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樹
2015年2月,原上海鐵路局局長龍京被調(diào)查的消息勁曝網(wǎng)絡(luò),這個“鐵路才子”曾因溫州動車事故被撤職,又因要重新復(fù)出而引發(fā)熱議。然而,沒有人知道,龍京此次落馬,竟是他遭遇死亡恐嚇的前妻,聯(lián)手“二奶殺手”張玉芬的一次絕地反擊。
2015年3月,張玉芬向本刊特約記者曝光了一個情色官員狂妄自大、自掘墳?zāi)沟膬?nèi)情。本刊特約記者根據(jù)張玉芬的口述,整理出以下文字……
2009年12月初的一天上午,我正在西安家中休養(yǎng),突然接到一個女人打來的電話,請我?guī)退{(diào)查丈夫包養(yǎng)的情人。許多年前,我因丈夫背叛,調(diào)查找出了丈夫的小三,從而踏上了一條專為原配抓出小三的路,并與9個同病相憐的姐妹一起注冊成立了“火鳳凰”偵探社;后來又組建了“中華全國民間反二奶同盟”,成功查出多名貪官情人,被大家稱為“二奶殺手”。此后,每年都有不少原配來找我求援。
我客氣地回絕了,那段時間,我因調(diào)查陜西省政府一個官員的二奶,被10多個人跟蹤、恐嚇,加上患低血糖住院,身心都很疲憊,不想接。放下電話沒多久,那個女人又打電話進(jìn)來,稱她就站在我家樓下,懇請相見。我走到窗前往下看,果然,樓下寒風(fēng)中站著一個40多歲的女子。我心里有些不忍,無論接不接案子,我都應(yīng)該下樓見一下對方。面前的女人中等個頭,穿著得體、面容沉靜,一看就是知識女性。對方見到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一把抱住我,激動地說:“謝謝你能見我,我在西安一個親人也沒有,現(xiàn)在終于找到組織了?!?/p>
那女人自稱姓蔣,丈夫總是以工作忙為由,長年不回家。可蔣女士只稱丈夫是西安鐵路局的,卻不愿說出丈夫的名字。我委婉地說道:“你們夫妻間還有情分在,你還是好好勸勸自己的男人,我?guī)筒涣四??!薄拔覍λ鐩]感情了,我只想離婚!”蔣女士眼圈紅了,半晌,她說她的丈夫是西安鐵路局局長龍京。
蔣女士告訴我,身為西安鐵路局局長,龍京在外面有女人,先后兩次被她撞上不堪的一幕,而這兩次,龍京是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夫妻倆為此時常吵架。蔣女士哀求龍京看在孩子分上,不要在外面鬼混,“你有那么多女人,不怕染上臟???”沒想到龍京非常不屑,反而指責(zé)蔣女士太自私、太小心眼,竟稱哪個成功男人沒有情人、哪個皇帝不是妻妾成群,也沒見哪個皇帝染上病了!蔣女士氣得渾身顫抖:“皇上妻妾成群那是圈養(yǎng);你的女人都是散養(yǎng),能相提并論嗎?”龍京啞口無言,索性摔門而去。此后,他更加變本加厲,連工資都不給家里一分。蔣女士獨自一人支撐著家和孩子讀書的費用,身心俱疲,她向龍京提出離婚,可擔(dān)心仕途受到影響,龍京堅決不同意。當(dāng)時正處青春期的孩子也深受影響,孩子本來性格開朗,學(xué)習(xí)非常好,可是,因為父母的戰(zhàn)爭,孩子成績直線下降,人也變得抑郁寡歡,不愛說話。
2009年10月,蔣女士在丈夫的手機(jī)里發(fā)現(xiàn)龍京帶著西安一電視臺女主播白莉(化名)回江西老家、與龍京父母的合影,蔣女士懷疑她是丈夫的情人,于是決定抓住丈夫包養(yǎng)情人的證據(jù),跟丈夫離婚。否則,她和孩子的一生就徹底毀了……
我決定幫蔣女士。由于我當(dāng)時剛出院身體不好,再加上蔣女士已經(jīng)提供了明確信息,我便讓我的助手去調(diào)查。然而,半個月過去了,事情沒有任何進(jìn)展。
一天,蔣女士來到我家,只見她滿臉浮腫,臉色蒼白,我吃了一驚,問道:“你這是怎么了?”蔣女士抹起了眼淚:“幫幫我,讓我脫離苦海吧!”說著,她默默地脫下衣服,只見她的胳膊上、腿上、后背上滿是傷痕,而肩膀和后背分明又添了新傷。“不是萬不得已,我真不愿讓人看到這不堪的一面。”蔣女士告訴我,因為懷疑龍京情人眾多,很長一段時間以來,蔣女士都不愿讓丈夫碰她,她嫌丈夫臟,更怕丈夫染上性病傳染給她。
遭到妻子拒絕,龍京非常震怒,蔣女士不愿意,龍京就打她、用嘴咬她。昨天晚上,龍京回家了,仍然想強行和她同房,她堅決不從,結(jié)果被龍京按在床上,又打又咬,咬得蔣女士背后滿是深深的血牙印。
蔣女士身上的那些傷痕竟然都是丈夫咬的牙印,牙印很深很深,最后都變成了無法消除的疤痕!
