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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愛你,不離不棄

2015-05-14 10:33
飛言情A 2015年3期

文/waiting同學

01

盛夏,悶熱。

顏歡坐在醫(yī)務(wù)室里,目光落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的身上,越想越生氣,真是恨不得沖上去掐醒他。

此時,男人的臉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白,臉上唯一的血色便是那兩坨浮現(xiàn)著的不自然的紅霞。他的呼吸沉重,眉頭緊鎖,似乎很難受。

醫(yī)生問顏歡病人的信息,顏歡搖頭,表示自己一無不知。

好在過了沒多久,就有幾個穿著建筑工作服的中年人趕到醫(yī)務(wù)室來給他辦理手續(xù)。而她隱隱約約地聽到了“蘇誠”兩個字,那大概就是躺在床上的男人的名字吧。

其實,她至今仍然想不通自己為何會攤上了這個家伙。

這事要從兩個小時前說起。

當時,顏歡正提著精心準備的便當前往歐先生的研究室送午餐,而蘇誠也正提著油漆桶前往工地。結(jié)果,蘇誠一個不小心,突然腳下一絆,手上的油漆桶就這樣飛了出去,還無比精準地潑了顏歡一身,連她手中的便當也不能幸免。

顏歡被嚇得愣住了,而蘇誠也是半天才想起來要道歉。他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我不是故意的,裙子……和便當……我都會賠給你的,對不起?!?/p>

顏歡氣結(jié),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發(fā)作,只得惡狠狠地瞪他。

對方生了一張俊俏的臉,臉色卻蒼白得過分,連淡淡的灰塵在他的身上都無處遁形。雖然他的工作服已經(jīng)磨得很舊了,但是連邊角都整理得服服帖帖的……

顏歡認得那套工作服,因為學校最近在蓋新樓,而建筑工人統(tǒng)一都穿著這套服裝。只是,眼前的少年跟自己的年齡相仿。顏歡的生活一直過得順風順水,雖有耳聞為了生計年紀輕輕便出去打工的人,但當真正看到又是另一種心情了。

不過,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自卑的神情。

現(xiàn)在正值盛夏,炎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男人的耳朵被曬得紅彤彤的,額上被熱得滲出細密的汗珠。

兩人正站在學校最矚目的大禮堂前,不知什么時候竟引來了好些看戲的學生。這些學生明顯認得顏歡是校董的女兒,正在一旁竊竊私語呢。

顏歡的臉上一紅,張了張口,正欲說話,卻聞“撲通”的一聲,男人忽然倒在了地上,隨之而起的是局外人的一片嘩然。

最后,男人被送去了醫(yī)務(wù)室,而顏歡也在眾人的注視下頗不情愿地跟了過去。

于是,便有了現(xiàn)在的一幕。中年人們和醫(yī)生都用一種怪異的目光打量著她,仿佛她才是導致蘇誠暈倒的罪魁禍首似的,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啊。

第二天,營養(yǎng)不良外加中暑的蘇誠就出現(xiàn)在了顏歡的宿舍樓下。

顏歡昨晚跟歐先生吐槽那個叫蘇誠的男人一直到凌晨,然后又死纏難打地要求歐先生再抽出時間陪她。就這樣,顏歡一晚上就沒多少時間睡覺了。于是,早起上課的顏歡頂著一雙熊貓眼,一臉昏昏欲睡地去上課。

蘇誠頂著一張白得過分的臉,小跑到哈欠連天的顏歡面前,把手中的飯盒往她的懷里一送,臉頰上飄起了淡淡的紅暈。

他略微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十分抱歉地說:“這個是我賠給你的便當……聽說我昨天的醫(yī)藥費是你出的,還有裙子的錢……等發(fā)薪水了,我就馬上還給你!”

顏歡明顯還不在狀態(tài),在呆滯地盯著蘇誠看了足足一分鐘后,才木訥地點了點頭,機械地繞過他走向了教學樓。

腦袋放空了一上午的顏歡是被周舟的驚叫聲驚醒的。

周舟指著顏歡抱得死死的飯盒,雙目發(fā)光,就跟偵探發(fā)現(xiàn)了罪證一般:“女人,你現(xiàn)在有一個代名詞叫饑不擇食!BBS上有一篇關(guān)于你的的貼子,叫‘我與工地王子的相愛相殺。我可是看了好幾遍,還在貼子下面維護你來著。結(jié)果……現(xiàn)在物證就在我的眼前了,讓我不得不信貼子的真實性!你們好得還真快??!”

