人的恐懼。”他一字一句地說,心里卻莫名地泛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看著她的眼神中帶著莫名的憂傷。
涼木生最討厭他用這種眼神看她了,那么憂傷、那么失望、那么冷漠。
她惱怒地從地上爬起來,躲開他的手,兇狠地看著他:“我就是怕了,我怕了又怎么樣?為了那個女人,你刀山火海為我尋天下至寶只為讓我早日能被你吃了,助你成仙,可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見了她那又如何?你們還是不能在一起,仙人是不可以有感情的。”她不是怕死,她只是怕有一天,他不能得償所愿,怕他寂寞萬世,孤獨地漂泊在荒涼的洪荒之中,連一絲希望也沒有。
莫思邪身子一僵,眼中遽然凝聚一抹殺氣。
“涼木生,我說過,你只是我嘴邊的一塊肉,我可以含著,也可以吞了?!彼f得那么理所當然,涼木生愣在那里無言以對。
恍惚中,她想起九華山上老榕樹精說過的話——
這世間,情之一事最是難以琢磨,比如她愛莫思邪,比如莫思邪愛那位女上仙。
6
“你走吧,天地之大,隨你去哪里,再不必被我拘束,再不必驚擾恐懼。若他日還能再見,記得有多遠躲多遠?!彼硖埋R車,毫不遲疑地離開。
看著他單薄的背影最終在視線里消失,涼木生淚如雨下,邁出步子追出去,雪地里只留下綿延至遠方的一排腳印。
“心很疼嗎?”幽幽的女聲從風雪中傳來,薄涼的雪落在臉上,帶著一種刺骨的痛。
如霜雪般晶瑩剔透的女子從雪中走來,帶著滿身的風雪。
“心很痛嗎?”雪女悲憫地看著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這世間的女子啊,總是那么癡情,卻總抵不過郎心如鐵?!彼挠膰@了口氣,突然湊近她的耳邊……
三個月后。
精致小巧的馬車一路悠閑地進了揚州城,趕馬的人俊逸靈秀,白衣似雪,車后跟著的少女面色陰沉,一身的煞氣。
馬車在瘦西湖畔的一家客棧門前停下,莫思邪悠閑地跳下馬車,門口的小二趕忙沖過來招呼。
“客觀,住店還是打尖?”
“住店?!蹦夹疤统鲆诲V銀子丟給小二,悠閑地踱進店里。
“呦,我說,小叫花子你可不能進去。”小二伸手攔住跟過來的涼木生,輕蔑地癟癟嘴,指了指旁邊的包子鋪,“那里包子三文錢一個,去那里,去去?!?/p>
涼木生陰沉著臉目送莫思邪上了二樓,一把推開小二往樓上沖。
“你這人怎么打人?”小二伸手去攔,一只白玉般的大手從后面抓住他的手,“掌柜的?”
掌柜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滿面笑容,兩只梨渦在頰邊若隱若現(xiàn),微斂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盯著涼木生打量:“姑娘請留步?!?/p>
剛邁上樓梯的涼木生一愣,回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
烏云笑著揚了揚手,素白的指尖勾著一條獸牙項鏈。
涼木生悚然一驚,伸手在脖子上摸了摸,頸間的項鏈果然不見了。
“姑娘的東西掉了?!睘踉菩Σ[瞇地走過來,涼木生瞬間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直覺告訴她,面前的絕對不是人。
一路上,從天山到揚州,她一路跟著莫思邪的馬車走走停停,其間無數(shù)精怪想要將她抓走,卻從沒哪個人給她如此大的壓力。
她微微向后退了退,下意識地朝樓上看了一眼,莫思邪正在聽大堂的姑娘唱曲。
“姑娘不用怕,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睘踉茰厝岬匦?,慢慢走過去。
涼木生一退再退,直到后背抵上冰涼的墻壁:“你要干什么?”
