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牛局長把華安康叫到辦公室，親自關(guān)上門，又給華安康沏上一杯上好的龍井茶，遞給華安康。華安康從牛局長禮賢下士的舉動中，揣摩到牛局長一定有重要的私密工作安排給自己。

果不其然。牛局長要把外甥女梁麗安插到評估咨詢服務(wù)部。局里人都知道，牛局長是苦出身，父母雙亡早，是姐姐屎一把，尿一把，把他拉扯大的。又是姐姐把他供養(yǎng)到大學畢業(yè)。為報答姐姐的恩情，牛局長自梁麗小時便把她接到家里，一心一意供她上學。梁麗幾次沖刺，也沒考上大學。牛局長很是自責，覺得對不起姐姐。為此，他指責妻子尚媛不該把家務(wù)活都砸到外甥女一人身上。一句話攪起多年的積怨。干脆，妻子把對梁麗的不滿就使到面上。這不，吃虧受氣的還是寄人籬下的梁麗。牛局長決定不再逼著外甥女考大學，還是讓她就業(yè)、結(jié)婚，盡快了卻自己一樁心事為好。于是，牛局長這才關(guān)起門來，慎重地將外甥女上班的事托付給華安康。

華安康幾年前大學法律系畢業(yè)，分配到房產(chǎn)局，專業(yè)對口，牛局長安排他到了法制科。去年，局里為安排子女就業(yè)，成立了評估咨詢服務(wù)部，牛局長便把華安康提拔到服務(wù)部當上了經(jīng)理。

今天，華安康聽到局長客氣親密地吩咐囑托，除了不打折扣，誠惶誠恐地表示同意外，還忙不迭聲地說，謝謝局長對自己的信任。

二

第一天上班，春末夏初的天氣，梁麗上身是長長的茜紅色體恤衫，體恤衫外面又罩著一件牛仔上衣，那上衣極短猶如蚱蜢的外翅。梁麗胸前沒有墜金掛銀，乃是一塊貧瘠光滑的土地。像她的名字，梁麗給人的印象是青春靚麗，是在努力追趕時代潮流的小女子，但囿于沒有經(jīng)濟支撐，應(yīng)該劃歸到欠發(fā)達的人群之列。

因人設(shè)事，華安康在自己對面加了張辦公桌，把自己擔當?shù)馁Y料查詢工作分撥給梁麗負責。華安康又給梁麗找來房地產(chǎn)方面的法律法規(guī)資料，吩咐梁麗認真學習，盡快熟悉業(yè)務(wù)。對華安康的格外關(guān)照，不出格的體貼，梁麗心懷感激。華安康也自認對得起牛局長。

梁麗剛踏入工作崗位，一副乖乖女的樣子。她坐在華安康對面，只用耳朵聽話，眼睛說話。更多的時間她就利用近水樓臺的優(yōu)勢，凝視著華安康。華安康本沒有注意。幾次，兩人目光相碰，華安康雖覺察到梁麗在看著自己，但他認為梁麗是在通過觀察、聆聽、體悟向自己學習。華安康是學習型年輕人，所以也就很欣賞這樣的同事。華安康對梁麗的凝視只是回以贊許的微笑，梁麗這才嫣然嫵媚地擠擠眼，然后羞澀地低下頭來。

服務(wù)部里五個工作人員中，只有華安康最清楚梁麗在牛局長家里的處境。于是，他就網(wǎng)開一面，有意讓梁麗不參加對外事務(wù)，不讓她加班加點，讓她按時回去料理家務(wù)，免得受妗母的冷遇、白眼和挑剔。

幾個月下來，辦公室里就開始聽到梁麗歡快、清脆、帶磁性的笑聲。梁麗融入了辦公室的環(huán)境和氛圍。

不久，華安康發(fā)現(xiàn)梁麗情緒比較低落。有幾次，紅頭醬臉地來上班。分配給她打印的文件不似以前按時交來。華安康公事公辦地責問，梁麗犟嘴，干活想起我啦！