“啊?”顏歡正疑惑著,一時沒有明白周舟在說什么。當她順著周舟的目光往下一看,不得了,一個嶄新的飯盒神奇地出現(xiàn)在了她的手中!她看見飯盒上還貼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蘇誠的名字以及一串手機號碼。

在看到這些之后,顏歡這時才想起宿舍樓下的一幕。這個蘇誠,賠便當就賠便當唄,干嗎還要把盒子弄得讓人浮想聯(lián)翩?。∵€有BBS上的貼子,那是什么鬼東西啊?

就在顏歡拿出平板刷BBS時,肚子餓得咕咕叫的周舟已經(jīng)將物證打開了,毫無客氣地吃了起來,一邊吃著,一邊還不忘點評幾句:“嘖嘖,果然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飯菜做得……一級棒!”

雖然便當已經(jīng)涼了,但顏歡隱約還能聞到引人垂涎的飯香。蘇誠做的都是一些再普通不過的飯菜,不過賣相看起來還湊合,最重要的是,她餓了!至于其他亂七八糟的事,等會兒再議,解決溫飽才是頭等大事啊。

02

歐先生,姓歐,名先生,其父母都在一場天災里喪生了,是顏歡的父親收養(yǎng)了他,所以歐先生自十歲起就住在了顏家。因為歐先生溫潤可親,顏歡從小就喜歡黏著他。

歐先生現(xiàn)在在顏歡所讀的Q大做科研,頭上頂著博士后的光環(huán),二十七歲,年輕有為。跳芭蕾的顏歡對那些物理材料之類的東西一概不知,她只知道那是機密,不能外泄,所以她不能去見歐先生。

學校舉辦了一場舞蹈比賽,老師安排顏歡表演《天鵝湖》,一人分飾白天鵝和黑天鵝兩角。周舟一臉嫉妒地拍了拍她的肩,哼哼唧唧地道:“女人,如果你不行,就快去跟老師說吧,我頂上!”

這么好的機會,顏歡才不要留給周舟。她當晚就打電話給歐先生,軟磨硬泡要他來捧場。好好先生別無他法,只能答應了。

比賽的前一天晚上,顏歡特地早早地爬床睡覺,以便第二天能保持最佳狀態(tài)。可是她才剛睡著,從外頭回來的周舟就將她搖醒,說:“‘工地王子在下面等著你呢!他還真是一個鍥而不舍的家伙呢,居然能堅持送飯送了一個月!”

顏歡打開調(diào)成靜音的手機一看,上面只有一個未接來電,是蘇誠的,而且已是一個小時前的事了。

其實,在蘇誠送了幾次飯后,顏歡的氣就已經(jīng)消得差不多了。她都已經(jīng)跟他說過讓他自己好好吃飯,不用再給她送了,可這人不知怎么的,就是要跟她唱反調(diào),非要堅持給她送飯。

這家伙難道是故意的?

他跟她的事如今在BBS上都已經(jīng)換好幾個版本了,而且無一例外的,一直都是她在扮演反派角色,實在可恨。

顏歡磨蹭了半個小時,最后還是換好了衣服走下樓。當顏歡來到樓下的時候,蘇誠還等在那里。他微低著頭,盯著鞋尖,垂下來的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后,蘇誠才緩緩地抬起頭,對顏歡笑了笑,帶著幾分勉強的味道,只是臉色依舊不太好,在明亮的燈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白。

顏歡無語地扶額,嘆了一口氣,問他找她什么事。

蘇誠從口袋里摸了好一陣子,然后才掏出了一樣東西,塞進她的手里。他總是這樣,強硬地要她接受他的東西,強硬到她無法拒絕。

他說:“這里是裙子的錢和醫(yī)藥費,以后……我可能不來找你了?!?/p>

她并沒有去數(shù)他到底還了多少錢,反而有點好奇他的話,只是話到了嘴邊卻成了:“哦,好啊。對了,上個星期的那群人還找過你的麻煩沒?”

