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

三年前，明明正上5年級，一天放學(xué)回家，發(fā)現(xiàn)路邊草叢中有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小狗臟兮兮的，身上長有癬疥。明明轉(zhuǎn)身想走，忽見小狗沖著他哀哀地叫了兩聲，眼里滿是淚水。明明覺得小狗實在可憐，就把它抱回了家，給它洗了澡，又給它治病。小狗在明明的精心養(yǎng)護(hù)下，癬疥一天天好了，皮毛也黑亮起來，明明就給它起了個“黑子”的名字。

自從有了黑子，他的樂趣也多了起來。每當(dāng)放學(xué)回家，就先逗黑子玩兒一會兒，馴它爬，馴它打滾兒，馴它拿嘴接?xùn)|西，還時常領(lǐng)它出去捉迷藏……黑子一天天長大了，出落得威猛強(qiáng)悍，極有靈性。明明去上學(xué)，它就給叼著書包，一直“護(hù)送”到學(xué)校;明明放學(xué)，它摸準(zhǔn)了時間，歡快地前去迎接，簡直成了明明的一個“小仆人”。

轉(zhuǎn)眼三年過去了，明明升入了初中一年級。明明的家在城郊結(jié)合部，古老的大運河從村東穿過。這天傍晚，明明帶著黑子去運河大堤上練跑步，因為學(xué)校要開運動會，他報了3000米長跑項目。

來到一棵古槐下，只見黑子突然停止了腳步，嗅著什么，直奔古樹。由于年代的久遠(yuǎn)，老槐樹樹干上有一個很大的洞。黑子身子直立，趴著樹洞，一只爪子不停地扒著什么。扒著扒著，只見一個物件被黑子叼了出來，原來是個銹跡斑斑的缺角小香爐！

咦？這可是件古物！明明?？粗醒肱_的《鑒寶》欄目，所以對古物有些了解。他拿過香爐，反復(fù)看著。心里嘀咕，電視上說，古物越老越值錢，這玩意兒會不會……明明一邊擺弄著香爐，一邊想：是誰放在這兒的呢？

黑子叼出香爐，顯得很興奮，使勁搖著尾巴，拿舌頭直舔香爐，像是在向主人邀功：“你看我還行吧？”

明明拍了拍黑子的腦袋，又抱過來親了親，算是對它的獎勵。然后吩咐道：“去，把這玩意兒送回家去！”

黑子搖搖尾巴，嗓子里發(fā)出一個“呃”的聲音，叼起小香爐，飛也似的跑走了。

明明獨自練了一會兒，天漸漸黑了下來。這時，只見樹叢中有兩個人影忽隱忽現(xiàn)，鬼鬼祟祟直朝大槐樹走來。明明一驚，憑直感，覺得這兩個人不是好人。于是便向家走去。這時黑子已經(jīng)跑來接他了。一見黑子來了，明明的膽兒壯了起來，停下腳步回頭張望。遠(yuǎn)遠(yuǎn)地，只見那兩個人直奔老槐樹。其中一人還將手伸進(jìn)了樹洞中。一會兒，二人指指點點，直朝明明走來。明明加快腳步回了家。

就在當(dāng)天夜里，明明家發(fā)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半夜時分，忽聽黑子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吼聲，緊接著便是一陣狂吠，像是咬上了什么東西。見黑子咬得兇，明明的爸爸開燈起床，來到院中。只見黑子毛發(fā)直立，院中不安地轉(zhuǎn)著圈子，仍是一聲聲吼著。

“家中招賊了？”明明被驚醒，也跑了出來，抱著黑子的頭問。黑子望望明明，又沖著門外吼了幾聲。一家人見沒發(fā)現(xiàn)什么情況，再說有忠實的黑子，賊人是進(jìn)不來的。

第二天是個星期日，吃過早飯，爸媽都去工廠上班了。明明帶上黑子，還想去運河堤上練跑步，正要出門，忽聽門外傳來吆喝聲：“有古董的賣喲！”

明明想到了昨天樹洞中黑子扒出的那個缺角小香爐，心想：這不是件古董嘛？說不定能賣不少錢呢！想到這里，從屋中拿出那只小香爐，就出去找小販問價錢。

收古董的小販三十多歲，刀條臉，牛一樣的大眼睛，正向門里張望呢！見明明出來，熱情地迎上前去，道：“小朋友，有古董賣給我，我出的價可比文物販子高多了！”

