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
◎漫天鴻
這時候只有麻雀和太陽了
這時候只有麻雀和森林了
這時候只有麻雀和河流了
這時候只有麻雀和蓬草了
這時候只有麻雀和屋檐了
這時候只有麻雀溫馨靜謐了
這時候只有麻雀遂心如愿了
候鳥都 ?飛走了
心懷普通
◎梁 ?濤
年幼的時候,我一直以為,在秋天,所有的鳥兒都會飛往溫暖的南方,大雁飛走了,燕子飛走了,但是,我沒有注意到,那最普通最熟悉的麻雀卻留了下來。依我看,許多人眼里的鳥只有帶著英雄色彩的蒼鷹、搏擊風浪的海燕、志向高遠的鴻鵠、高潔浪漫的白鷺以及因數(shù)量較少而顯得珍貴的孔雀、丹頂鶴、黃鸝等等,而很少有人把關注的目光投向極其普通的麻雀。于是,麻雀就處于讓人視而不見的地位。
其實,麻雀在人們心目中的印象有如生活中不少普通人。每天打開網(wǎng)絡,我們往往會關注政界、商界、影視界的各路明星,關注能夠吸引我們眼球的另類人群,而很少會關注身邊的小人物,盡管我們自己就是小人物,我們每天的生活也離不開這些小人物。人們關注著金字塔塔尖上的人物,而對于支撐起塔尖的塔身、塔基卻無所覺察。這是一種可怕的忽略。當我們點亮蠟燭時,就可以看到,在蠟燭之下有一個暗區(qū),雖然這里離光明很近,但處在黑暗之中,是“燈下黑”。
曾經(jīng)看過一張照片,照片的主人公是劉翔,他在比賽之前站在賽場邊,一位工作人員正蹲在地上給他系運動鞋鞋帶。應該說,他是在認真地工作,他知道如何妥帖地系好鞋帶讓劉翔的腳處于最佳的狀態(tài)。他無疑是一個普通人,照片上的他只有側影,他的姓名人們無從知曉,人們也不會從運動員取得耀眼成績的時刻立即想到他,然而,他的工作卻充滿價值。
2013年10月,我在濟南趵突泉公園的李清照紀念堂前見到兩位翩翩起舞的七八十歲的老年夫婦。男的身著夾克,雖然肩背微駝,但依然難掩年輕時的高大帥氣,女的上身穿著大紅毛衫,下身穿著黑色魚尾裙,個子也很高,眼神清亮,面帶笑容。他們在充滿春天氣息的景點播放著音樂,跳著交誼舞,引來了無數(shù)游客的注目。我以為,他們是這一景區(qū)的另一種人文景觀。他們向人們展示了生活可以達到的一種精神狀態(tài),展示了我們的歡樂和安詳,這正是我們的社會所缺少的東西。于是,我舉起相機,出乎我意料的是,兩位老人并沒有絲毫抵觸,而是笑得更加燦爛,女的表情陽光,男的舉起右手,似在打招呼,也似在告別。我把這幅照片放在我的相冊里,雖然我永遠也難以知道他們的姓名,雖然他們只是普通人,但是我卻覺得自己得到了很多。
在我們人生的旅途中,有無數(shù)的幽暗地段是普通人點亮的,他們默默地改變著世界,默默地做著社會大機器上的一顆小小的螺絲釘,他們的名字從未載入史冊,但他們卻能夠為我們的世界增光添彩,為我們撫平靈魂深處的褶皺,他們的價值是任何明星都無法媲美的。
在一篇《冬日北國鳥》的文章里,作者曾經(jīng)這樣贊美過麻雀:“它們是寒風中光禿禿的枝梢上印象派的花朵,用小小的身姿,俯仰間點綴著清冷的時光。”心懷普通,我們就看到了大樹上的麻雀,看到了它的堅守,它的不離不棄;心懷普通,我們就看到了善良的人性之光,心里就會亮堂堂,喜洋洋。
暖氣管道修理工
◎馮連才
都是從鄉(xiāng)下到城里的尋夢者
那么多的暖從他們手上流過
一段段暖氣管像城市的熱腸子
為千家萬戶送去溫暖
管道修好了,他們躲得遠遠的
寒冷依然從他們背脊穿過
當我們推己及人
◎梁 ?濤
十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坐在一輛開往城市的長途大巴上望著窗外的風景。中途車停了下來,上來一位農村中年婦女,一副到城里打工的樣子。她領著一個七歲左右的男孩,懷里還抱著另一個更小的孩子。由于人多,他們只能站在擁擠的過道上,但他們似乎也并沒有以此為苦,而顯出自然平靜的樣子。他們的衣服雖不襤褸但普通暗淡,只有在男孩手中拿著的一瓶鮮橙多飲料上還可以看出一絲來自城市現(xiàn)代社會的氣息。不一會兒,我看到那個男孩開始喝飲料。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不是小口小口地呷,而是把整個瓶口都放在嘴里,臉上顯出無比甜蜜的表情,母親則比較淡然,而母親懷里的那個更小的孩子則顯得無比著急,眼巴巴地看著哥哥獨享飲料。又過了幾分鐘,當我再抬起眼注視男孩時,卻驚異地發(fā)現(xiàn)他手中的飲料并沒有減少。仔細一看,原來他根本沒有把瓶蓋擰開,只是一直在做著喝的動作。他一定渴望品嘗,但是似乎更懂得珍惜這瓶飲料,他只能以這種方式得到一種假想中的欲望實現(xiàn)。
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許多年,但是一直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當時的我沒有顧上注意車上其他人的表情,但是我可以想到面對同樣的事情,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反應:也許有人會投以鄙夷的目光,嘲笑那個男孩的天真之舉;也許有人會報以同情的眼神,為那位母親的拮據(jù)而嘆息;也許有人見多識廣,在內心已經(jīng)沒有絲毫的波瀾。如此種種,組成了我們的社會。于是那位母親和那個男孩也只能樂其樂,哀其哀。
然而事情果真如此么?面對那些艱難地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我們是不是投注的目光太少了?他們整日辛勞,卻仍然不能像我們一樣衣著光鮮,能夠坦然地面對陌生人的眼光。他們拮據(jù)、困窘、惶惑、局促,但他們營造著我們的舒適和便捷,那些修理工、那些垃圾清運工……社會似乎把他們擱置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然而,如果沒有了他們,城市人的生活該會是什么樣子?作為公民,我們有什么權利去歧視那些憑借自己的誠實勞動在社會上獲取微薄薪資的人?作為社會家庭中的一分子,我們有什么理由去以冷漠的眼神去藐視苦難,藐視他人的辛苦?那些從鄉(xiāng)下到城里尋夢的農民工,以艱苦的勞作換來了城市的文明,正如暖氣管道修理工給人們帶來了“那么多的暖”,為千家萬戶送去溫暖一樣,似乎離溫暖最近的他們卻只能“躲得遠遠的”,而他們感受到的“寒冷”除了“從他們背脊穿過”的季節(jié)上的寒冷之外,更多的還有來自城里人的冷漠眼光的陣陣寒意。當我們能夠推己及人,當我們的眼神不再像先前一樣冷漠,當我們稍微把關愛的目光投向他們,這個社會是不是會比以前溫暖?我們內心的天空會不會因悲憫而博大,因仁慈而高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