烏云突然靠過來,深深吸了一口氣,陶醉地瞇起雙眸:“原來神仙肉是這個味兒,真香。看來莫思邪這些年把你養(yǎng)得真好,味道越來越香了?!?/p>
涼木生心底一涼,自從天山歸來后,她身上的香味越來越濃了,一些修行差的精怪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便會不由自主地發(fā)狂,進而展開瘋狂的攻擊。
從天山到揚州,他一路貌美如花,她一路打打殺殺,最后她終于明白,不管她變成人還是變成妖,脫離了莫思邪的涼木生本質上還是一塊肉,一塊人人想吃的神仙肉。
“師父!”她失望地看著二樓的莫思邪,心里僅剩的那點希望在他低眉斂目轉過頭的時候熄滅。
師父,你真的不要我了嗎?她想問,可終事沒能說出口,她怕,怕他真的點頭,她要怎么辦?。
“看來你的師父不太喜歡你了?!睘踉仆蝗还中σ宦暎话芽圩∷氖?,一股尖銳的痛楚從她的腕間傳來,如同一團沖進血脈里的火,灼熱了她的靈魂。
一種深深的恐懼瞬間攝住她,第一次,她感覺到恐怖,第一次,她真切地看到,自己不過是別人口中的一塊肉。
含著,或是吞下。
7
“放手!”她突然大喝一聲,抽出腰間的軟劍,迎面劈向烏云。
烏云側身躲開,右手朝半空中一揮,四周風云變色,原本的客棧瞬間變成一處荒廢義莊,那小二和零星的客人紛紛變成一具具直立的白骨。
“神仙肉,神仙肉,我要,我要?!悲偪竦陌坠菑乃拿姘朔骄蹟n過來,涼木生不可置信地看著遠處跳到窗外的莫思邪:“師父!”
莫思邪根本沒看見她一樣,目光微斂地看著烏云,靜默無語。
“莫思邪,你渾蛋,王八蛋!”涼木生一邊打骷髏一邊破口大罵,鼻涕眼淚不要錢似的往外流。
“渾蛋,冷血怪,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了,今天就讓這臭妖怪把我吃了吧!”說著,一把丟了軟劍,往烏云面前一站,骷髏一層一層撲上來把她壓在身下。
“??!”
“?。 ?/p>
“??!”
沒有血肉的骨頭咬起人來更疼,仿佛要生生把她身上的肉撕下來一樣。涼木生悲泣地想著,是不是她都被啃成骨頭了,他也不會救她?可是她都被啃光了,他要撿了她的骨頭熬湯?
她想起話本里那些生離死別的愛情,心里突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好似就這樣死了也好,至少,他會記得她許多年。
也許會吧!
她與錯亂的白骨中癡癡地望著他,眼中只有一個他。這大抵上就是佛主說的,一花一世界,她的世界里從來只有他。
莫思邪對上她突然沉寂的眼眸,心里莫名地一慌,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尖銳的指尖刺破掌心,卻感覺不到疼。
他告訴自己,她不過是一塊肉,他也不是非吃不可。
可是,這塊肉陪了他幾百年,這塊肉每天笑瞇瞇地叫他師父,這塊肉會躲在屏風后面偷看他洗澡,這塊肉會因為怕他拋棄她,千里迢迢從天山跟到揚州,這塊肉,他自己舍不得吃,抓心撓肝地看著、養(yǎng)著、寵著,哪怕她辜負了他的苦心,他也沒舍得動她分豪。
原來不止是她動了情,他又何嘗不是呢?
他自嘲地一笑,終是避不過這情之一事。
涼木生覺得自己正經(jīng)歷一場窮兇極惡的夢,若不是夢,曾經(jīng)護她、憐她的師父怎么忍心看她受盡折磨?
