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波
吳大郢的西邊有一叢蘆葦,青綠在五月的風中,此刻,我可以感覺到蘆葦?shù)男那橐惨欢ㄊ秋h逸的。
沒有水,便沒有吳大郢。先祖?zhèn)兪侵匾曀?,他們在郢子西澗的上游筑橫壩,以土壩攔水修出靠村半里水渠,并挖出了一串綿延五六里的一口口大大小小的水塘——從北向南如珠串,兒時就聽老人們稱之為“十八連塘”。古澗、老渠、土塘、村落,在四季之中變化著它們的色彩,田野的靈氣,或許出于春夏禾苗里遠近的鵓鴣聲,或許來自秋天晴朗的碧空上下傳遞的云雀之音。
1970年左右,我記事了。秋天瓦藍的天空下,向北望去,一陣白,不是云一樣飄,那原地不動的一片白,好像把自己的乳白變作清白了。風漸漸地想冷,我拉著一頭驢,讓驢沿著田埂一路啃草,蘆花開在驢的面前,原來是一大片的白,蘆花開得像雞尾巴一樣,一枝又一枝,在澗水邊漫延開來。蘆葦蕩前,驢,一頭灰色的母驢,安定地站著,看著幾只小魚鷹歪歪扭扭地飛翔,接著,驢就用它的韁繩把我拖回了村莊,把我?guī)щx了那一片白茫茫的葦?shù)亍?/p>
葦青葦黃,已不是一年。
此刻,我站在吳大郢的西頭,站在五月的清風里,蘆葦并不遙遠,我一抬眼向西又看見了蘆葦,不是一大片,而是一大叢。暮春的風把它們吹得起起伏伏——漫長的年月,人在老去,而春天茂盛的蘆葦依然那么青翠。我知道,這些年來,吳大郢的鄉(xiāng)民沒有人種植過蘆葦,那叢蘆葦,只能判定為是上游某一棵蘆根漂流于此,扎下了根,開始繁衍自己的生命,過著野趣的生活。一叢蘆葦裝點著老村莊,無論是遠還是近,這蘆葦裝點著村莊是如此地恰當,連接了整個春夏之交的大地上的美。
所謂的自然,倒有些不羈的野性,任意讓鳥落鳥飛,讓親水的植物自生自滅。蘆葦行走到了這里,是不是還要像水一樣繼續(xù)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