蘇誠抿著唇搖了搖頭,一雙眼眸在黑夜里閃著亮光,像一對晶瑩剔透的琥珀。

上周,顏歡跟周舟到市中心逛街,在經(jīng)過某條小巷的時候,看到蘇誠正被一群小混混圍著。雙方似乎是起了什么爭執(zhí),那群人甚至對蘇誠一陣拳打腳踢。

顏歡讓周舟去找警察,自己在這邊守著。她眼看著蘇誠被打趴下了,頓時腦子一熱,自己一個人就沖了過去,把面無表情的蘇誠拉出來就帶著他跑。

那天的太陽特別毒辣,顏歡在拉著蘇誠跑了足足九條街后才甩掉了那些小混混。即使蘇誠的手涼得出奇,可是兩人的手心還是出了汗,薄薄的汗水,也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她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地問他怎么得罪了那群小混混。他尷尬地撓了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說:“他們老大的妹妹好像喜歡上我了,可我沒有接受……”

當時,顏歡腦子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果然對于男色這東西,只要是女生都難以抵擋啊,也難怪自己方才會傻里傻氣地沖上去。

而且因為那個充滿男色誘惑的歐先生在Q大,就有許多女學生沖著他給碩士生授課而報考Q大的研。

只是,歐先生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人,還是一個不知從哪里突然冒出來的女人。

比賽那天,歐先生帶著她來到后臺給顏歡打氣。歐先生向顏歡介紹:“歡歡,這是我的女朋友,趙顧妍。”而顏歡在看著兩人十指緊扣的手時,鼻子有些酸。

當時,她有一種想要哭的沖動,但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哭,只好仰起臉,這才艱難地抑制住了落淚的沖動。那一刻,耳邊有人在談笑,她卻覺得那是在笑話她的一廂情愿。等到他和趙顧妍離開,她才有些氣憤地沖進了更衣間。

顏歡在氣自己的怯懦,氣自己不敢告訴歐先生自己的心意,也氣歐先生居然愚笨得看不出她喜歡他。

若是讓她看著臺下緊挨著的這對男女,她想她是肯定跳不下去的了。于是,她決定不跳了。可她剛將芭蕾舞服脫了一半,更衣間的雜物堆里突然鉆出了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

蘇誠拿著好不容易找出來的電燈泡,怔忡地注視著衣衫不整的顏歡,一時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但臉頰倒是先一步泛起了可疑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根。

顏歡眨了眨眼,抱著自己幾乎全裸的身子。眼看著顏歡就要爆發(fā)出一陣尖叫了,好在蘇誠及時反應過來,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在她的耳邊壓低聲音感嘆道:“哎,被捉來換電燈泡就算了,居然還……反正我會對你負責的?!边@話說得倒像是他受了極大委屈似的。

這一番折騰下來,顏歡的臨陣逃脫沒能成功,最后像趕鴨子上架一般被趕上了舞臺。其實,顏歡的腦子在那一刻是混沌一片的,也就不知道自己跳了什么,只聽見臺下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她一回頭,看到幕后的蘇誠微微揚起的嘴角,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暖意在翻涌。

03

顏歡跟蘇誠是在比賽結(jié)束后的一周開始交往的。

喜歡占卜的周舟給顏歡占了一個卜,一板一眼地說:“秋天是收獲的季節(jié),你卻迎來了起始,有違常理……”下面的話她沒有說了,實在不想打擊顏歡的熱情。其實,她沒有告訴顏歡,不按常理出牌的愛情往往會不得善終。

實際上顏歡最初并沒有多喜歡蘇誠,她之所以跟他在一起,除了在跟歐先生鬧脾氣以外,還有的就是感動。

那天夜里,在蘇誠還給她的錢里,她發(fā)現(xiàn)了一道幸運符,說是希望她能夠比賽成功。在拿到第一名的證書后,她才發(fā)現(xiàn)了這些。她一想到最近發(fā)生的事,就輾轉(zhuǎn)反側(cè)得睡不著,一直到凌晨三點半才下定決心,然后摸出手機給蘇誠發(fā)了一條短信。

她改了又改短信的內(nèi)容,最后才發(fā)過去了一句:你在更衣間說的話還算數(shù)不?

顏歡以為此刻的蘇誠該是睡著了的,可能要天亮才能收到回復。沒想到,不到十秒,她就收到了回復,雖然只是很簡單的一個“嗯”字。第二天,在宿舍樓下,說好了不再來找她的蘇誠又抱著便當出現(xiàn)了。

這一次,他不是以負債人的身份出現(xiàn),而是以男朋友的身份來的。

校董的女兒和工地王子的愛情故事很快就在校園里傳開了,而學校的新樓也在這日復一日里漸漸落成。

在建筑工隊離開的那一天,顏歡跑到新樓去找蘇誠。蘇誠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只著一件干凈簡單的白T恤和一條牛仔褲,烏黑的短發(fā)在風中微微地顫動著。他就站在梧桐樹下,如扇一般大的綠葉被明媚的陽光照得發(fā)亮,透出翡翠似的光澤來。