曾經(jīng)的莫思邪是連她吃多了不消化都忍不住會責怪她幾句,然后心急火燎地給她熬紅豆湯的人。
曾經(jīng)的莫思邪是為了讓她開心,不遠萬里帶她去東??慈粘龅娜?。
曾經(jīng)的莫思邪是見她撒嬌耍賴就舉手投降的人,哪怕內心有再多的堅持。
可眼前的男人變得那么陌生,他看著她一次次陷入險境,看著她步履蹣跚地跟著馬車從天山來到揚州,卻從未理會她。
她篤定這是一場噩夢,拼命地想要醒來,卻越發(fā)昏沉,身上的劇痛讓她連喘息的力氣都變得薄弱。
“小涼子,你不準死,你敢死一個看看,我把你大卸八塊丟黃浦江里喂魚!”莫思邪的聲音突然響起,她好想笑,卻終是被黑暗吞噬,恍惚中見到他沖過來一腳一個踢開瘋狂的骷髏,修長的手臂靜靜將她抱在懷里。
師父,你原諒我了是嗎?
涼木生醒來的時候,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她吸了吸鼻子,猛地睜開眼,“師父!”她驚喜地大叫出聲。
“醒啦!”莫思邪扭頭狠狠剜了她一眼,繼續(xù)轉動手里的木棍。
“師父。”涼木生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火光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看不出喜怒,“你不生我氣了嗎?”
莫思邪沒說話,把手里的木棍從火上挪開,塞進她手里:“吃吧!”
涼木生心中暗喜,喜滋滋地接過木棍,看了眼上面的東西?!皫煾福@是啥?”好香,看著好有食欲。
“烏鴉!”
烏鴉?聽說烏鴉肉是苦的吧!
涼木生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口:“咦,不苦??!”說著,討好地撕掉一只烏鴉腿送到他嘴邊,“師父,你也吃?!?/p>
莫思邪搖了搖頭,用腳踹了踹篝火,本來有些蔫蔫的火焰翻著個地往上滾,烤得她臉頰有些發(fā)熱。
“對了,師父,那個烏云呢?他不是要殺我嗎?”從今以后,她再也不想惹師父生氣了,他讓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讓她吃什么就吃什么,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吃了她,那么至少在她還活著的時候,她在他身邊。
莫思邪露出一種很怪異的表情,目光若有似無地看了眼她手里的木棍,緊抿的薄唇好一會兒才蹦出三個字:“你手里。”
“嘔!”
8
日子仿佛又回到從前,她負責插科打諢,他負責打打殺殺。吃完晚飯的時候,他依舊是坐在葡萄藤下發(fā)呆,只是偶爾會突然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看似平靜的日子總是蘊藏著狂風暴雨,有些事情在一點點變化,比如他總是用很深沉的目光看著她,仿佛她是他心頭的一根刺,拔除會疼,不拔也會疼。比如她越來越覺得心里空落落的,胸口的地方好似總缺少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呢?
過了九月,本該是過了雨季,天氣卻一反常態(tài)地陰雨綿綿,直至傍晚,空中必是雷電交加。
涼木生心里隱隱覺得不安,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可她又想不起來那天雪女跟她說了什么。
“轟隆?。 贝巴忭懫痍囮嚨睦坐Q,閃電刺破空寂的夜空。她猛地從床上跳起來,沖到莫思邪的房間一看,空蕩蕩的床上擺放著整齊的被褥,他不見了!
涼木生心底一涼,沖出小院,空中突然炸開一道驚雷,緊接著,驚雷不斷,五道驚雷伴著閃電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天網(wǎng),沉沉地向著遠處的竹林壓下。
五雷轟頂。
“師父!”涼木生大喊一聲,瘋了一樣朝竹林沖去。
妖生萬年,亦不是不老不死的,修行越深,天雷劫越難渡過,這世間萬物真能渡過五雷轟頂升仙的少之又少,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多精怪要搶她這塊神仙肉了。
“吼!”
一道石破天驚的獸鳴響徹她的耳際,竹林深處燃起紫色的業(yè)火。
業(yè)障之火,焚燒世間一切業(yè)障,任你有再大的修為,過不了業(yè)障火,斷不了塵世業(yè)障,又如何升仙?
