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景東土司制度是傣族土司在元、明、清時期隨著封建王朝土司制度的推行而積極努力爭取設置的。設置過程中積極維護封建王朝的統治以及做出重要的貢獻，在云南“三江之內宜流不宜土，三江之外宜土不宜流”政策的改土歸流大潮中受到寵愛，得以一直世襲沿續(xù)。期間，從貧苦大眾中剝削榨取的物質財富，除朝貢封建王朝外，再追求奢侈糜爛生活的同時，建造了宏大的府宅和墓葬，為當地留下了豐富的文化歷史遺產。

關鍵詞：景東；土司制度；推行

地處云南省西南中部的景東彝族自治縣，歷史上傣族陶氏土司的世襲設置，推行時間長達500多年。為當時祖國的統一和邊疆的繁榮穩(wěn)定，以及民族關系的處理和順應地方經濟社會的發(fā)展，做出了應有的貢獻。當然，它始終是一種為當時統治剝削階級服務，代表少數人利益的制度，具有腐朽墜落的一面，最終被歷史車輪所拋棄。

已淹沒在歷史長河中的景東土司制度，雖然在云南省的土司制度推行中，不是地位和貢獻最突出，但與其他地方設置的土司制度相比較，在具有共同性的前提下，它具有自己突出的歷史文化特征。

1 土司制度歷史特征

中國的土司制度，一般地說，開始于元代，完備于明代，延續(xù)于清代，殘存于民國，廢除于1956年社會主義民主改革，其實行期長達600余年之久。實際上中國土司制度淵源甚早，雛形源于古代羈縻制度的遙治，從秦漢時期已經開始設置“土司”算起，到1956年最終廢除，時間長達2000多年。

中國土司制度是在一定歷史條件下的社會產物，是封建王朝中央在部分少數民族地區(qū)分封各民族首領世襲官職，以統治當地人民的一種帶有照顧性的民族政策，它適應于統一的中央集權統治政權與少數民族地區(qū)尚未進入封建地主經濟階段的實際情況。由于當時內地與邊疆的歷史發(fā)展極端不平衡，把適應于內地生產關系的一套行政管理制度，強行推行到邊疆，就會造成政治制度與生產關系的不協調，勢必引起多方面的矛盾和沖突，嚴重影響到邊疆的繁榮和穩(wěn)定，不利于國家的管理和統一。封建王朝中央在維護國家“大一統”的集體政治制度前提下，針對各地少數民族不同的社會形態(tài)，從社會發(fā)展演變規(guī)律角度出發(fā)，借鑒古代“以夷治夷”的羈縻經驗成果，制定出以各地原有民族、部族為基礎，設立名目，任命土長、土官，授于少數民族首領印符，使其充當地方各級政權機構相應長官的既互相聯合又斗爭妥協形式的土司制度。

在土司制度背景下，相應的土司管理地方過程中，政治上不改變原有民族的內部政治制度，歸附中央王朝，保衛(wèi)邊疆，享有多種特權，擁有軍隊，私設監(jiān)獄，世襲統治地方等權利。經濟上不變動地方上原有的經濟體系，承認奴隸主和封建領主剝削制，土地和人民暫時歸土司所有等特權。軍事上土司擁有的武裝，除保境安民外，平時須服從相應衛(wèi)、所的調練，戰(zhàn)時須服從國家對土兵、糧款和象馬等自備的征調，且不得自行領兵越境的制約。

歷代封建王朝在少數民族地區(qū)實行土司制度，不是政治目的，只是一時權宜之計和政治手段，最終目的是“改土歸流”政策的推行，達到封建大一統的集權統治，可以說當土司制度開始實施之時，也是改土歸流即將到來之日。

2 景東土司制度歷程

在漫長的歷史進程歲月中，景東傣族由小變大，由弱變強，為元、明、清時期，景東傣族土司的設置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公元1253年元軍滅大理國后，于公元1254年南下景東，任命當地傣族首領阿只弄為千戶長，設立千戶所。阿只弄認為自己領地寬廣，勢力強大，想升格為府，于是在公元1331年（至順二年），派遣兒子罕旺進京朝貢及獻馴象，請求升景東為府，元朝文宗皇帝允準，升阿只弄為知府事，封罕旺為千戶。據《元史、文宗本記》載：“至順二年二月，云南景東甸蠻官阿只弄，遣子罕旺來朝獻訓象，乞升甸為景東軍民府，阿只弄知府事……許之?！痹谠y治云南的100多年（1253—1382）時間里，景東傣族阿氏土司家族經歷了兩代傳襲，時間大約60年，為景東土司制度的推行拉開了序幕。