我難過地閉上了眼睛,這些年,見到了太多被婚外情傷害的女人,我太知道婚外情對女人的傷害有多重,當(dāng)年,我們“火鳳凰”偵探所中的10個姐妹除我之外,其余9個都得了癌癥,都陸續(xù)去世了??墒Y女士的遭遇,讓我觸目驚心,沒人能想到,一個外表沉靜文雅的女人,竟承受著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暴力?!澳惴判?,我一定幫你抓到證據(jù)?!蔽?guī)缀跏桥陌付?,“一定讓你早日擺脫這樁婚姻!”我決定親自上陣,見蔣女士身體太虛弱了,我?guī)еチ宋靼矕|郊藍(lán)田縣,找一個老中醫(yī),給她開了幾服藥,讓她調(diào)理身體,“戰(zhàn)爭,需要體力!”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我接到蔣女士的電話,稱龍京剛從家里出來,說是去單位,但蔣女士憑著一個女人的第六感,認(rèn)為他是去約會情人了。我馬上讓蹲守在蔣女士家附近的兩個助手跟蹤龍京的車,發(fā)現(xiàn)龍京去了西安電視臺附近的西江賓館。沒多久,龍京和西安電視臺的女主播白莉開著車一前一后出來,在賓館門口,兩人分別停下車,走出來站在車邊吵架。隨后,龍京將白莉的車開回賓館院內(nèi),拉著白莉進(jìn)了他的車,開走了。我的兩個助手趕緊跟蹤龍京的車,結(jié)果在一個路口遇上紅燈,跟丟了。
我將情況告訴蔣女士,蔣女士有些失望,我安慰道:“白莉會去西江賓館取車,我們一定能抓到機(jī)會?!?/p>
第二天下午一點多鐘,我讓蔣女士開車將我送到西江賓館,然后我一個人在那里蹲守。說來也巧,沒多久,白莉就打車來了,下車徑直走進(jìn)了西江賓館。我也跟了進(jìn)去,只見白莉發(fā)動了一輛白色奔馳轎車,一拐彎開到西安電視臺的門口,停在了路邊。
我租了一輛黑色轎車,耐心地等待著。晚上9點多鐘,白莉出來了,一身白衣白裙、頭戴白帽子,坐進(jìn)了自己白色的車,向西安城外駛?cè)?。我讓司機(jī)一路緊跟,來到離西安市區(qū)50多公里的一個高檔小區(qū)。
白莉開車進(jìn)去后,我們租的車被擋在了小區(qū)外,我便下車,走進(jìn)小區(qū),向小區(qū)里的保安打聽白莉的樓號、房號。小區(qū)保安對這個經(jīng)常在電視上露面的女主播很了解,稱她的房子和車子都是一個局長送的,我不僅弄清了白莉的住處,還知道龍京經(jīng)常出入這里。
三天后的晚上10點多鐘,幾經(jīng)蹲守,確定龍京在白莉的住所,我隨即打電話通知我的兩個助手,陪著蔣女士一起趕了過來。蔣女士猶豫了一會,敲開了門。開門的是白莉,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薄毛衣,里面什么也沒穿,毛衣拉鏈也沒拉。沒等白莉問話,我們幾人一擁而進(jìn),只見龍京連褲子還沒提上。
現(xiàn)場一陣驚惶,此時的蔣女士反而異常平靜,按照我事先的囑咐,她拿走了龍京的手機(jī),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我們離婚吧!”便離開了捉奸現(xiàn)場。
在龍京手機(jī)里,我們又發(fā)現(xiàn)了龍京與另外16個情婦的情色短信和照片。第二天,在我的家里,蔣女士將手機(jī)調(diào)成免提錄音,給那16個情婦一個個打電話過去。這些女人聽說是龍京的妻子,沒有一個認(rèn)錯,態(tài)度最好的就是馬上掛斷電話、一聲不吭,有幾個女人甚至在電話里譏諷:“你丈夫就是愛我,我也愛他,怎么啦?男人都不愛你了,你還死賴著他干什么!”