正說著話兒，黑子跟了過來，地上嗅嗅，又嗅嗅收古董的小販，頓時豎起耳朵，齜出犬牙，沖著小販狂吼起來，要不是這人手腳利索，急忙用車子擋住，就被咬上了。

見黑子無故咬人，明明深感意外。黑子非常通人性，得不到主人的指令，是不會主動攻擊人的。今天這是怎么了？他怕黑子傷人，急忙喝住了黑子。黑子盡管被喝住了，但仍是齜著牙，兇兇地盯著收古董的小販，喉嚨中發(fā)出聲聲低沉的吼聲，非常嚇人。

收古董的小販已看到了明明手里的缺角小香爐，驚喜地問道：“小朋友，你賣古董？拿來我看看貨色……”

明明將香爐遞了過去。就在小販接過香爐的瞬間，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見一直蹲伏著的黑子“噌”一下子躥過來，一口叼上了香爐，轉(zhuǎn)身跑回了家中。黑子的異常舉動，讓明明大吃一驚：真是怪事，黑子這是怎么啦？莫非不讓我賣？明明急忙跑回院子，一邊叫著“黑子”一邊追，黑子在院中不停地跑，就是不聽召喚。奶奶從屋中出來了，見到這情景，說：“明明，別追了，黑子不讓你賣它呀，說不定這是件寶貝呢！”

見奶奶說得有理，明明停止了腳步，說：“黑子過來，我不賣了還不行嗎？”黑子望望明明，搖搖尾巴，果然乖乖地走了過來，將嘴里的香爐還給了明明。明明拿過香爐，沖著門外喊：“哎——你走吧，俺不賣了！”這時收古董的已到門口，說：“小朋友，哎，賣給我吧。我……我給你1000塊錢怎么樣？”

聞聽這東西值1000塊錢，明明又動了心，站著沒有言語。收古董的小販見明明有些動心，就主動向門里走。這時只見黑子“噌”一聲躥出去，“汪汪汪”照著小販就咬。收古董的小販一邊大叫著“狗狗”，一邊趕緊逃避。黑子兇兇地追著咬，直把小販趕走，這才跑回家來。

一會兒，收古董的小販又回來了，門外嚷道：“小朋友，賣不賣呀？這么好的事，可別讓這只臭狗給攪黃了！”

黑子聽到叫嚷，又要往外沖，被明明抱住了脖子。沖著門外喊道：“你走吧！不賣了，就是不賣了！”

收古董的小販罵聲什么，狠狠地離去。

過了一會兒，奶奶想起一件事來，道：“明明，你去衛(wèi)生所找趙大夫，就說我的失眠病又犯了，她知道的，給我開瓶安定片來?！?/p>

明明知道奶奶有神經(jīng)衰弱的毛病，也知道趙大夫是他們家的老熟人，接了錢，帶上黑子連蹦帶跳地往村東衛(wèi)生所跑去。

開了藥，剛出衛(wèi)生所大門不遠(yuǎn)，迎面駛來一輛摩托，“吱”地一個急剎車停住了，對明明道：“小朋友，你是明明吧？”明明點點頭，疑惑地望著來人，說道：“你是誰？我不認(rèn)識你呀？”

來人道：“我是你媽媽單位的劉叔叔！不好了，你媽媽外出辦事出了車禍，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搶救……”

聞聽媽媽出了車禍，明明差點嚇哭了，急忙問道：“叔叔，我媽媽在哪個醫(yī)院？要緊不？”

來人嘆了口氣道：“你媽媽傷得很重，昏迷中直喊你的名字，這不，我就特意接你來了……”

明明眼淚流了下來，將手里的藥瓶讓黑子叼了，道：“快把藥送回家去，我去醫(yī)院！”說完便爬上了“劉叔叔”的摩托車。

摩托車開得飛快，耳畔風(fēng)聲呼呼。明明由于第一次坐摩托，嚇得緊緊地?fù)ё⑹迨宓难?，連眼也不敢睜。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摩托車停下了，只聽“劉叔叔”道：“下車吧，到了！”

明明睜開眼睛一看，這哪兒是什么醫(yī)院啊，看樣子像個廢舊倉庫！見此，明明疑惑地問道：“劉叔叔，你不帶我去醫(yī)院，來這里干什么？”