委屈、牢騷、怨氣，又有點小女子的撒嬌。

良苦用心，卻落下這般報應(yīng)！華安康心里糊里糊涂地也不是滋味。事情還在后面呢！

一天下班，牛局長電話里說，華經(jīng)理，晚上到我家吃個便飯？雖是征詢的口氣，但卻是讓你不得不遵從的安排。局長不年不節(jié)地在家里設(shè)宴，注定有重要私事或公務(wù)商談。華安康心里犯起嘀咕。等他坐到酒桌上，酒過三巡，牛局長才繞著彎切入主題。華經(jīng)理，這幾個月承蒙你對小麗的照顧。小麗，過來，給你經(jīng)理敬酒！梁麗按吩咐禮節(jié)性地敬酒后，牛局長又說，小麗以后工作中有做不好的地方，你要多多指點，她不聽，你盡管告訴我哦，說完瞪了梁麗一眼。

梁麗不惱不懼，反而捂住嘴淺笑。華安康更是不知就里，也跟著淺笑回答局長的話，梁麗學習熱情高，人又聰明懂事，局長，這可都是你教導有方。牛局長順著華安康的話說，就因我平時對小麗管教太嚴，她對外面的事情接觸就少，當然也沒有機會，以后在工作中，方便時，多讓她見識見識世面。牛局長話落地，梁麗挑釁地瞥了華安康一眼。華安康細想，自己是沒有放手讓梁麗享受一下社會上的風光好處，大家都能享受，為啥梁麗不能？梁麗和局長對自己有意見是應(yīng)該的，提示是必須的，于是他自責地保證，牛局長，我知道了，以前是我分派考慮不周，以后我會改正！

整個酒席，梁麗妗母借口在廚房忙碌，一直沒坐席敬酒。

三

酒醒后，華安康覺悟出，梁麗已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靦腆、透明、單純，閱歷淺顯的青澀果子。

從此，華安康按新的思路調(diào)整了對梁麗的工作安排。一次，有需要實地勘察測量的工作，他分配梁麗和大家一起前往。這自然免不了客戶恭維，挽留招待。梁麗嘴上吃得油乎乎的，走時還得點小實惠。這天，梁麗像變了個人似的，俏麗的臉上綻放出滿意的笑容。華安康分配給她的工作也完成得既好又快，需要向經(jīng)理呈報審核文件時，梁麗主動親熱地把頭和華安康挨得近近的。梁麗那散發(fā)出少女馨香的發(fā)絲就撩得華安康心旌搖動。工作辦完，閑暇時間，梁麗還由衷地贊揚，華經(jīng)理，你法律條文咋記得那么準呢！你知識咋那樣豐富呢！別說當事人愛聽你的解答，佩服你的談吐風度，我也聽得字字入耳，心服口服。我啥時能有你這本事就好了。梁麗說著，還用欽佩多情的目光注視著華安康。華安康抬頭親切地瞅了梁麗一眼，梁麗粉臉立時泛起紅暈，然后切換鏡頭，把身子緩緩轉(zhuǎn)了回去。兩人沒有在意這些，可這眉眼傳情的一幕，引起了同事柳翠霞的好奇。柳翠霞是個有心人，沒有聲張。

服務(wù)部有了一次外出參觀的機會，柳翠霞嚷著要去，華安康是經(jīng)理那是當然要去的。那總不能讓一男一女組團外出吧！順理成章，華安康就點名讓梁麗一塊隨行。

喜出望外的小女子梁麗第一次公費外出，第一次坐火車臥鋪，反正，一切新奇的事物撲面而來，梁麗便走路輕快飄逸，全身溢滿朝氣和喜悅，一路上，嘰嘰喳喳地和沉穩(wěn)的柳翠霞敘說自己的觀感。華安康不介入。梁麗見自己的經(jīng)理被孤獨地晾在一邊，心有不忍，在過大橋時，她適時有話無話傻愣愣地問，華經(jīng)理，大橋只被幾根鐵鏈子吊著，斷了咋辦！到了寺廟，她指著和尚問道，和尚每年有探親假嗎？華安康聽著這幼稚有趣讓人發(fā)笑的問題，不責備不厭煩地為她解說回答。言來語去中，梁麗熱辣辣的眼神中又透出對華安康的仰慕和敬愛。

返程時，柳翠霞提出自己要中途下車，看望小姨。柳翠霞下車后，三人小團體變成了兩人世界。那已是另一番光景。小女子梁麗像脫離了監(jiān)護，輕松隨便，處處綻放出青春的活力。那誘人的少女情愫更是得到井噴和釋放?；疖嚿希蝴愃袖?，華安康睡下鋪。梁麗自早晨起床后，便不再上到中鋪，小鳥依人般，偎著華安康坐著說話。唧唧我我，就在外觀給人一種戀愛中人的遐想和猜測。華安康沒有理由趕梁麗走，他默默地享受攜女友同行的難得艷遇。