他見到她,好看的眼睛都要彎成月牙了。她穿著雪白圣潔的裙子,一如初見時那般。他自然而然地拉過她的手,說:“今天我請你吃飯。”

“輪到我買單了吧?今天是周三,單日哦。”

蘇誠的家境不好,從前每次給她送便當,幾乎都要用光了他三餐費的用,害得他自己只能啃饅頭了。后來在知道這件事后,顏歡很心疼,便提議以后分單雙日買單,單日是她,雙日是他。

每逢單日,顏歡便帶蘇誠去吃一些好的、精致的食物。到了雙日,她便說自己想吃面條、餛飩。

在顏歡還算細心的照料下,蘇誠的臉上總算有了血色。

蘇誠搖了搖頭,低沉的聲音帶著些微磁性,說:“小歡,生日快樂?!?/p>

顏歡瞪大眼睛,頓時驚訝得不得了。連她父親都不記得她的生日了,眼前的少年卻記得清清楚楚,不過……“你是怎么知道的呀?我好像沒有跟你提到過啊?!?/p>

蘇誠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但也僅僅是一下,然后便恢復了和煦的笑容,笑而不答地看著顏歡。

菜是兩個人一起到超市買的,然后由蘇誠親自下廚。顏歡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一時覺得特別新奇,有一種家的溫馨感,讓她很喜歡。

蘇誠做飯的圍裙是顏歡系的,當他低下頭時,恰好瞧見她專心致志的模樣,心里微微一動,彎下腰將她圈在懷里,揣著一顆活蹦亂跳的心,慢慢吻了下去。

溫涼的觸感從唇上傳來,像是帶了白蓮的清幽,很讓人回味。他意猶未盡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連笑容都染上了滿足。

顏歡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捏住他高挺的鼻子,神情很像那只憤怒的小鳥。

他在廚房忙活,她則靠在墻邊跟他說起早逝的母親和忙于事業(yè)的父親。此刻,她多希望時間能夠靜止,永遠停留在這如蜂蜜一般甜蜜的時刻。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變得十分依賴他。只要跟他在一起,每一刻都是愉悅的,讓她不得不不承認自己越來越喜歡他了。

飯后,她趴在他的身上,比畫著對他的喜歡:“從原本指甲那么一丁點兒,到手臂那么長,而現(xiàn)在則是很喜歡很喜歡了?!甭牭剿脑挘嗣念^,隨即也笑了。

當蘇誠送顏歡回學校時,送給她一串手鏈,粉嫩的芙蓉玉在夕陽下暈出了粉橘色的光澤。

顏歡一邊摸著手鏈一邊心情愉悅地往宿舍走,走到一半才想起先前蘇誠送給她的幸運符遺漏在他的家里了。她立馬原路折回,卻在一棵大樹后生生地止住了腳步。

因為,她看到了趙顧妍。

颯爽的秋風下,趙顧妍長發(fā)飄逸,正抬起頭,似乎在跟蘇誠說著什么。由于距離有些遠,她聽不見他們說了什么,但是,她看見了。她看見蘇誠微笑著伸出修長的手,將趙顧妍的幾縷長發(fā)繞到耳后,動作自然得好像成了一種習慣。

他笑著的樣子真好看,顏歡這樣想,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攥成拳頭的雙手慢慢松開,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戀人之間的信任,這是她應該給他的。

顏歡雖是這樣想著,但還是拉著周舟陪她到理發(fā)店,果斷將一頭綿長順直的長發(fā)剪成了BOBO頭。周舟笑話她無聊,她卻撇了撇嘴,心想:無聊又如何,她才不要跟趙顧妍一樣留長發(fā)呢!

04

顏歡在很久以后才知道,其實那僅僅是一個開始。

歐先生的科研項目似乎進行得很順利,寒假時隔三岔五就會回家一趟,有時正好碰見顏歡的父親,兩人會聊上幾句,內(nèi)容大抵與那個科研項目有關(guān)。顏歡壓根兒聽不懂,只能抱著手機,找一個角落給蘇誠發(fā)短信去了。

難得總聚不到一塊兒的三個人一起吃晚飯,又恰好是月圓之夜,氣氛不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聊到了趙顧妍和蘇誠,顏父說:“有時間都帶回家讓我看看吧?!?/p>

