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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板沒有錢

2015-05-30 10:34:22陳家豆腐
花火A 2015年6期
關鍵詞:文文

陳家豆腐

作者有話說:

我的大學老師常常教我們,規(guī)避風險最好的方式是“不要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里”,但是他沒有教我們的是,當我們沒有那么多“雞蛋”的時候應該怎么辦。我想寫的是一個沒有很多“雞蛋”的“霸道總裁”和他的助理的故事,當危機來臨,公司看不到未來的時候,他們會選擇以什么樣的方式來突破困境呢?

(一)我的老板,真是怎么看怎么靠不住

我覺得我應該盡早辭職,離開這個岌岌可危的破公司。

大洋彼岸的金融海嘯已經避無可避地波及了內地市場,連人家有頭有臉的上市公司都被碾成炮灰拉下了馬,更別說我們這種做進口零食的小企業(yè)了。

但我的老板顯然不這么想,他在晨會上厚顏無恥地說:“危機就是轉機,趁著這一次市場洗牌,我們剛好可以一飛沖天!”

我真想給他一句“呵呵”,出口給我們的海外供貨商都倒閉了,飛個毛線球???

可我的老板就是這么年輕不懂事,且任性。他的目光從我們臉上一一掃過去,到我的時候,“噌”的一下提高了至少一個級別的亮度。

我突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小蔣啊,聽說你們家很有錢?在這個公司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你要不要‘稍微表示一下?”

……

我就知道我的老板是個騙子,剛剛才要“一飛沖天”,現在又變成“生死存亡”了。

好在我也不是第一次應對我老板這種問題了,牽動臉頰的肌肉,擠出一個無比誠懇的笑:“宋總,您說的哪里話!我媽就是個家庭主婦,我爸就是個建材市場搞批發(fā)的。要是公司需要裝修的話,我家倒是可以出點力……給您打個九九折!”

我老板——宋武——就這么笑面鬼一樣盯著我,不說話。

直到我背上的汗毛都被他盯得豎起來了,他才慢悠悠地收回視線,扔出一句輕飄飄的“散會”。

“……”

我的老板,真是怎么看怎么靠不住。

散會之后我揣著剛打印好的辭職信就向總裁辦公室沖,生怕晚一點就被別人搶在了前面??擅黠@我不是唯一一個這么想的人,財務部的小路踩著她七寸的高跟鞋,竄得比火箭都快,“嗖嗖”兩下就蹦到了我前面。

“文文哪,我有急事要找宋總,你就先等一等哈!”

騙誰呢?我都看見你口袋里露出來的白色信封了!

辭職這種事只宜早不宜遲,我一只手扯住她的小短裙尾,使出排山倒海的力氣把她扯了回來:“別呀小路,我也很急,而且我一定比你急!”

“別逗了,我要說的事關乎公司的未來!”

“我要說的關乎國家命運!”

……

我們就這么在總裁辦公室的門口毫無形象地撕起來,直到不遠處的門打開,我老板從門里探出他那顆英俊的腦袋:“嗯……什么事?”

“宋宋宋總!”小路一巴掌拍開我試圖去咬她肩膀的臉,一個箭步沖到了門里。

“嘭!”這是門被甩上的聲音。

狡詐的女人。

……

十分鐘后,小路從辦公室里出來了——神情凝重,還紅著眼睛。

如果不是她的衣服還整潔妥帖地穿在身上,我簡直要以為老板剛剛在辦公室里輕薄她了!

小路對上我擔憂的眼神,怔了怔,一顆豆大的眼淚突然就從眼眶里蹦了出來:“文文,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宋總孤身一人拼搏到現在有多不容易我們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從來都沒有虧待過我們,我們怎么能選擇在公司這么危急的時刻離開他!”

“……”

現在我不擔心我的老板輕薄他的下屬了,我開始擔心我的同事進了一趟總裁辦,被人掉包了。

“蔣文文?!?/p>

我僵硬地轉過臉,老板正以一個非常燒包的姿勢靠在門框上,用叫魂的語氣不緊不慢地叫出我的名字。

(二)我們公司,根本就不會有上市的那一天

俗話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些都是攔不住的。

下屬要辭職也是一樣。

我以上半身立正的姿勢直挺挺地坐在辦公室破了一個角的布藝沙發(fā)里,打定主意——如果等一會兒老板不批我的辭職信,我就哭給他看!