飽受屈辱的蔣女士依然語氣平靜、彬彬有禮,我在一邊默默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她,心疼不已,我知道,她早已心如死灰,只是為了離婚而搜集證據(jù)。
我通過各種途徑查清,這16名情人分布全國各地,其中有5人還是西安人,龍京把這些情人安置在自己出差的不同城市,方便每到一地都有情人相伴。
成功地抓住了龍京和電視臺女主播白莉通奸的事實,又找到了龍京的其他16個情人,蔣女士認(rèn)為龍京一定會乖乖地同意離婚。我試探著詢問她,是不是再考慮考慮,一個女人,能不離婚,盡量不要離。
蔣女士堅決地?fù)u搖頭:“我之所以現(xiàn)在請你幫忙,是因為我孩子今年高中畢業(yè),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學(xué),這時離婚,對孩子不會有太大影響了。”然而,事情并沒有蔣女士想的那樣簡單、容易。她提出的離婚要求,龍京根本置之不理,并威脅蔣女士,起訴離婚也沒用,他不同意,沒有人敢立案。蔣女士哭著對我說:“我只想安靜地離婚,保留最后一點尊嚴(yán),然后離開西安,跟孩子在一起。難道這都辦不到嗎?”我無奈地?fù)u搖頭。
2010年5月,蔣女士拿著龍京與17個情人通奸的證據(jù),找到鐵道部有關(guān)部門施壓,并將電話打進(jìn)了當(dāng)時的鐵道部長劉志軍辦公室紅機(jī)專線。
輿論頓時嘩然,紛紛議論說龍京走到哪就跟播種機(jī)一樣。蔣女士聽鐵道部的人說,劉志軍非常憤怒,龍京是他得意的下屬,此事讓他很沒顏面,他把龍京叫到北京訓(xùn)了一頓,并叫他必須擺平妻子,否則免職。
因此事件,龍京已不適合繼續(xù)在西安工作,半年后,2010年9月,龍京調(diào)任上海鐵路局局長,終于同意離婚。2011年5月,蔣女士和龍京辦理了離婚手續(xù),回到了北京,與上大學(xué)的孩子團(tuán)圓。
結(jié)束了這場痛苦的婚姻,我以為蔣女士從此可以平靜地生活,沒想到,半年后,我又接到了她的求助。
2012年春季的一天,我突然接到蔣女士的電話。當(dāng)時,我正好在北京,幫人調(diào)查二奶,并在北京門頭溝地區(qū)租了房子,準(zhǔn)備辦一個情感驛站,為遭受丈夫婚外情傷害的女人提供心理援助和暫時居住地。
得知我在北京,蔣女士立刻趕了過來。
大半年沒見,蔣女士氣色特別差,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我一問才知,自從“7·23”溫州動車事故以來,她和孩子一直遭受著龍京的騷擾和恐嚇。
龍京任上海鐵路局局長不到一年,2011年7月23日,上海鐵路局下轄的甬溫線溫州段發(fā)生特別重大鐵路交通事故,事故發(fā)生第二天,龍京被免職。
賦閑在家,龍京把所有怨氣都發(fā)在了前妻蔣女士身上,認(rèn)為正是蔣女士的捉奸和大鬧離婚,敗壞了他的名聲、壞了他的運氣;甚至懷疑蔣女士身在北京,不停告狀,最終毀了他的仕途。他不斷地給蔣女士打騷擾電話,威脅她不要搞小動作,否則就找人做了她。