“劉叔叔”一陣?yán)湫?，兇相畢露，一把將明明拽下摩托，喝道：“少啰嗦！里邊去！”連推帶搡，將明明搡進(jìn)一間屋中。明明暗暗叫苦，直到這時，他才知上了壞人的當(dāng)，被人綁架了！

屋子很暗，里面散發(fā)著一股刺鼻的煙酒味兒，半晌明明才適應(yīng)了里面的光線。但見一個破舊的沙發(fā)上蜷縮著兩個大漢，其中一個胳膊上還纏著紗布。見他們進(jìn)來，纏紗布的家伙道：“三哥，老五功勞不小，看得準(zhǔn)，報得急，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回來吧？別他媽的再收什么古董了！”叫“三哥”的家伙“唔”了聲，掏出手機(jī)，打起電話來。

明明一旁聽得真切，心說：“呀！鬧了半天，那個收古董的小販，原來是他們一伙的呀！他們到底要干什么？”

那個叫“三哥”的家伙打完電話，然后對明明道：“小崽子，都怪你多手多腳，拿了我們的香爐，害得老子們好苦！快告訴你家的電話號碼，我要讓你爸爸拿香爐換兒子，外加5萬塊錢！”

明明聞聽，更不解了，問道：“香爐怎么啦？是啥寶物？那是我們家黑子撿的！”

纏紗布的家伙“啪”就打了明明一巴掌，罵道：“小崽子，你問那么多干啥？全是讓那條惡狗鬧的，昨夜老子去你家取香爐，嘿，那家伙竟它媽的咬了老子一口……”

明明捂著被打疼的臉，暗暗說道：“怪不得夜里黑子咬得那么兇呢，原來是這么回事??！該，活該！咬死你才好呢！”

“三哥”又開始逼問起電話號碼。說不說呢？明明的思想激烈斗爭著：說不知道？歹徒肯定不信，定會死里打我;告訴他們？爸爸當(dāng)過解放軍，有勇有謀，定會想辦法救我的。想到這里，佯裝害怕，說出了爸爸的電話號碼。

“三哥”記在了一個本上，對纏紗布的家伙道：“你好好看著他，我倆出去安排一下！”說完，帶上另一個歹徒出去了。

纏紗布的家伙怕明明跑掉，“啪”一聲鎖了鐵門，掏出刀子對明明威脅道：“小崽子，你敢不老實，老子就一刀宰了你！”說完，打開一瓶啤酒，摸出一根香腸，便獨自吃喝起來。

明明從一進(jìn)這個庫房就東張西望，想著逃跑的辦法。身后除了一個帶鐵欞子的低矮小窗外，沒有任何可以逃跑的地方。這可怎么辦呢？正自想著，突然身后小窗處發(fā)出一聲異樣的聲響，明明回頭一看，差點喊出聲來：呀，是黑子！黑子怎么來了？只見黑子立起身子，前爪扒著窗戶，嘴里還叼著那瓶藥呢！見此，明明感動得差點流下淚來。一定是黑子發(fā)覺情況不對，一路追蹤而來，它根本就沒有回家呀！一見黑子出現(xiàn)在這里，明明又驚又喜，回手拿下黑子嘴里的藥瓶子，對黑子道：“快，快回家告訴爸爸去！”

黑子回身想走，這時監(jiān)視他的歹徒看到了這一幕，罵聲：“王八蛋！老子正要找你算賬呢！”

抄起一根鐵棍，開了門，就來追打黑子。黑子也發(fā)現(xiàn)了仇人，立時狂叫著來咬歹徒。

明明跑到了門口，他多想借機(jī)逃走呀！可歹徒就在門口，自己怎么跑得掉？明明急得渾身冒汗，拳頭攥得嘎嘎響。無意間，他發(fā)現(xiàn)了手里的藥瓶，猛然，一個絕好的主意跳出腦海。對，就這么辦！他飛快地倒出一把藥片，填進(jìn)歹徒剛剛打開的啤酒瓶中，然后又使勁搖了搖。

正巧啤酒瓶是茶色玻璃的，一點也看不出異樣來。

做完手腳后，明明趕緊喝叫黑子快快離開。的確，面對歹徒手里的鐵棍，黑子占不到任何便宜，只好沖著明明叫了兩聲跑開了。

歹徒從黑子那里沒撈到便宜，便把一肚子火兒撒在明明身上，回手給了明明一個耳光，喝道：“小崽子，找死啊！滾里邊貓著！再敢亂動，我就宰了你！”明明瞪了歹徒一眼，沒敢言聲，心里說，等著瞧，一會兒我要讓你當(dāng)死豬！