可還沒等我醞釀好情緒,已經有人比我先一步哭了出來。

“小蔣啊,”我的老板好像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可話還沒完全說出來,他的聲音就先哽咽了,“公司對不住你?!?/p>

我驚訝地抬頭看他,發(fā)現他的眼眶已經紅了。

我老板哭起來的模樣也是很講究的:首先,他很好地避開了男兒淚給人帶來的“娘炮”感覺——他沒有讓眼淚流下來,而是控制著它們小幅度地在眼睛里打著轉,營造出一種忍而不發(fā)的苦情效果;其次,他也巧妙地避開了哭鼻子可能導致的丑態(tài)——流鼻涕,打嗝,說話一抽一噎,這些都沒有。他頂多就是聲音沙啞了一點,還沙啞得很性感。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老板選擇了一個非常好的角度哭給我看。

我老板辦公桌的位置從來都是不固定的。比如見客戶的時候,他就把書桌搬到辦公室東面,讓窗外照進來的光線都正面打到他臉上,顯得他特別磊落。見競爭對手的時候,他就把辦公桌挪到西邊,逆著光,讓自己看起來特別陰險。而找下屬談心的時候——比如現在——他的辦公桌就是側對著窗口放著的,太陽溫暖的光線呈一個角度照在他側臉上,會襯得他顏值很高。

這些道理還是我老板講給我聽的,他把這叫作“面對面的藝術”。

我的老板,果然是塊心機牌男表。

而現在這塊男表正在隔空對我釋放十萬伏特的電波攻擊,作為當事人,我感覺壓力很大。

“宋總,”我清了清嗓子,“我想辭職?!?/p>

我老板果然立刻像受了驚的小白兔一般張大眼,看著我。

“……”別裝了,我又不是財務部的小路。

我們就這么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段時間,我老板似乎終于確定我完全沒被他的眼淚影響,稍稍挫敗地皺了皺眉,聲音也從哽咽恢復到了正常:“找好下家了嗎?”

“嗯?!?/p>

選擇這時候離開公司在 道義上的確不太說得過去,但道義不能給我發(fā)工資:“我大學同學現在在寶潔做HR,他們部門正在招助理?!?/p>

“人事助理嗎?”我老板沉默著想了一會兒,“你從一個總裁助理跳去做人事助理,不覺得落差有點大?”

“不覺得?!?/p>

我怎么可能會在意這其中的落差,我跟了我老板整整兩年,眼睜睜看著公司還沒怎么有起色就到窮途末路了。而寶潔身為世界五百強的企業(yè)之一,就算是從掃地大媽做起,好歹也是有奔頭的。

“如果我愿意用公司的原始股做交換留你下來呢?你也還是要走?”

我突然有點小感動,我老板一再挽留我,說明我還是挺有價值的。

“宋總,您別逗了,原始股的價值要在公司上市之后才能體現出來?!蔽覍ι衔依习逭J真的眼神,生生把嗓子眼里的后半句話吞了回去。

被我吞回去的那后半句話是——

我們公司,根本就不會有上市的那一天。

(三)我們在末日來臨前,在孤立無援的空島上,做著最后的掙扎

辭職信最后還是被退了回來,我老板說,讓我做完最后兩個月再走。

其實他的原話是:“你背后藏著那么大一座金礦,不挖出來一個角、兩個角,我是不會甘心放你走的!”

我的老板,果然是個利欲熏心且毫無人性的資本家。

出口給我們食品的供貨商已經垮了,在找到新的合作方之前,我們只能省錢。

我突然發(fā)現我的老板在這方面具有異于常人的天賦。

我們公司只占了寫字樓七樓的小半層,除了我老板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其他人全部都擠在一起辦公——好在這個“其他人”其實也并沒有多少,比如小路是財務部的,但實際上財務部總共也只有兩個人。

所以我這個看似很拉風的總裁助理,做起來也實在沒什么成就感。

公司決定開始節(jié)流之后,我老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保安辭退了。在某個晚上連接丟了一臺筆電和兩個主機后,他自己卷著鋪蓋,直接睡在了公司里。