一天,蔣女士剛出門,就被一個混混模樣的壯漢跟蹤,跟了一段路程后,那壯漢突然沖過來,惡狠狠地辱罵她。之后,這種跟蹤成了常事,后來,蔣女士在住處的樓道里也發(fā)現(xiàn)跟蹤的人。周日的傍晚,孩子要回學(xué)校,蔣女士將孩子送下樓,目送孩子離開后,她轉(zhuǎn)身回家,一個帽子壓得很低的中年男人突然擋住了她的路:“那是你孩子吧?別再找事了,免得連累了孩子?!闭f完,便快速離開。蔣女士崩潰了,對著那男子的背影大喊:“我什么也沒做,只想安靜地生活,你們到底想怎樣???”孩子受到威脅,蔣女士受不了了,再次想到了我……面對蔣女士的境遇,我也無能為力,只能安慰她:“龍京再混蛋,也不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手。你別怕!”
此后,蔣女士遇到騷擾就來找我,有時還帶著孩子。我們倆互相開導(dǎo),成為最知心最信任的朋友。
2013年初,蔣女士的孩子突然得了一種奇怪的病,身上的皮大把掉落,蔣女士帶著孩子看了許多家醫(yī)院也治不好,后來,病情惡化,住進(jìn)了醫(yī)院。這些年來,蔣女士一個人帶著孩子,沒有多少積蓄,孩子生病需要大筆治療費用,母女倆陷入了困境。為了救治孩子,蔣女士四處借債,急白了頭發(fā)。孩子心疼母親,悄悄給父親打電話,將自己的病情告訴父親,希望父親能拿一筆錢。此時,龍京正張羅迎娶一個臺灣籍的女鋼琴家,接到孩子電話后,他隨即撥通了蔣女士的手機(jī):“你又想壞我的事!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笔Y女士大吃一驚,半晌,她才弄清是怎么回事,既憤怒又悲哀:“你是父親,孩子只是希望在最艱難的時候,能有一點父親的溫暖?!笔Y女士越說越氣憤:“你如此冷血,上天不會放過你!”
龍京最終沒給孩子一分錢。那段艱難的日子,蔣女士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找我說話,而我除了安慰她、鼓勵她,盡我可能提供一點資金援助之外,無能為力。幸好,經(jīng)過幾個療程的治療,孩子的病情穩(wěn)定了下來。
2014年春天,網(wǎng)上到處散布說龍京要復(fù)出、任北京鐵路局局長,蔣女士也聽鐵道部的人說,將要重新啟用龍京,心里不禁涌起一種莫名的恐懼。
不久,蔣女士突然接到龍京的電話,稱蔣女士散布了太多謠言,威脅蔣女士老實點,否則,等他復(fù)出,舊賬新賬一起算。蔣女士非常害怕,找我商量,“龍京一旦再次當(dāng)官,我和孩子只怕只有死路一條了。”
生死攸關(guān)之際,走投無路的蔣女士決定破釜沉舟,只有徹底把龍京扳倒,才能保證她和孩子的安全。
見蔣女士心意已決,我將當(dāng)年調(diào)查龍京的材料整理一番后,聯(lián)系了曾曝光雷正富不雅照的記者朱瑞峰,將材料交給他一份的同時,也送了一份到中紀(jì)委。
記者拿到材料后,便聯(lián)系采訪龍京的情人、知情者。龍京得知后,暴跳如雷,更加瘋狂地恐嚇蔣女士。此時,我在門頭溝的月亮灣情感驛站已經(jīng)開辦,那段日子,蔣女士不敢呆在家里,便帶著孩子住在月亮灣。
2015年2月,我們的舉報引起重視,據(jù)悉龍京涉嫌腐敗被調(diào)查。情色官員的狂妄,最終為自己掘了墳?zāi)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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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賈 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