沒想到火車晚點。到達省城合肥時已是凌晨一點?；丶业膶＞€小車早已過去。華安康想在候車室湊合到天明，又怕梁麗不分輕重地埋怨自己摳門，回去如向她舅舅提及這事，說不定自己又落個對他外甥女照顧不周的罪過。兩人步行堅持找了四五家旅館，正值旅游旺季，床鋪緊張，只有普通間，沒有單間。再找，梁麗筋疲力盡，說啥也不愿意挪動半步。憐香惜玉是男子漢普世的情感，華安康硬著頭皮在春風賓館開了間雙人普通間。坐下來的兩人喝著茶，素凈的房間里就氤氳著濃濃的家庭氣氛。處在這種氛圍里，正是女人施展拳腳的天地。梁麗如魚得水，業(yè)務(wù)熟練，她以一個家庭主婦的姿態(tài)發(fā)布命令，經(jīng)理，去沖澡，抓緊時間，天明咱還要趕車呢！

華安康在有一眼沒一眼地望著電視機。他在為下面睡覺的大事犯愁。華安康也不過年長梁麗八九歲，即使再大些，那也不能男女住一個房間呀！現(xiàn)在在外地，神不知鬼不覺，華安康還沒想到外界的輿論，他現(xiàn)在顧及的是眼前怎么辦！他讓梁麗先洗。出浴的梁麗用浴巾裹著飽滿的身子，臉蛋兒緋紅緋紅，隨便自如地在房間里走動，房間里便幽幽地飄散著沐浴液甜蜜誘人的香氣。華安康心里發(fā)毛，不敢多望梁麗一眼。梁麗大大方方催促經(jīng)理洗澡，同時告訴，衛(wèi)生間梳妝臺上放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溫馨提示，“注意衛(wèi)生！”牌下還放著一包一包的不知啥東西，我沒舍得用，給你留著呢。華安康聽后，哭笑不得。心中責怪道，梁麗啊梁麗，你真是個沒出過家門，在你舅舅胳肢窩長大的小女子耶！他想如實告訴梁麗那是什么，話到嘴邊，又改口掩飾說，不能動，那是收費的！說著，又躲躲閃閃，望了望在房間里扭動的梁麗，那扭動使華安康壓抑已久的下身蠢蠢欲動，不爭氣的臉上燥熱發(fā)燙，兩眼突突躥火。梁麗不知是真的不懂，還是一種曖昧地暗示，鼓動，挑逗。如那樣，更危險。于是，華安康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告訴梁麗，我不洗了，到外面吹吹風，你快快睡吧！

還說我沒見過世面，嘻嘻！華安康出門，身后飄出梁麗失落的嘲笑聲。

華安康在賓館電腦室里玩起了電腦游戲。

一個小時后，打個盹的梁麗猛然醒來，見另一張床鋪上仍空空如也，大概意識到自己太自私，不應(yīng)該只顧自己休息，把自己的經(jīng)理扔在一邊。她起來后揉著惺忪的睡眼，好半天找到華安康，抱愧地說，華經(jīng)理，房間被我一個人占著，讓人多不好意思，都怪我年輕不懂事，回房間吧。說著連拉帶拽，生生把自己的經(jīng)理請到房間，按到床上。然后，自己又側(cè)身躺下。半掩門的客房里，躺著的梁麗在床上翻烙餅。睜眼睡著的華安康，兩眼望著天花板，心里盼著快快天明，慢慢地兩眼發(fā)澀，也不知啥時睡了過去……

待柳翠霞也探親回來，在填寫車旅報銷單時，柳翠霞一改平時的沉穩(wěn)，像公安破案發(fā)現(xiàn)重大突破，睜圓了大而嫵媚的雙眼，詫異地問梁麗，當晚你們沒有回來??！是吶，火車晚點，深更半夜的哪來的客車。怎么啦？梁麗不諳世事，若無其事地詰問。哦，哦沒什么，沒什么。華安康是注意到這事了。細想，自己又沒做啥見不得人的事，為啥不報住宿費！誰知，這種事在世俗的機關(guān)大染缸里，浸泡、發(fā)酵，等出缸時已變得五彩斑斕，面目全非了。