我老板做的第二件事,是把我們休息時間免費的茶水給停了。

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比如老板會時不時抽個風出個錢請我們集體喝個下午茶什么的。如果換成那種上下一千多個人的大公司……簡直不忍直視。

現在老板買單的下午茶也沒有了,如果說這件事勉強還在我的容忍限度內,那么第三件事情絕對讓我無法忍受。

我的老板,我年輕有為(勉強算)、玉樹臨風的老板,開始在淘寶上買衣服。

我絕沒有歧視淘寶的意思,但我的老板以前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講究的人。他從不穿過了季的衣服,整整一個衣柜的名牌一直都是到了換季的時候就處理掉,因為新衣服放到第二年會變舊泛黃,沒有第一年的顏色那么好看——我現在用的iMac就是用賣我老板舊衣服的錢買回來的。

而這種虛榮加浪費行徑的弊端這時就顯現出來了:又到了我老板該買新衣服的時候,可是他沒有錢了。

我喪心病狂的老板就這么把他饑渴的視線轉向了阿里巴巴。

這里需要再次強調的一點是,我真的沒有半分貶低淘寶賣家的意思,只是四位數的名牌到了網上依舊是四位數的名牌,而且是買不起的、四位數的名牌,我老板不得不開始退而求其次——尋找名牌的同款。

第一天,他淘回來的冬季新款阿尼瑪風衣,拆包后被發(fā)現一只袖子長,一只袖子短;

第二天,快遞送過來的、九十九塊五包郵的迪迪奧西服西裝褲口袋那里縫線沒有閉合,破了一個洞,動作大一點的時候甚至能看到我老板穿在里邊的棗紅色毛褲;

第三天我老板學聰明了,他花了一百九十八買了一件不包運費的香奈耳毛呢大衣,穿在身上看起來倒是哪哪兒都好,但下樓的時候我們在電梯里擠了一下,再出電梯的時候,我的西裝套裙上就全部沾滿了他大衣掉下來的毛。

……

我真的特別特別心疼我的老板,如果這時候在他面前放一個碗,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往里邊扔二十塊錢。

即使這樣,公司的狀況也還是一天比一天更不妙了。

金融危機下人人自危,大型的超市、商場都有他們固定的供應商,愿意跟我們合作的小店鋪又連自己都保全不了。海外找不到新的出口商,國內又找不到供貨對象,就算我們愿意被收購,這時候也沒有人愿意出錢買我們。

隔幾天就會有人不來上班了,我不知道他們只是偶爾傷風感冒,還是永遠都不來了。不大的辦公空間里少了一個人都會特別明顯,我們卻不約而同地假裝看不見,不去提、不去問,剩下的人默默把沒來的人的工作分掉,氣氛一天比一天更沉重。

我們像一群等待死亡的螻蟻,在末日來臨前,在孤立無援的空島上,做著最后的掙扎。

(四)我的老板,在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明明是那樣意氣風發(fā)的

“蔣文文?!?/p>

人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當我老板穿著他從淘寶上買來的、四十七塊包郵的男士斑點睡衣,頂著鳥窩狀亂糟糟的頭發(fā)和兩只青中帶黑的大眼圈喊我的名字時,我居然已經不覺得刺眼了。

“你和你的大學同學還有聯系沒?”

“有?!?/p>

我老板果然還是熬不住了,但讓我稍稍意外的是,我以為比起我的同學,他會更傾向于讓我去求助我的父母。

“把能約的都約出來,請大家一起吃個飯。”他開始從睡衣的口袋里向外掏錢給我,兩張一百的、一張皺巴巴的五十、一張二十、兩張十塊,還有一堆揉成團的一塊。

“宋總……我還是自己出錢好了?!?/p>

我老板執(zhí)著地把那一堆紙幣塞到了我手里,補上一句:“問問他們的公司有沒有意向要合并的。”

我突然有點不太相信我的聽力:“是‘合并還是‘收購?”

合并跟收購還是很不一樣的,前者是兩家公司合在一起成立一家新公司,后者是大頭出錢把我們買了。不同的名義,權力的分配也會非常不同。

我老板垂下眼來靜靜地和我對視,我猜他大概是很想營造出以前那種惹人憐愛的效果,但那兩只大腫眼泡配著他一身廉價的睡衣,我很想拔腿就跑。

“合并,實在不行就收購?!?/p>

……這才對嘛!