歐先生抬頭看了顏歡一眼,半晌才道了一句“好”。

蘇誠最近找到了一份工作,是辦公室的小打雜。這份工作雖然總是要加班,但比起到工地去上班,這真是舒服太多了。顏歡覺得父親愿意見見蘇誠,真好,于是琢磨著要給蘇誠一個驚喜。第二天晚上,她守在蘇誠所在的公司樓下等他下班。

初春的風還留著深冬的影子,凜冽而無孔不入,鉆進口罩里,劃得她的臉發(fā)疼。她將羽絨外套緊了又緊,揚起頭看著辦公室透出的燈光,沒來由地想起從前他總是等在她的宿舍樓下的情景,心頓時就軟得一塌糊涂,嘴角隨即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

大約到了十一點,蘇誠才裹著一件風衣走了出來。他穿得很單薄,路燈的光將他的影子無限拉長。她躡手躡腳地跟在他的身后,看準時機,猛地一撲。下一刻,她的手腕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握住,讓她穿高跟鞋的腳毫無防備地拐了一下,差點被一個過肩摔給摔了出去。

發(fā)現(xiàn)是顏歡,蘇誠緊繃的臉色柔和了下來,連忙扶起她,眉頭微蹙,聲音有些懊惱:“你怎么在這兒?大晚上的,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呀?!?/p>

“我不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結(jié)果差點死在你的手里了……我怎么一直沒發(fā)現(xiàn)你還會這招呢?”顏歡的腳踝紅腫了,痛得她直抽氣,瞪他的眼眸似乎氤氳了淚水,水汪汪的,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蘇誠無語地扶了扶額,背對著她半蹲下身子,語氣中盡是無奈:“剛才只有驚,現(xiàn)在算是回味出一點兒喜來了……我家離這里很近的,我先背你過去敷點藥吧?!?/p>

回到家后,蘇誠從醫(yī)藥箱里找到了膏藥。她無意間瞅了醫(yī)藥箱一眼,發(fā)現(xiàn)里面各種各樣的醫(yī)藥用具齊全得出奇。

他輕輕地脫下她的高跟鞋,半跪在地上給她揉腳踝,眼簾低垂,濃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樣微微地扇動著,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好看了,她覺得自己越發(fā)愛蘇誠了。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無底旋渦,無法自拔。周舟曾經(jīng)說過:“你之所以愛蘇誠,是因為他填補了你心中那份最渴望得到的感情。”她不否認,而且她覺得愛情本就該是這樣的。

她冷不防地湊過去吻他,吻得有些過了火,像是寒冷中遇到了溫暖的火焰。他摟著她回吻著,唇齒間已分不出你我。她的手下意識地從他的衣擺底下摸上他的背,手上頓時傳來溫熱而真實的觸感。意識迷糊間,她摸到了一道傷痕,還橫據(jù)了大半個背部,頓時就清醒了一些。

她強迫他把衣服脫了,只見他的后背上新舊傷疤交織,最怖人的是那道已經(jīng)愈合了卻依舊清晰的傷疤。

蘇誠伸手捂著顏歡的眼,柔和的聲音里透出一種祈求:“別看了……”他不希望玷污了她的雙眼,她的眼眸應該是永遠純粹靈動的。

顏歡自身后抱著了蘇誠,臉頰輕輕地蹭在他的后背,屬于他的味道縈繞在她的鼻尖。她憐惜地說道:“阿誠,我以后再也不讓你受苦了?!?/p>

“傻瓜……”那應該是他說的話才對啊,只是他根本沒有勇氣說出口。

05

在歐先生的科研項目宣布成功的那天,顏歡帶了蘇誠回家見父親。父親的心情很好,顏歡才剛給他介紹了蘇誠,他便拍了拍蘇誠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我家歡歡從小任性得很,真是辛苦你了?!?/p>

蘇誠笑了笑,有些靦腆。

那一年,顏歡已經(jīng)大三了,二十一歲的她安靜地注視著家里的三個男人,覺得自己很幸福。

人多熱鬧,自然是少不了喝酒的。顏父特地拿出了朋友送的82年的拉菲,說要不醉不歸。歐先生三番五次地拒絕顏父一杯接一杯遞過來的酒,但父命難為,只好硬著頭皮喝下去。他的酒量淺,很快就醉了。

在所有人都有些昏昏沉沉之時,顏歡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她才睜開沉重的眼皮,就被那人拉入了懷里,濕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耳垂,然后她聽到了歐先生含糊的聲音:“歡歡,我愛你……我一直以為自己只是把你當做妹妹來疼愛的,可是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不一樣,誰都比不上你,誰都不……”

歐先生的表白讓顏歡的酒醒了大半,立馬像受驚了似的推開歐先生,下意識地想要找蘇誠,可飯廳里已不見了他的身影。

最后,她在書房門外找到了他。她抱住了他,縮在他的懷里,像一只受傷的小獸。他溫柔地揉了揉她的發(fā),低聲問她:“怎么了?”