明洪武十四年（1381），朱元璋派30萬大軍進取評定云南中，當明軍到達景東的東部達楚雄時，阿只弄之孫俄陶派遣部下慰問明軍和積極協助明軍作戰(zhàn)，被明朝廷封為“忠順大夫”，習沿舊制，任命俄陶世襲知府職。據《明史、土司傳》載：“洪武十五年平云南，景東先歸附……詔置景東府，以俄陶知府事，賜以文騎，襲衣。”在俄陶任職期間，一方面，他于公元1385年（洪武十八年）積極率領子弟抵抗滇西農奴主平緬宣慰使思倫發(fā)大軍對明王朝的挑釁和景東的進犯，充分體現了對朝廷的忠心和效順，受到嘉獎。一方面，平定思倫發(fā)后，俄陶深明大義，請明軍入境，奉宅為城，奉田為屯，設置國家軍事機構衛(wèi)、所，并能得體地處理地方與中央朝廷的政治關系，深得明朝開國皇帝朱元障的愛戴，于洪武三十年（1397）俄陶卒，特賜其后代為“陶姓”，世襲統治景東?！睹魇贰ぴ颇贤了尽ぞ皷|》載：“二十三年（1390），沐英討平思倫發(fā)，復景東地，回奏：景東，百夷要沖，宜置衛(wèi)……二十四年，帝以景東為云南要害，且多腴田，調白崖川軍士守之。”在明王朝統治云南近300年（1382—1659）的時間內，是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家族最輝煌的時代，經歷了十三任知府的傳襲，時間約277年，為景東土司制度的推行寫下了厚重的一筆。

公元1658年（順治十五年），清朝廷分兵三路進取云貴。公元1659年（順治十六），吳三桂率先進入云南進行平定和對當地各族人民實行統治。在山高皇帝遠的背景下，吳三桂一進入云南，就把當地視為加強其統治的根據地和割據地方，便以云南暫未穩(wěn)定和地處邊疆為借口，繼承了歷代反動統治的衣缽，維護農奴制、奴隸制和土司制度，向清廷提出“請準土司世襲，悉給印扎”的奏章，借此勒索各地土司的財貨和充分利用他們相應的力量作為自己割據的充實力量。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家庭中的陶璽，于公元1659年降清后，仍授世職，當地土司制度也就得以生存。公元1681年（康熙二十年），康熙皇帝平定三蕃之亂后，鏟除吳三桂在西南的勢力，采取措施進行一系列改革，便在西南各省少數民族地區(qū)逐步實行“改土歸流”政策。但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家族，由于降清后積極效忠于朝廷，當地社會經濟文化不斷進步，只增設一個“掌印同知”流官，以流官管土司，土司管士民的基礎上，仍準其世襲知府，長期形成“土流并存”的相安格局，一直延續(xù)到清末在云南各族反清農民起義運動長期波及景東大朝中滅亡。在清朝統治云南約350年（1659—1911）期間，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家族經歷了十二任知府傳襲，時間近200年，成為云南“改土歸流”過程中土司制度自行消亡的少見情況，為當地土司制度的推行拉上了布幕。

景東土司制度的推行，除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家族世襲設置外，在相應的地方，還設置了土知事、土驛丞、土巡檢司的家族世襲土官傳承，形成了以土司為主，其他相應土官協同管理的地方格局。為當地的社會、經濟和文化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孕育了歷史上文化底蘊深厚的“金景東”、“小中原”和“文化名幫”，具有較重要的價值和地位。

3 景東土司制度亮點

歷史上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家庭世襲統治當地長達500多年的歷史，成為云南地方土司制度推行中一朵亮麗的花朵，是有多重原因造就的。

政治上表現在均能較主動地與封建王朝中央靠攏，保持一致和融合在一起，深得朝廷的愛戴，在相應的運動浪潮中，永得世襲封位。元代時期，阿只弄經歷朝廷的教育改選，清醒認識到，與強大的封建王朝對抗是沒用出路的，只有順應時代的要求，才是自己得以生存和發(fā)展之道，這在云南土司制度開始推行中是少見的情況。明代時期，俄陶在多年的祖父輩教育熏陶下，頭腦更加清醒，充分表現出了對明王朝的忠誠，獲得了“頒印知府世襲”的職位，成為云南當時地方土司中率先歸順典范，為其家族的土司世襲統治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到了清代時期，家族中第十七任知府陶璽，順應局勢的發(fā)展，拋開對明王朝的感情，于公元1659年清軍進入云南之際，歸順朝廷，仍得世襲知府之位。更重要的是不驕傲自大和犯上作亂，深得歷代封建王朝中央的寵愛和縱容，在云南“三江之內宜流不宜土，三江之外宜土不宜流”的“改土歸流”過程中，使得地處瀾滄江之內的景東始終未進行實質性的改土歸流。即使個別土司有違法亂紀的情況，也只給予警告而未進行革職，成為云南推行的地方土司制度中一種極少有的情況。

經濟上表現在隨著國家軍事機構景東衛(wèi)、所的設置，大量的中原人士紛紛進入景東，家族奉讓出土地，帶領當地各族人民配合進行大規(guī)模的開發(fā)和經營，農業(yè)生產面貌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各項社會事業(yè)建設蒸蒸日上。社會形態(tài)結構發(fā)生根本性變化，以土司為代表的封建領主經濟日漸衰退，產生了與中原一帶相似的封建地主經濟模式，出現了土地買賣和自由農民，生產力得到相應解放，進一步促進了當地社會經濟的發(fā)展，成為滇西南地區(qū)著名的魚米之鄉(xiāng)。