“我們收購他們。”

……

我覺得我的老板肯定是昨天晚上熬夜逛淘寶逛傻了,說出這么不切實際的話。

參加同學會還是有點小心酸的,我的同學們這時候差不多都做到了五百強企業(yè)的中高層,而我這個曾經的班長還耗在一個即將倒閉的公司里。

我很快就變成了大家的關心對象,那個寶潔HR的同學問我:“你還是沒給你老板遞辭呈嗎?我們這一輪的招聘都要結束了?!?/p>

我不知道到底應該點頭還是搖頭,正在糾結,第二個同學又問:“哪個老板,還是以前那個嗎?給我們講過課的那個帥哥?”

我挺想告訴她現在我老板已經不喜歡“帥哥”這個稱呼了,他喜歡別人叫他“美男子”。

“班長你也真是……以前你被他挖走的時候我們不知道多羨慕,結果現在你反而成了我們中間混得最慘的。”

飯桌上突然一陣安靜,我后知后覺地抬起頭,發(fā)現所有人都在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

最后還是我那個HR的同學打破了尷尬,她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我的手:“辭職吧,你自己也說過跟面包比起來什么都是虛的。這叫及時止損?!?/p>

我知道她們說的都是對的,一直以來我也確實是這么想的,可心里想的一旦從別人的嘴里聽到,我又開始覺得委屈。

“我們現在已經在節(jié)省各項開支了,我老板為了省掉保安的工資都自己睡公司了,還有,我們真的在努力尋找合并的對象了,你們知道我們究竟有多努力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彼齻兇蟾乓恢抡J為我是在說一個冷笑話,愣了一下,全部開懷大笑起來。

的確,在上位者的眼里,失敗者為了生存下來做出的全部努力也僅僅只是他們能力不夠的證明而已。

我明明一直都知道這一點,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鼻頭還是抑制不住地開始發(fā)酸。

我的老板,在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明明是那樣意氣風發(fā)的。

(五)也許我才是那個真正利欲熏心,且殘酷無情的人

大三的時候學院給我們安排了實務課,不講書本,請來的全部都是校外知名的金融家或者企業(yè)家,一節(jié)課換一個。我老板就是當時學校請來給我們講課的老師之一。

那堂實務課打鈴半個小時了他人還沒到,那時我還爭強好斗得像一只母老虎,左等右等等不來人,就隱隱有了想要孤立這個老師的想法。

我和副班長把階梯教室里的同學劃成了兩撥,開始做模擬談判。年輕人火氣都大,我們談著談著就忍不住吵了起來。最后我這一組吵贏了,因為我的表情最兇、嗓門最大。

我們吵了整整兩節(jié)課,最后打鈴時才發(fā)現上課的老師其實已經來了,他就貓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中間,笑瞇瞇地看著我們臉紅脖子粗、夾雜各種問候祖先的詞匯不雅地吵了兩節(jié)課。而且他還長得那么好看,那天正好是立夏,他穿了一件粉色的襯衫,配著一件雪白的薄外套,優(yōu)雅地坐在那兒望著我們笑,生生把我們襯成了一群鄉(xiāng)野潑婦。

下課之后我老板來找我,第一句話就是:“同學,我看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看就是必成大器的好材料,不如來和我一起管理公司吧?”

如果不是相信學院找客座教師的眼光,我一定毫不猶豫地把他打出去。

但我老板,他在那么多人里選擇了我,向我鄭重地遞出了橄欖枝。

我現在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我老板手把手教給我的。

第一次接待泰國的出口商,對方喜歡吃海鮮,我不知道我老板對海鮮過敏,興沖沖地訂了一桌全蟹宴。我老板全程笑瞇瞇地陪著客人把飯吃完,當天晚上就被送進了醫(yī)院。

第一次被客戶騙,新簽的合同預付款打過去以后沒有收到貨,打電話去問才知道那邊公司的合伙人卷著資金跑了。我跟著我老板追到越南去討說法,下飛機的第一天錢包就被偷了。印尼的夏天能把人曬脫一層皮,我們兩個身無分文地蹲在異鄉(xiāng)的街頭。當我以為我要死在這里的時候,我老板一臉沒心沒肺地恐嚇我:“不準哭,再哭就把你賣給那邊那個踩人力車的黑大叔!”