“……突然很想抱抱你?!?/p>

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使然,顏歡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將要發(fā)生了。果不其然,兩個月后,她的父親就出事了。

上頭說她的父親是貪污受賄,所以將她的父親抓進了監(jiān)獄。她和歐先生在外周旋了很久,但都沒能把父親保釋出來。

顏歡和歐先生在見到顏父的整個過程中,顏父只說了一句話:“你們別白費氣力了,都怪樹大招風?。∵@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我早就看開了。”

在回去的路上,一直保持沉默的歐先生突然停住了腳步,雙手按在她的肩上,深邃的眼眸映著一個小小的她:“歡歡,聽我的話,你以后別再跟蘇誠來往了。”

“你什么意思?”顏歡有些生氣了,不滿地甩開了他的手。

歐先生定定地看了她一分鐘,嘆了一口氣,然后把大拇指移到她的臉頰上,輕輕地磨挲了一陣,最后皺著眉頭走開了。

顏歡凝望著歐先生落寞的背影,只見人行道兩旁的樹木枝葉交纏,細碎的光斑落在他的身上,空氣中彌漫了芒果的香氣,仿佛是一年前的某個夢境,他背對著她,漸行漸遠。

為了證明歐先生的想法是錯誤的,顏歡給蘇誠打了很多個電話,可是每一次都是留言信箱。

直到凌晨,顏歡終于接到了一個電話。她以為是蘇誠,很快就接了電話:“阿誠,你……去哪里了?。课艺夷阋惶炝?,但是都找不著你!”

“請問,你是顏歡小姐嗎?這里是警察局,凌晨一點左右發(fā)生了一場車禍,車牌號為×××的轎車撞上了電線桿,車子損毀嚴重,里頭空無一人,我們只發(fā)現(xiàn)了一支手機,麻煩您來警察局協(xié)助調(diào)查?!?/p>

那是歐先生的車!

顏歡甚至顧不得換睡衣,就這樣趕去了警察局。她原本的家被查封了,現(xiàn)在住的地方是學校分配給歐先生的單元間,稍微有些偏僻。她站在空蕩無人的街道上,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一輛出租車,倒是等到了……蘇誠。

他在路燈昏暗的燈光下緩緩向她走來,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輕紗。他踏著一地碎光,有一剎那,她覺得眼前這個熟悉的人陌生得緊。她覺得他的背后仿佛展開了一雙翅膀,透著一股神秘的黑。

顏歡注意到他緊鎖的眉頭,然后是……他那雙映著她身后趙顧妍身影的澄澈的眼眸。下一刻,她被一條從身后伸出的手帕捂住了嘴巴和鼻子。在意識彌留之際,她聽到他感嘆了一聲:“對不起?!?/p>

所有的接近、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景象都是假的,包括她愛的窮小子蘇誠都是假的!

蘇誠從顏歡的眼神里看出了難以置信,還有……不可原諒。

06

傭兵、收人錢財、替人辦事,蘇誠一開始接近顏歡就只是僅此而已。

當顏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在異國的天空上了。她看著直升飛機外蔚藍的天空,突然覺得身心疲憊,累得不想去思考如何面對蘇誠。

最終,她被送到了一個荒涼的島嶼上,由趙顧妍負責照看她。由始至終,她都沒有看到蘇誠。

兩個女人本就兩看相厭,所以趙顧妍自然是從來不給顏歡好臉色,一日三餐都是顏歡自己在附近的林子里覓食。野果子吃了一周后,顏歡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胃有些泛疼了。

顏歡捂著痛得難耐的地方蜷縮在床上,眼淚默默地流了出來。她甚至想著不如就這樣痛死過去吧,這樣就不用去面對蘇誠了。可是她又想當面問個清楚,想聽他解釋她父親入獄的事與他無關(guān),因為她不相信趙顧妍的話!