文化上表現在較早地拋棄傳統上固有排斥外來文化影響的心理，對中原漢文化的認同和推崇，接受儒家文化熏陶。委任漢文化水平和才能突出的漢族人士作通事，掌管家族相關事務，在云南土司制度推行中的少數民族地區(qū)是一種很罕見的情況。對后代文化教育和參加科舉考試，很多開明有識世襲知府，積極配合朝廷，于公元1442年（明正統七年）創(chuàng)建了云南傣族世居地和聚居區(qū)中唯一傳播儒文化的景東文廟，并先后配合朝廷設置了相應的書院、義學、考棚等場所。致使在明清科舉考試中，景東人才輩出，其中造就了同治皇帝老師翰林劉琨，四省巡撫程含章，詩人戴人政等，成為云南省“歷史文化名幫之一”。

軍事上表現在都順應歷史發(fā)展大局，不阻礙和參與叛亂，積極配合朝廷的平定和維護國家的統一穩(wěn)定，既避免了當地人民的流血犧牲和財產損失，也在云南的地方土司中樹立了“滇各土司，唯景東世勤”的楷模。恭請明軍入境，讓宅為城，奉田為屯，設立國家軍事機構景東衛(wèi)、所，自己則遷出另建府第，在云南直至全國土司制度推行中是極少見和值得敬佩的做法。土司家族中的武裝力量，平時服從景東衛(wèi)所的調練和保境安民，戰(zhàn)時服從國家調配，積極籌備率軍參與相應戰(zhàn)役，為當地書寫了可歌可泣的歷史篇章。

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家族，不論在政治、經濟、文化和軍事上，都積極主動地配合當朝統治者維護國家的統一和社會的繁榮穩(wěn)定，做出重要貢獻，撈到長期世襲統治當地的政治資本。但是，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家族的世襲統治，是在壓迫和剝削勞苦大眾血汗的物質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帶有消極的一面，終就被前進的歷史潮流所終結，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要求。

4 土司制度下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家族遺產

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家族世襲統治當地時間長達500多年，創(chuàng)造了豐富燦爛的歷史文化，但只給后人遺留了家宅遺址、家族墓地遺址和墓地遺址上出土的部分珍貴文物，向人們訴說著它曾經多么輝煌過的影子。隨著人們對具有較大歷史、藝術和科學研究價值地位的墓葬出土文物的重視，土司家族留存給后人的相關歷史文化遺跡也越來越受到很多人士的關注。

明洪武二十三年（1390），俄陶奉宅為城，退居川河東岸鳳山之麓開闊臺地，建立新的府宅。國家軍事機構景東衛(wèi)、所，應用較高建筑工藝在俄陶舊宅修建了當時云南著名的景東衛(wèi)城。隨著時間的推移，被廢變成遺址。于1986年和1998年分別被景東縣人民政府和云南省人民政府公布為縣級和省級文物保護單位，是當地重要的歷史文化遺產之一。

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俄陶帶領家族在新址，按照中原的建筑風格，修建了規(guī)模宏大，工藝較高的多個庭院式建筑群土司府宅?？上У氖蔷哂薪?00年歷史、藝術和研究利用價值的雄偉建筑群，于清末隨著土司家族的滅亡而被徹底焚毀。至今，遺址上不時有相應的水井、孔道、柱礎石、珍貴文物等發(fā)現，對研究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家族歷史文化具有重要的價值和意義。

景東傣族陶氏歷代世襲知府，在營造府第過程中，也十分注重自己家族墓地的建設。1958年開挖川河大溝時，墓葬地域發(fā)現兩座地下墓穴，出土了金、銀、瓷等文物。1988年在該地域建設中發(fā)現三座地下墓葬，清理出土了金、銀、銅、瓷等珍貴文物近千件。1996年、2000年、2003年，又在該地域農業(yè)生產活動中發(fā)現三座地下墓穴，也相應出土了一批珍貴文物，致使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墓地遺址上出土文物達到上千件，具有突出的價值和地位。由此，在云南省歷史上眾多的地方土司制度推行中，因就景東遺留這些豐富多彩和獨具特點的珍貴文化遺產，得以使中國第二次土司文化研討會于2012年10月在當地召開，具有劃時代的歷史意義。墓地遺址于2005年被景東縣人民政府公布為縣級文物保護單位，于2012年被云南省人民政府公布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景東傣族陶氏土司家族世襲統治當地的輝煌歷史雖已成為過去，但通過對他們創(chuàng)造的豐富多彩燦爛的萬一歷史文化進行初步探討整理，能達到拋磚引玉的作用?？梢员阌谌藗冞M行更加深入的研究，使當地人認識到自己的歷史文化根源在哪里，今后的文化發(fā)展方向出路施向何方，最終實現地方傳統文化的健康傳承和應用，促進地方文化建設的和諧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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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收藏于景東縣博物館的清代《景東直隸廳嚴禁土官科派告示碑》。

作者簡介

王昌榮（1965—），男，云南景東人，景東縣博物館文物保護崗位館員，大學?？茖W歷，研究方向：文博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