第一次參加商業(yè)酒會,一臉奸猾相的上市公司老總借著敬酒的幌子調侃我。周圍一群西裝革履的經理人沒有一個出手相救的,我惡心得想哭,又怕推拒的動作太明顯得罪了人。最后是我老板黑著臉把我從桌邊拉開,一本正經地訓斥我,女孩子不管什么時候都要知道自尊自愛。

……

還有好多,所有人都贊美我舉止得體,質疑我為什么要繼續(xù)給一個走下坡路的公司工作,他們并沒有看到是我老板讓我變成了這樣。

我的老板,他也是我的伯樂??伤塘宋疫@么多,還是不能讓我在公司遇到危機的時候留下來,為他赴湯蹈火。

也許我才是那個真正利欲熏心,且殘酷無情的人。

一頓飯吃得我百感交集,被以前的同學們用同情的目光審視著,到了最后我也還是沒能把合并的問題問出口。

剛回公司我就看到財務部的小路不停沖我使眼色:“宋總跟人出去了?!?/p>

“哦?!?/p>

“……你不問他是跟誰出去的嗎?”

我伸手想去摸一摸小路是不是在發(fā)燒,卻被她毫不客氣地拍掉了:“是杭團的董事長,那個每次恨不得把眼珠子摳下來黏在宋總身上的老女人!”

“……”

杭團也是我們市做食品的老牌企業(yè)了,聽說原本只是一家名聲不錯的熟食店,在政府的扶持下才一直做到了本市熟食界龍頭的位置。他們現在的老總叫史殷,是個女人。史殷直接從她病逝的丈夫那里繼承了公司,她愛玩、不擅經營,杭團的業(yè)務在她手上縮了不少水,但至少聲望還在。

我聽到胸腔里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咯噔”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不久前開玩笑時我們還調侃過我老板,說他最有前途的職業(yè)不是開公司,而是當一個專討女人歡心的小白臉。

沒想到我老板為了公司,真的連色相都豁出去了。

(六)至少我終于確信了一件事,公司對我老板來說,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下班時間馬路上車流正密,我坐在計程車后座上,滿腦子都是我老板衣衫半褪跟史殷有說有笑的畫面,心里是說不出的苦味。就在十五分鐘前我給我老板打電話問地點的時候,他的聲音里都已經帶上了醉意。

我只能像個神經病一樣不斷地催促司機“再快一點”,但如果真要發(fā)生什么的話,十五分鐘已經非常足夠了。

下車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決定,踩著高跟鞋一瘸一拐地沖進飯店,揪著路過的服務生問清了桌號的位置,第一眼就看到了西裝革履的我老板。

我老板跟史殷面對面坐著,正在非常純潔地吃飯。

那一瞬間我突然非常想哭,還來不及探究心口那種一塊石頭終于落地的輕松感到底是什么,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向他跑去。開口的時候,我的聲音甚至有一點委屈:“宋總,你為什么吃飯也不帶上我?”

我老板今天穿的也不知是淘寶滿大街的“全場包郵”里的哪一套,看上去還挺像真貨。他沖著我“嘿嘿嘿”地笑。

“……”

“你老板喝醉了?!蔽覀兣匀魺o人地對視,最后還是被冷在一邊的史殷先出聲打破了沉默,她臉上的神情不太愉快,“既然你來了,人也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p>

我還深陷在我老板喝醉了之后暴露出來的蠢態(tài)里不能自拔,沒回過神,史殷已經飛快地離開了。

最后還是飯店的服務生幫我一起把我沉得像死豬一樣的老板抬上了計程車,我報出了他別墅的地址——盡管這段時間以來,我老板為了省請保安的費用一直住在公司。

別墅的燈是亮著的,我把我老板放在車上下去敲門,開門的是個小山一樣壯的中年男人。他滿臉戒備地看著我:“什么事?”

“我是宋總的助理蔣文文,他喝醉了,能不能麻煩您幫我一起把他從車上抬進去?”

“什么宋總?”那個男人的眉頭立刻皺成“川”字形,“抬什么進去,這里是我家!”

“宋總,宋武,不是這里的主人嗎?”