在床上頹廢了兩天,就在顏歡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蘇誠出現(xiàn)了。他狠狠地罵了趙顧妍一頓,而顏歡就是那時被他吵醒的。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聽到了什么交換材料,但她都不在乎,只是虛弱地伸出手捉住他的衣擺,扯了扯嘴角,說:“好吵?!?/p>

蘇誠將她從床上扶起,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幾口水,然后從醫(yī)藥箱里取出了一支營養(yǎng)劑,熟練地為她注射。他抱著她,輕輕地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乖,沒事了,我在呢?!?/p>

蘇誠親自照顧了顏歡好幾日,直到她的身子有了起色才離開。離開前,他再三叮囑趙顧妍不能任意妄為,必須要照顧好她。

這一次,意識清醒的她拉住蘇誠,一雙眼眸純粹得讓他心驚。她瞇起眼睛,語氣冷淡地開口:“我需要一個解釋?!?/p>

蘇誠低頭看著顏歡纖細的手指,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而她甚至聽不出他的聲音里是否有一絲波瀾:“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趙顧妍跟顏歡說了,她說她跟蘇誠是最合拍的搭檔,兩人受人雇傭,要奪取歐先生正在研究的材料X的配方。如今,歐先生已被他們捉去了。

對于歐先生而言,顏歡是最特別的存在,甚至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所以,如今他們以顏歡為威脅,逼迫歐先生說出配方。

蘇誠對歐先生說:“顏歡在我的手里,如果你死了,我就讓她陪葬。”

顏歡從錄音筆里聽到蘇誠那像是從地獄深處鉆出來的聲音,打了一個冷顫。她摸了摸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幸運符,頓時升起一股從頭到腳的寒意。

趙顧妍的笑容是明晃晃的,是勝利者的笑容。

她捏著顏歡的下巴說:“吶,這才是我從小到大熟悉的真正的蘇誠哦。他偽裝成弱者,那只不過是方便接近你。因為你最大的弱點就是太渴望簡單的溫情了,所以這對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阻礙。你可別想著尋死,你若是死了,歐先生怕是也活不下去了吧。”

怪不得他會知道她的生日,怪不得他那么了解她,原來一切都是沖著歐先生研究的X材料配方去的,一切都早有預謀。而她父親的案子對他而言只是中途多出的一筆生意,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顏歡尖叫著將房子里的東西全數(shù)掃在了地上,玻璃噼里啪啦地碎成五光十色的碎片。她無助地跌坐在地上,玻璃扎入了她的腿里,她卻渾然不覺,因為哪里的痛都比不上心痛。晶瑩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滑落在地上,與殷紅的血混為一體,除了哭,她別無他法。面對命運,她實在是太渺小了。

期間,蘇誠來看過她。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細小的傷口,像是在欣賞一件珍寶似的。她憤怒地盯著他,露出一臉厭惡的神情。

蘇誠平靜地打碎一旁的花瓶,撿起一塊鋒利的碎片,面無表情地往自己的身上扎:“歡歡,既然你不好受,那我陪你。”

“變態(tài)!”她漲紅了臉罵他,可在看到那血淋淋的傷口時她還是忍不住心疼。

荒島的生活很冷清,偶爾趙顧妍會給顏歡說一些蘇誠的往事。每當說起那些事時,趙顧妍那張美麗的臉上就會綴著溫馨的笑。趙顧妍是喜歡蘇誠的,這一點旁人都能看出。

某日,趙顧妍回來了,卻沒給她說蘇誠了,只是對她說了一句:“歐先生把配方交給蘇誠了。呵,他居然用機密成果換你平安歸來。等確認配方無誤后,你就可以離開了?,F(xiàn)在,你想見見歐先生嗎?”

顏歡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趙顧妍帶著顏歡翻過叢林,在樹木掩映間,一座高塔隱隱約約地出現(xiàn)在視線內(nèi),那就是歐先生被困的地方……

眼看著渡過跨河的木橋就能到達那座高塔了,走在前頭的趙顧妍卻突然停住了腳步,站在木橋的中央,轉(zhuǎn)過身對顏歡咧開嘴笑道:“顏歡,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但凡知道蘇城真實身份的人,除了我,其他的都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聞言,顏歡后退了一步。嘩啦啦的流水在她的腳下流淌而過,通向無邊無際的大海。

好像在配合趙顧妍的話一般,不遠處的高塔突然響起了刺耳的槍聲,驚起了整個樹林的雀鳥。

07

顏歡不見了。

當蘇誠從趙顧妍的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時,心里頓時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這個荒島上埋伏重重,稍有不慎就會觸發(fā)地雷。他一拳打在結(jié)實的樹干上,打得關(guān)節(jié)處都流出了血,咬牙切齒地說:“我不是讓你好好地看著她嗎!”