涼木生張口嘔出一口鮮血,奮不顧身地沖進業(yè)火之中。
灼熱的火焰仿佛能從皮膚中滲透骨骸,燃燒靈魂,愛恨越深,業(yè)火燒得越旺,直到燒盡靈魂,肉身被天雷擊毀。
“出去!”莫思邪突地從林中沖出來,渾身滾著紫色的火焰,赤紅的眸子仿佛淬了血,溢滿壓制不住的憤怒。
“師父。”他身上的業(yè)火比她的燃燒得還要旺盛,她突然淚如雨下,沖過去抱住他不撒手。
莫思邪冷冷地看著她,身上的業(yè)火不斷地從皮膚中滲入骨髓,好疼,好疼。他仰天嘶吼,一把將她推開?!皾L,滾回去!”說著,他雙手結卐印,一道水氣沖天而起,將她擊出老遠。
“噗!”涼木生嘔出一口血,身上的業(yè)火被水澆熄,很快又燃起。
她仿佛能聽見靈魂的叫囂,仿佛看見自己心底對他的愛火被一點點地燃燒。突然一股遽然而至的冰冷從空洞洞的心窩蔓延開來。
她身上漸漸覆了一層薄薄的冰層,阻擋了業(yè)火的肆虐。
“師父,師父,師父!”她呢喃著沖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身子,讓身上的薄冰壓制他身上的業(yè)火。
“女媧?”莫思邪突然一把抱住她,赤紅的眸子里藏不住的感情就那么直接地沖擊到她的眼中。
女媧!女媧!
涼木生心口遽然一痛,仿佛有什么在瞬間裂開,身上的薄薄冰層迅速退去,業(yè)火轟然而起,整個人被包裹在一團紫色的業(yè)火烈焰之中。
“我不是女媧,我不是女媧,我是涼木生,我是涼木生,小涼子,小涼子?!彼蝗灰魂嚧蠼校嫔崛灰话?,孱弱的身體猛地向后一挺,胸口的衣衫被數(shù)道冰棱穿破。
“噗噗噗!”冰棱盡數(shù)沒入莫思邪的胸口。
“小涼子?”莫思邪眼中的赤紅褪去,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小涼子?!?/p>
疼有多疼?痛又有多痛?
他不知道,即便是冰棱刺體也不及看見她倒在懷里時那么痛徹心扉。他呵護了千百年的這塊心頭肉,終歸還是他命里的劫。
他的劫從來不是五雷轟頂。
萬年前他的劫是女媧,最終她離他而去,與伏羲一起,而他苦苦追尋了萬年也不過是得了她死后的一滴心頭血。
萬年后,他的劫是涼木生,他的小涼子,可他終是在劫難逃是不是?
他瘋了一樣伸手按住她空洞洞的胸口,那里除了一些碎裂的冰棱,沒有心,沒有心。
“師父!”涼木生緩緩地睜開眼,看著莫思邪,心已經(jīng)再也不會疼了,真好,真好。
莫思邪伸手想去碰碰她,可終是不敢,他怕他一碰她就碎了,就走了。“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他錯了,他錯了,他以為他留下她是為了有一天能讓她變成女媧,可她就是她,她就只是涼木生而已,他的小涼子。
涼木生微微閉了下眼,血淚滾出眼眶,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擠出一抹笑意:“師父,對不起,不能再做你的神仙肉了。”她想起來了,想起和雪女的那一場豪賭,只是最后她還是輸了。
莫思邪的身子一僵,絕望地捧著她的臉:“涼木生,我不準,你是我的神仙肉,一生是,一世是,師父不吃你、不咬你,也不會不要你,我把你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p>
涼木生想笑,可是她已經(jīng)無法牽動嘴角,她想若是心還在,一定還會跳動得熱烈而奔放,可她不能了。
她呆滯地看著他,看著他眼里滾出的淚,看著他聲嘶力竭地喊,可她聽不見他的話了,她知道沒了心的涼木生再也不是神仙肉了,她沒了心,他終是會棄了她的,他的話,她再不能信了。
冰一層層在身上凝聚,她感覺冷,好冷,好冷。
結局
空中飄起洋洋灑灑的雪花,莫思邪跪在地上,目光呆滯地看著懷里變成冰人的涼木生。
“這世間癡情女子太多,可能得到真愛的又有幾個?”雪女幽幽的聲音傳來,帶著刺骨的冰冷。
“是你?”莫思邪猛地從地上站起來,沖過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是你?”