“哦,你說宋武?!蹦莻€男人又“哦”了一聲,“他已經把房子賣給我了?!?/p>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車里的,司機還在不斷催問我下一站去哪,我恍惚地報出了我家的地址。

我的老板,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時候,把他的房子賣掉了。

他一定是真的很缺錢很缺錢,缺錢到走投無路了,才會賣掉房子,一連好幾個月吃住都在公司。我不明白他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執(zhí)著,公司沒了就沒了,他還年輕,隨時都有重頭開始的機會,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把所有的東西都賠進去。

但至少我終于確信了一件事。

公司對我老板來說,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七)他是我生命里的光,是我的救贖,是支撐我活下去的信仰

沁香苑是富人們云集的別墅區(qū),我一直都知道這里,卻是第一次來。

我的父親和他的妻子都不在,他公司里的助理接待的我,非常公事公辦的語氣:“蔣小姐,蔣先生和夫人現在不在國內,你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對我說?!?/p>

“我想……借一筆錢?!?/p>

雖然說是借,但我即將開口索要的數額,應當是我這一輩子都還不起的。

助理的表情依舊非常冷淡:“蔣小姐需要多少呢?”

我也不知道究竟多少可以幫到我老板,權衡一番,最后還是很“獅子大開口”地說出:“兩千萬。”

助理離開座位打了個電話,我猜他是向我的父親請示去了,果然回來的時候他說:“蔣先生愿意給您一千萬,至于剩下的一千萬,”助理頓了頓,“蔣先生說您可以去找您的母親?!?/p>

于是一天之內,我連接見了兩個“親人”。

我的母親倒是在家,不僅我母親在,我母親的丈夫和她的兩個繼子也在。

我頂著一堆絕對算不上是善意的視線走進他們富麗堂皇的客廳,我的母親、我的父親,他們都是在這場金融海嘯里受影響最小的那一類人,而我老板已經窘迫得連房子都賣掉了。 這世界就是這么差別待遇,大學時老師告訴我們規(guī)避風險的方法是不要將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但有的人,根本就沒有那么多的雞蛋。

我的母親有將近十年的時間沒見過我了,但這并不妨礙她對我的疏離和冷淡。我們在方桌的兩端各抽了一張椅子,面對面地坐下,她問我:“要多少錢?”

“一千萬。”

我母親頓了頓,扭頭去問坐在幾步之遙的沙發(fā)上的她的丈夫:“老張,你覺得呢?”

張叔叔想了一會兒,點點頭。他看著我:“錢我們可以給你,但你需要寫下一份和你母親斷絕關系的聲明,并且在聲明中允諾永遠放棄任何和你母親有關的繼承權?!?/p>

“……好?!?/p>

回家的路上,我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

我父母原本是很好的一對夫妻,我父親的確是個建材市場搞批發(fā)的,但他把他的建材生意做遍了大半個中國。

我記憶里美好的家只維持到第一次金融海嘯之前。金融危機爆發(fā)時,我父親還來不及把投資在股票跟期貨市場的錢收回來,公司的合伙人看情況不對,卷著賬上剩下的錢跑了。我父親一夜之間從富翁變成了負翁,房子被抵押出去,我們不得不從里邊搬走,去和奶奶住在一起。

而我母親做慣了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一日三餐洗洗涮涮的生活!他們開始吵架,先是避著人吵,最后干脆開始用惡毒的語言攻擊彼此。我十五歲那年,他們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xù)。

離婚之后我母親很快又再嫁了,嫁給現在的張叔叔,是一個生意做得很大的房地產商人。我父親經人介紹跟本地一個女企業(yè)家結了婚,那個女企業(yè)家用雄厚的資金幫他渡過了最初的難關,之后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我的父親、母親很快又重新過起了以前那種優(yōu)渥的生活,只是他們都不愿意再撫養(yǎng)我。

貧窮使人變得面目丑陋,而我連接著他們最狼狽不堪的一段時光。

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甩開我,就像甩開任何一個累贅一樣。

從高一到大學,身邊數不清的同學、老師在知道我家的故事之后向我示好??杉词故亲顫櫸锛殶o聲的善意,背后藏著的都是通過我搭上我爸媽的意圖。他們在知道我的父親、母親其實和我并不親之后,無一不是失望地走開,帶著那種同情又鄙夷的語氣:“再有錢也不怎么樣嘛,她的爸爸媽媽不都一樣不要她了!”