四

這幾天上班，梁麗不是遲到就是早退。坐在那里也是犯癔癥想心事，一改往常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少女形象。華安康想，是不是少女思春？這事自己怎么問得出口。他改作關(guān)心的口吻小聲問，梁麗，是不是有人糟蹋你了？他這話里的意思是擔心長舌頭的人議論出差的事。聰敏的梁麗聽出經(jīng)理話里的意思，搶白華安康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華安康遭到搶白，并不罷休。他想萬一梁麗有啥意外，不向領(lǐng)導及時匯報，也有負于局長的囑托。華安康去了牛局長辦公室。

馬副局長見華安康進來，就和牛局長說，時間還早呢，以后再說吧。

馬副局長退去，華安康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耽誤你和馬副局長研究工作了。沒啥大事，馬副局長入秋后就要退休了，閑扯些日后人事安排的事。

關(guān)于馬副局長退后空出的位子如何填補，公開私下里，單位里早已滾開了鍋。這是單位里現(xiàn)在最敏感的話題，他不便多問，就把話題轉(zhuǎn)到梁麗身上。

牛局長聽到外甥女最近的反常表現(xiàn)，并不驚奇，陰郁著臉，沉思良久才艱難地透露，你是梁麗的領(lǐng)導，一向?qū)α蝴惖年P(guān)照我都看在眼里，你也不是外人，唉！一家不知一家事，這事也只有跟你說了。梁麗和她妗子娘倆生氣啦！聽后，華安康解脫般說，原來這樣，我還以為……

華經(jīng)理，梁麗大了，也有了工作，總不能一輩子在我身邊，我想讓梁麗搬出去住，這事你幫我張羅一下？

這，這……華安康一時為難起來。

牛局長解釋道，我知道你在顧及我的面子，不過，事情也只能這樣處理，為這事我已考慮幾天。華安康見平日以辦事干練著稱的局長被家務(wù)事糾纏得疲憊不堪，心中早生幾分同情，同時，還有點可憐的意味。牛局長已把事情說到這個份上，為領(lǐng)導分擔痛苦，本就是下屬義不容辭的義務(wù)，牛局長咋不找別的下屬！思來想去，華安康決定蹚這趟渾水。牛局長，這事交給我，你放心好了！臨走，牛局長又特意慎重叮囑，梁麗的事只限于你我二人知道哦！我知道。華安康滿口應(yīng)允。

不出三天，華安康便把領(lǐng)導托付的事情搞定。房子在椿櫻小區(qū)，三樓，全租房，即帶全套家具的房子。租房是華安康同學苗準幫的忙。苗準看華安康租房時神秘、匆忙、亟不可待的猴急樣，在看到美人梁麗跟在華安康身后住進來后，苗準臉上便露出了壞笑。兩人單獨時，苗準開心道，華大經(jīng)理，可以啊，你三十出頭就金屋藏嬌，混入成功人士的行列，可喜可賀！

別別，別亂說，這是單位新近分來的女同志，幫忙安排一下，職責所系。華安康不能再多加解釋，適可而止。讓他們展開想象的翅膀馳騁好了。

五

由夏入秋，馬副局長的退休，把平靜的房產(chǎn)局攪動得烏煙瘴氣。平常很少顯露而積攢多年的人脈關(guān)系開始展示力量，發(fā)揮起作用了。競爭副局長的幾個中層干部正緊鑼密鼓地謀劃著，悄悄地行動著，他們都企圖把競爭對手打翻在地而后快。華安康也夠競爭的條件，但他對外公開的說法是，自個年輕、資歷淺顯，況且也沒有經(jīng)濟實力來競爭副局長。華安康真心實愿的說法，卻被自然形成的小山頭認為是以守為攻的韜晦之策。小山頭仍把他列在對己有重大潛在威脅的黑名單里。年近四十的柳翠霞自覺不夠競爭副局長的條件，但她有自己的心計和打算：盡力把自己的人托著屁股抽上去，日后也好分得一匙半勺羹湯。

自從梁麗租房獨居，華安康認為梁麗一個女孩子不容易，為不負領(lǐng)導重托和知遇之恩，閑暇之時就光顧梁麗住處，詢問一下生活中的困難，查看查看周邊是否埋藏著安全隱患。因為，房子是自己選的，梁麗有啥好歹，就與自己有直接關(guān)系。每次來，梁麗都知疼知暖地端茶倒水，敞開心扉地向華安康傾吐私密話。有時話沒說透，梁麗會親熱地邊走邊說，直到小區(qū)門口梁麗才依依不舍地回去。兩人不必與外人道的關(guān)系連小區(qū)保安也認為是那種司空見慣的情人關(guān)系。