“是我?!毖┡龆恍?,無形的軀體漸漸變得清晰,“你想殺我嗎?”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她的心在這里,殺了我就等于殺了她,你殺了她一次,還要再殺她第二次?”
莫思邪心中一痛,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你想不想知道,她為什么會把心給我?”
莫思邪默不作聲,轉身抱起涼木生。
“因為你的夢。”
莫思邪身子一僵,眼淚噴涌而出:“她,都知道?”
雪女咧嘴一笑:“我讓她進入了你的夢境。知道真相的她多么悲傷你知不知道?她求我殺了她,她說她是涼木生,不是女媧,她寧愿你是真的要吃了她,哪怕她會害怕、會退縮??赡闫鋵崗膩頉]想過要吃了她,你是要殺了她,把她所有存在的價值都抹殺掉,你只是想要借助無數(shù)的精怪元丹幫她重塑元魄,只要她的元魄完整,女媧就會借她的身體重生,然后,這世上誰還記得涼木生呢?”雪女臉上露出一抹悲傷,“真是個傻孩子是不是?我雖然奪取了她的心,但是我用冰雪做了一顆冰心給她。我說,我給你個機會,只要這顆心不碎,你就一樣永遠不會死,永遠都是涼木生??上€是碎了?!?/p>
它還是碎了!
還是碎了!
碎了!
一顆冰心有多脆弱啊,堪堪不過是被他一聲“女媧”給擊碎。
是他殺了她。
她是他的劫,他又何嘗不是她的呢?
這一刻,莫思邪終于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他那么執(zhí)著地想著有一天女媧會復活,可是即便復活又如何?她從來不是他的,這千百年來陪在他身邊的從來都是涼木生,從來都是。
可是,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他癡癡地抱著懷里的冰人,心再也不能跳動,只愿若有來生,她們能彼此相遇。
他必視她如心頭至寶,一生不負。
“轟轟轟!”轟然而下的巨雷在頭頂炸開,躲不開情劫,那邊萬劫不復吧!
他突然大笑出聲,抱著涼木生迎頭朝這空中的巨雷迎了過去。
番外,莫思邪的夢境
涼木生走進白霧之中,悠揚的琴聲從紛紛揚揚的細雨中傳來,抑揚頓挫,情誼綿延。
那是師父最喜歡的曲子,每年的仲夏他都會坐在九華山的山頂彈奏。
她急切地撥開白霧,眼前是一片夢幻的花海。
他就那么端坐在花海之中,穿著月白的長衫,墨色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目光盈盈地看著對面的女子。
“師父!”她急切地喚了一聲,他卻仿佛沒有聽見,只是那女子微微轉頭。
是她,是她!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欣喜,她就知道師父心里是有她的,不然他為何連夢里亦要與她一起?為何他看著她的目光是那么情深意切?
她興奮地想要沖過去,告訴他她是多么愛他,可是剛剛邁出的腳步終是沒有落下,便最后定格在他的一聲呼喊中。
“女媧,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了你這么多年,你終于回來了?!?/p>
女媧,女媧!
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是女媧。
原來,原來他愛的是女媧,原來,原來,虛幻的夢境如同一塊碎裂的鏡子般迅速坍塌,迅速消失,可留在心底的痛,即便是億萬年也無法消除。
原來,原來他愛的是女媧,原來從來都不是自己,原來,終有一天他會殺了她,殺了涼木生,把她變成女媧。
她想他講給她的那個故事,原來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而已,他是那個可憐的愛上女媧的赑屃,可女媧從來沒有愛上他,更沒有什么二人相愛觸怒天帝,也沒有女上仙被流放銀河。女媧的丈夫是伏羲,他也不過是做了一場夢,一場一廂情愿的夢而已,只是這場夢騙了她,也騙了他自己,他對女媧的執(zhí)念,從來都是鏡花水月。
耳邊突然想起九華山上的老榕樹精說的話——
這世間最難琢磨的就是情之一事,愛的多而深的人反而傷得最深。比如她愛莫思邪,比如莫思邪愛女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