我只能努力學習,拼命去學。我從高中到大學,任何一場考試都是第一,為的只是別人在提起我時,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我有多可憐。

直到我遇見了我老板。

熟起來之后他告訴我,當初他會一眼在所有的同學里選中我,只是覺得我最兇,管起公司來一定很能給他省事,但只有我知道那天我老板向我遞出的橄欖枝意味著什么。

他在我將近八年暗無天日的生活中,第一個認可了我。那時他并不知道我是誰,而在被我的父母同時拋棄之后,我終于第一次從另外一個人那里看到了自己生存的價值。

沒有人知道我老板對我來說有多么重要,他是我生命里的光,是我的救贖,是支撐我活下去的信仰。

(八)我的老板,果然還是個一點都不靠譜的坑貨

回家的時候墻上的掛鐘顯示的是夜里兩點,我老板窩在我家的沙發(fā)上睡得正香。

我給他找了一床被子,把兩張一千萬的支票擱在茶幾上,想了想,又找了個杯子壓在上面。

一起壓著的,還有我的辭職信。雖然離約定的兩個月還有十天,但這件事過后,我大概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和我的老板相處了。

做完這些,我又在屋子里轉了一圈,然后拿了件外套出了門。

明天早上我老板醒來看到茶幾上的支票的時候,應該會很尷尬吧?畢竟一個當老板的突然受到下屬的資助,面子上一定會非常過不去。

所以我體貼地避開了,我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下屬。

在我家對面的肯德基坐了一整夜,天亮的時候,我看到我老板急匆匆地從樓上跑下來。

他的頭發(fā)還鳥窩一樣亂糟糟地頂在頭上,我猜他的胡子也沒有刮,因為臉上看上去臟兮兮的。昨天看著還很妥帖的西裝皺巴巴地掛在他身上,這會兒五十塊錢包郵賣給我我都不要。

我看到他滿臉焦急地掏出手機撥電話,一分鐘后,我的手機響了。

“宋……”

“蔣文文!”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氣急敗壞,我不知道我又做錯了什么把我親愛的老板給氣著了。

“你在哪里?你立刻給我滾回來!”

我看著我老板跟個神經病一樣站在清晨的街邊大吼,聲音大得讓過往的行人紛紛對他側目。這場景有點滑稽,我很想笑,卻忍不住哭了出來。

“宋總,我想辭職?!?/p>

“辭你妹!你現在在哪,馬上滾到我面前把話說清楚!”

“是錢太少了,不夠嗎?”

“……蔣文文!”

我老板大概真的很生氣,這已經是他第二遍連名帶姓地喊我了。

我舉著手機一步一步挪出肯德基的時候,我老板憤怒的視線簡直可以生出火。

他還沒等我完全走過去,就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上來拽住我的手向著街邊扯,力道大得我差點以為他是要揪著我的腦袋去撞墻。

“蔣文文,你真讓我寒心?!?/p>

我老板第三次喊我的全名了,我走近了這樣看他,才發(fā)現他的兩只眼睛已經紅透了。

這次我老板哭得一點也不好看,可是我卻覺得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像真的了。

“支票是什么意思?辭職信是什么意思?你答應的等兩個月再走就這么不作數嗎?還是你覺得你家里有錢,拿出來甩在我臉上就可以一拍兩散了???”

我腦子里很亂,好像抓住了什么,又不太敢相信:“不是你說……要我在公司危難的時候……表示一下嗎?”

“不是已經十年沒聯系了嗎?我要你去找你家里要錢你就去,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聽話了?我要你不要走你不也還是走了!”

“宋總你……為什么要生氣?”

我始終不是很明白我老板的怒火到底來源于哪里,那兩千萬明明已經可以幫他順利渡過這次的危機了,可他的反應好像并不是開心。

“你……你說我為什么要生氣!”我老板突然松開我,轉過身泄憤一般在水泥墻上狠狠捶了一拳。

“咚”的一聲,目測他的手一定很疼。

“我把名下所有的房產賣了,投資出去的錢也全部收了回來,甚至還找銀行貸了款,現在好不容易把錢湊齊了,對杭團的收購也談得差不多,眼看一切都要轉好了,你卻突然拿了兩千萬甩到我臉上。蔣文文,我沒想到在背后捅我一刀的人居然是你!”