趙顧妍無辜地攤了攤手,說:“腿長在她的身上,我也沒辦法啊。既然你那么喜歡她,那就該打斷她的腿,把她永遠鎖在你的身邊,讓她哪里都去不了?!?/p>

其實,蘇誠一開始是很討厭像顏歡這種嬌氣扭捏的女生的,可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她有許多可愛之處。跟她在一起,他有了正常人的喜怒哀樂,甚至知道了吃醋的味道。特別是那一天,他躲在電線桿后看到歐先生與她一起從警察局里出來,看著他們親密的模樣,恨不得沖上去將她搶到自己的身后。

蘇誠將隨身攜帶的短刀擱在了趙顧妍的脖子上,惡狠狠地說:“快點說,她到底在哪里?她不可能不管歐先生的安危而一個人跑掉的?!?/p>

“蘇誠,你變了。你也不想一想,我怎么可能容忍那個改變你的人呢?”趙顧妍精致的妝容笑得有些猙獰。她握著他的手,把刀按在自己的肌膚上,劃開的傷痕滲出了一抹詭異的紅。

“我們明明不是說好了,讓你不能動她,所以我才會繼續(xù)跟你做這單生意的!你竟然——”蘇誠憤恨地盯著趙顧妍,目光嗜血而兇狠,仿佛恨不得一刀將她解決了。良久,他又驀地開始哈哈大笑起來,一時不能自已,可眼淚模糊了眼睛:“是我的錯!哈哈,我居然真的相信了你!我……居然信了你?!”

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顏歡有了不一樣的感覺時,他便跟趙顧妍提出退出合作,可趙顧妍竟以顏歡的性命要挾他。他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可趙顧妍的手段以及無數(shù)藏在暗處的同行的虎視眈眈讓他不敢掉以輕心。

前有虎,后有狼,所以他寧愿顏歡恨他,也不愿顏歡受傷。即便是后來趙顧妍讓他收集顏父貪污的證據(jù),他仍然相信她會信守諾言,不去傷害顏歡……畢竟一命換一命,凡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可到最終,他還是沒能保護好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而且他最心愛的女人大概到死都還在恨著他。

直到蘇誠頹敗地離開后,趙顧妍才卸下了高傲的笑容,任由眼淚肆無忌憚地流淌。

實際上,顏歡已經(jīng)跟著歐先生離開了島嶼。歐先生的假死是蘇誠安排的,而顏歡則是趙顧妍放走的。

趙顧妍親自送她上船,臨別時對她說:“我真的很討厭你,可是蘇誠喜歡你。對于他喜歡的東西,我總會強迫自己去接受。他已經(jīng)狠不下心來了,所以早就計劃好演一出戲,讓你們假死,以此免除同行的騷擾??墒?,我不想見到你,那就先讓你消失好了?!?/p>

顏歡坐在小船上,撐著欄桿,雙眼凝視著波濤洶涌的大海。慢慢地,荒蕪的小島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宛若一場夢境,一切都來得不真切。

面容憔悴的歐先生捂住她的眼睛,溫和地說道:“歡歡,別看了。忘了他吧,你還有我?!?/p>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墒羌词怪?,她還是忍不住會舍不得,忍不住流了淚。

當她還在島上之時,看著繁星璀璨的夜空,她會想一個問題: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還會想要遇見蘇誠嗎?

歐先生感覺到了指尖的濕熱,隨即溫柔地抱住了顏歡。迎面而來的海風帶著淡淡的咸腥味,是這個夏天僅存的記憶。

父親終究還是離開了顏歡,她甚至沒能見他的最后一面,沒能……去認領(lǐng)他的遺體。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世上再無顏氏父女和養(yǎng)子歐先生了。而顏歡和歐先生新的身份,趙顧妍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在決定離開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城市時,顏歡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最要好的周舟。在離開的前一日,她偷偷地潛入了顏父長眠的墓地,跪了一晚。她已經(jīng)不會哭了,只是眼睛澀澀的,但沒有眼淚流出來,大概是她的眼淚被已經(jīng)透支完了吧。

三個月后,當顏歡經(jīng)過報刊亭時,看到了一篇關(guān)于太平洋海域某島嶼離奇著火,大火燒了整整五天的報道。不過五日,那個灌木叢生的島嶼化為烏有。

這時,她忽然想起了周舟從前時常在她的耳邊嚷嚷的話:最珍貴的人會永遠活在記憶里,不離不棄,他永遠都會在這里。

也許蘇誠就是那樣的一個人,永遠地活在了顏歡的心里,不離不棄,但也僅僅只是活在心里,最好能永遠不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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