柳翠霞輕易就打聽到了這一切。如果說當初梁麗和華安康出差單獨住進雙人間，引起柳翠霞的興趣，那也只是開心取樂的興趣而已。但此時此刻，出自競爭副局長的需要，柳翠霞的興趣就演變成了有企圖和必須地窺探行動。

一天，有一場招待宴會，梁麗和柳翠霞之間選誰參加都可以。說心里話，華安康還真是樂意梁麗參加。梁麗自從走向社會，酒量突飛猛進地提高，招待技巧也已含蓄嫻熟。有一點是華安康特別要領(lǐng)情感激梁麗的。那就是梁麗會適時主動跳出來舍命為自己保駕護航。華安康沒多加考慮就選定梁麗隨同赴宴。柳翠霞得知，心里頓生敝履被棄的怨氣和嫉恨，隱隱中又有一股酸酸的醋意在發(fā)酵作怪，加之小團體競爭地需要，柳翠霞便刻意施展起暗中跟蹤術(shù)。

這一次還真有大收獲。

梁麗在酒桌上先是含而不露，在自己經(jīng)理招架不住的關(guān)鍵時刻，梁麗挺身而出了。梁麗的主動和豪爽贏得滿桌的掌聲和夾槍帶棒葷素搭配地喝彩。梁麗立馬成了客人主攻的對象。

梁麗喝歪了。送走了客人，華安康攙扶著梁麗咧咧歪歪回到住處。梁麗兩眼朦朧迷離，身體綿軟粘糊著華安康不放行。一會要喝水，一會要吃水果，一會又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訴寄人籬下的苦楚，一會又埋怨華安康假正經(jīng)，心太狠。華安康又急又怕，渾身冒汗。他溫婉地勸慰梁麗，睡吧！不嘛！不嘛！梁麗又抱緊了華安康。華安康知道梁麗酒醉心不迷。梁麗也著實讓人可疼、可憐、可愛?！把鼛У拿孛堋闭l又知曉？華安康想放縱自己，然而，這只是瞬間的閃念，稍縱即逝了。他知道自己再不走真要發(fā)生點什么，一個小時后他終于脫身離去。

第二天，華安康妻子謝緹緹接到一個女子的匿名電話，撂下電話，妻子臉色發(fā)青氣呼呼地對華安康嚷道，華大經(jīng)理，自從你當上個狗屁經(jīng)理，好的不學，壞的倒學得快！出差時趁機晚回，包著房間共度良宵，不過癮，又發(fā)展到私下租房幽居。我說你這段時間咋回家不正常，原來你背著我干出這等下三濫的事！說到這，謝緹緹嚶嚶地啜泣。華安康聽著，開始驚訝，繼而懼怕，接著是憤怒。妻子不說了，他卻釋然了。他忙向妻子解釋，火車晚點是真，開房住宿也不假，可我沒干對不起你的事。那你給梁麗這小妮子租房也是事實？謝媞緹不相信丈夫真的干出了這些事。租房也是真的，不過，不過這可是牛局長交辦的事，梁麗和她妗子慪氣，不能在家居住，我是臨危受難，才幫梁麗租房的。這事牛局長千叮嚀萬囑咐，不讓第三人知曉，所以也沒告訴你。妻子停止哭泣，半信半疑地盯視著丈夫說，一樁接一樁的，讓誰不信？天下有這么巧的事，你哄傻瓜??！華安康解釋勸說，結(jié)果連自己也感到把這幾件事連起來分析，別說，還真是假的比真的還真，任憑你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華安康解釋不清，也就不再費力做無謂的解釋，只能隨他去了！

靜下來，華安康慢慢條分縷析，他意識到有人在做自己的活，有人在暗中調(diào)查自己。能是誰呢？

這人只能是柳翠霞。一個被利益驅(qū)動，為別人沖鋒陷陣的女人。她才是“聯(lián)想集團”的總裁。

第二天，華安康的猜疑得到了證實。他發(fā)現(xiàn)電腦屏幕上的企鵝在抖動。他打開郵箱，果真有一條短信：柳翠霞到舅舅那里告了你的黑狀。我正好回家碰上。我已證實，咱是清白的，放心！刪除?。∪A安康 感激地瞅瞅?qū)γ娴牧蝴?，梁麗回以會意的微笑。華安康也就勢給梁麗回信：你舅舅如何說的？