“……”

其實我還是沒能聽懂,但好歹我抓住了一個詞:杭團。

“杭團怎么了?”

我老板一臉“你怎么可以這么蠢”的譴責表情,夾雜著被淹沒在懊惱里的小得意:“我們要完成對杭團集團的收購了。”

“……”

我曾經以為吉利對沃爾沃的收購是收購史上最離奇的案例,現在我發(fā)現我錯了,最離奇的案例是我們。

當然可能性更高的一種情況是,我老板的宿醉到現在還沒完全醒。

“你又在懷疑我做夢還沒醒是不是?”我老板聲音里的興奮猛然降下去,“我說過危機即轉機,我們公司可以借著這次機會一飛沖天的你忘記了?”

我當然沒有忘,對于我老板這種不切實際的妄想,我從來都沒有記得過。

“可是收購杭團需要很多錢,你哪來那么多錢?”別說把一棟別墅賣掉了,就是再買三棟湊齊一桌麻將也不可能夠。

“你忘了我以前是為什么被請到你們學校講課了的對不對?”

“……”我老板那堂最終也沒能上成的課,好像的確是關于投資的。

“現在你總可以相信我了吧?”我老板嘆了口氣,隨即又皺起了眉,“雖然前段時間我們的確過得很艱難,但真的不需要……你這兩千萬?!?/p>

“我懂了,對不起。”

難怪我的老板會生氣,他好不容易快要扭轉局面的喜悅被我自作聰明的同情一沖,肯定沒剩多少了。

“懂你妹!我看你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你根本什么都沒懂!”

我的老板,我頂著鳥窩頭和腫眼泡,目測早上醒來后就直接沖出來找我,還沒洗臉和刷牙的老板,突然張開雙手,用力地把我抱進了懷里。

“蔣文文,你覺得我為什么要這么豁出去,連房子都賣了來保住公司?”

我已經呆掉了,兩年來我頭一次發(fā)現,原來我那燒包且偶爾娘炮一下的老板,懷抱會這么溫暖。他的兩只手帶著保護性質地放在我的肩上,那種終于安全下來的感覺,讓我剛剛收回去的眼淚又開始向外蹦。

“你覺得你把錢甩到我臉上以后,我為什么要這么生氣?”

我覺得我需要澄清一下,我真的沒有把支票像我老板說的那樣甩他臉上,我明明只是非常文明地擱在一邊:“我是不是傷害了你的自尊心?”

“……”我老板抱著我的手緊了緊,頗有些想勒死我的感覺。

“那我問你,你都決定辭職了,又為什么要因為我,去找十年沒聯系過的人籌錢?”

“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樣的。蔣文文,我也喜歡你?!?/p>

“……”我覺得我有點冤,明明一句話都還沒有說,我老板就自動地在那句“喜歡你”前面加了一個“也”。

“本來打算等到事情都安定下來了再跟你說這些,免得你覺得我是為了騙你留下來。蔣文文小姐,介于你在公司擔任總裁助理這兩年態(tài)度認真、業(yè)績優(yōu)秀,本總裁決定提升你的職務——你覺得總裁的女朋友這個職位怎么樣?”

昨晚那種又悲傷又絕望的心情還沒有完全過去,猛地被塞了一塊這么大的餡餅,我覺得像踩在云上,有點暈,還有點不敢相信。

“你是不是……在跟我表白?”

我的老板翻了一個白眼,從皺巴巴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銀行卡,塞到我手里:“你的?!?/p>

他想了想,又把自己皺巴巴的領帶解下來,塞到我手里:“你的?!?/p>

然后他拉著我的手環(huán)到了他的肩上,整個人貼近我懷里:“你的。”

眼淚還沒干透,我卻跟個神經病一樣笑了出來。

“小蔣啊,”我老板的聲音就貼在我的耳邊,特別好聽,“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要先跟你報備一下?!?/p>

“……嗯?”

“我的卡里現在只剩二十八塊七毛錢了?!?/p>

“……”

“還有房子,之前我是不好意思才一直擠在公司里,現在既然我們已經確定關系了,我可能要在你這里叨擾一段時間。”

“……”

“總之接下來一段時間,就請你多擔待了!”

……

我的老板,果然還是個一點都不靠譜的坑貨。

編輯/眸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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