歹徒經(jīng)過剛才這番折騰，也的確累了，一下子坐到沙發(fā)上，拿過啤酒瓶，又一口酒一口肉地吃喝起來。

明明一旁看著，默數(shù)著分秒，一會兒，只聽歹徒道：“呀，我咋這么困??！”不由得背靠沙發(fā)，呼呼地大睡起來。

見歹徒確已睡死，明明一陣?yán)湫?。躡手躡腳地繞過歹徒，來到門口。門正好沒鎖，他四處望了望，然后撒腿往外跑去。

由于人生地不熟，他也分不清東南西北，只顧往前猛跑。他跑啊跑啊，也不知跑出了多遠(yuǎn)，突然身后駛來一輛現(xiàn)在很難見到的破篷布吉普車。明明一陣驚喜，揮手?jǐn)r車，他想上車，早些脫離險境。

破吉普車來到明明身邊，戛然而止，明明叫聲“叔叔”，剛想上車，天哪，車上兩個人正是剛才出去的那兩個家伙！明明嚇得小臉全變白了，回身想跑，可是晚了，兩個家伙老鷹抓小雞似的將明明塞進(jìn)吉普車中，邊塞邊罵：“小崽子，要不老子回來得快，險些讓你跑了！”明明拼命掙扎，哪里是歹徒的對手？被一個歹徒死死地摁在后座上。

破吉普車開動了。就在這一瞬間，不知黑子從哪里冒了出來，“噌”一下子躥到了吉普的頂棚上。開車的歹徒吃了一驚，罵聲：“他媽的，我叫你上！”猛踩油門兒，車子飛奔起來。

黑子也不含糊，用爪子牢牢地抓住頂棚支架，然后用嘴猛啃頂棚的油布，想掏開一個窟窿跳進(jìn)車內(nèi)。開車的正是那個叫“三哥”的歹徒，這家伙畢竟比狗聰明，開著開著，猛地一個剎車，想用慣性把黑子甩下去。然而由于黑子抓得牢，甩了幾甩，并沒有奏效。

再說黑子，見吉普車仍不停下來，慢慢地調(diào)過身子，將那條粗黑的尾巴垂到擋風(fēng)玻璃上，不停地?fù)u擺掃動，以干擾視線。開車的“三哥”萬萬想不到這條狗竟是如此的聰明，又驚又奇。正自感嘆著，只見玻璃上方流下了一團(tuán)粘乎乎的東西。呀，是狗糞！這畜牲實在是太絕了！它怎么想出這種法子來呢？狗糞讓尾巴一掃，玻璃頓時模糊不清了，“三哥”來不及剎車，“咚”地一聲撞到了路邊一棵大樹上！黑子慘叫一聲，被重重地甩下車去！破吉普車嚴(yán)重受損，兩個歹徒也受了重傷。明明由于一直被歹徒摁著，幸免受傷。他爬出車外，沖著圍觀的車輛大聲喊叫道：“叔叔們，快打110報警，他們是歹徒！”果然，有人撥打了110。一會兒，一輛警車飛馳而來，兩個歹徒被生擒活捉。

再說明明，喊完報警后，便四處尋找救他的黑子。但見黑子被甩出十幾步遠(yuǎn)，腦袋正好撞在一棵大樹上，口鼻淌著鮮血，已經(jīng)沒了氣息！

明明傻了，猛撲過去，一把抱起黑子的頭，拼命地哭喊起來。黑子的兩眼仍是大大地睜著，嘴也沒有閉上，頭朝著主人的方向，地上有明顯的掙扎痕跡?？吹贸觯驮诤谧由淖詈髸r刻，主人仍是它唯一的牽掛……

歹徒被押走了。經(jīng)審訊，得知他們是一個販毒犯罪團(tuán)伙。樹洞中被黑子叼出的那只缺角香爐，原來是他們接頭領(lǐng)取毒品的憑證！

至此，那只缺角小香爐的秘密才被解開。

販毒團(tuán)伙被摧毀了，可是立下大功的黑子卻永遠(yuǎn)地離開了它的主人。明明哭啊喊啊，任他喊破了嗓子，哭干了眼淚，心愛的黑子，再也聽不到他的任何呼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