“舅說感謝柳翠霞能及時向領(lǐng)導反映情況。如何處置這事，他心中自有分寸。對，舅舅說我大了該成家了，讓我最近搬回去住?！?/p>

“你舅舅沒提到我嗎？”

“對，順便說了一句，讓我轉(zhuǎn)告你，安心工作?！?/p>

華安康哪能安下心來！后院起火不說，到了單位，總覺得每個角落都有攝像頭在對著自己。他處處提防，如坐針氈，幾日下來便精神萎靡，身體倦怠，一副惆悵失魂落魄的瘟雞模樣。服務(wù)部里，柳翠霞人變了，變得精神亢奮，走起路來，腳底板不連地，說起話來，趾高氣揚，有時會越權(quán)安排起服務(wù)部的工作來。

妻子還是心疼自己的丈夫。她要找牛局長申辯，討個說法。華安康百般阻止，妻子才怏怏罷休。

華安康何止沒想到去找牛局長討個主意，可能時，也好對外界把事情一五一十地擺出來，還自己個清白?？删髲姷钠庵魇顾幢磩?。他堅信，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況且，自己當初許下了愿，哪能把租房的事向外公開泄露呢？一切只有讓它爛在心里。

又過了幾天，華安康不堪沉重地精神壓抑，他要崩潰，他忍無可忍，就向牛局長遞交了調(diào)動報告。

牛局長告誡華安康，當前的事是你人生的磨礪，也是對你意志的考驗，要堅決挺住。調(diào)動的事嘛，從此打消念頭！

妻子知道這事后，完全同意牛局長的決定，說，這種男女緋聞比瘟疫傳播得還快，別說你調(diào)到外單位，你有本事飛到月球上，那輿論也會鬼魅一樣，纏上你一輩子。咱哪也不去，看能咋的！

從此，華安康安安心心的工作。有同事提及跑官要官的事，華安康苦笑道，自己原來沒那心思，現(xiàn)在更沒那精力。大家深表同情和理解。

六

梁麗要登記結(jié)婚了。柳翠霞認識梁麗的未婚夫父母，就搗鼓著男方家要梁麗做婚前檢查。梁麗知道是柳翠霞在使壞，起初扭捏著不同意。沒幾天，梁麗還是大大方方地去了醫(yī)院。去前，她給華安康發(fā)了一條短信：我決定去醫(yī)院了，為我，更是為你。華安康心里暖融融地回信：謝謝！婦檢結(jié)果出來，那要命的防偽膜還在。梁麗坦然幸福地去度蜜月了。

組織部下文，華安康被提拔為房產(chǎn)局第一副局長。有人感到這是意料之外，有人撇嘴說，你懂個屁，這是情理之中的事。

華安康妻子也咧嘴甜甜地說，安康，我給你平反。枕席之間，妻子又裝傻充愣的故意酸溜溜地問丈夫，你和梁麗熱身子靠得那么近，機會難得，條件無不具備，你怎會放棄，怎會不像對我這樣溫情賣力？華安康故作正經(jīng)地說，發(fā)乎情，止乎禮唄，我是哪方神仙。

柳翠霞訕訕地來到了華副局長辦公室，討好熱絡(luò)地說，華局長，梁麗的喜糖我已吃過了，你的我還沒吃，你該謝我呢。

是嗎？好嘛。華安康聽后含混不解地應(yīng)答。

你別忘了，是我主張叫梁麗做的婦檢，你看，現(xiàn)在大家多好，各得其所不是！

華安康大度地笑笑，不是那種淡漠嚴肅的笑，也不是那種官場應(yīng)酬的笑。他真摯地回道，濁者自濁，清者自清，柳姐，你說呢？

那是當然，華局長，你是啥人我還不清楚，日后還請你多多關(guān)照！

柳姐，我年輕，以后請你多多指教！

那是，那是。你柳姐我心里明白。說完，柳翠霞邁著輕快的步子離去。

（責任編輯 劉月嬌）

作者簡介：王自治，1948年出生，原文化館創(chuàng)作員，副館長，已退休。曾在《安徽文學》等雜志發(fā)表散文、小說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