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永瑆是乾隆皇帝的第十一子,是成親王,除此而外,他還有個特殊的身份,他也是清中期的一名書法家。永瑆一生經歷了乾、嘉、道三朝,處于帖學的高峰與轉折時期,而其作為皇室書法的一名代表人物,其書風特點與皇室書法的整體背景是分不開的。永瑆是一位既有著高貴的皇室血統(tǒng)又有著文人書家情懷的混血兒,自幼便受到宮廷的正統(tǒng)的書學教育;書法受皇祖父乾隆的影響早期學習趙孟頫,后學習唐碑臨習歐書,這與皇室自身的書法傳統(tǒng)是分不開的,同時他又與當時的文人相交甚密,是清帖學高峰期的典型代表人物之一,他的書法對嘉、道時期書法影響深遠。
關鍵詞:永瑆 嘉道時期 皇室書法 碑帖
永瑆(1752-1823)是清中期的一名書法家,同時他還有一個更為特殊的身份:清高宗弘歷第十一子成親王。永瑆一生經歷了乾、嘉、道三朝,處于帖學的高峰與轉折時期,而其作為皇室書法的一名代表人物,其書風特點與皇室書法的整體背景是分不開的。同時他又與當時的文人相交甚密,與劉墉、翁方綱、鐵保并稱為清中期四大書法家,是清帖學高峰期的典型代表人物。在金石考據學盛行的年代,永瑆的書法及其觀點亦受到影響,在帖學向碑學轉向的過程中也有一定的代表性,在嘉、道年間,書法呈現尊唐書風,尤其是皇子永瑆為首,大力倡導,并不斷發(fā)展創(chuàng)新,對清朝書法界影響頗深。
一、承上啟下的作用
正如康有為所說,嘉、道時期書法出現了取法唐碑的趨勢,皇室書法也把目光轉向了唐碑,其中代表人物就是乾隆皇帝的第十一子:成親王·永瑆。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了這一現象的發(fā)生呢?從其書法自身方面分析:趙董書風的壟斷、“館閣體”的束縛,一些創(chuàng)新求變的書家要求沖破其樊籬,是轉變書風的內在要求;二從其社會政治方面分析:政治穩(wěn)定后,統(tǒng)治者為了扼殺政治異端,大興“文字獄”,許多的學者、文人便把精力投射到古籍的研究中,促使了金石考據學的出現及興盛,是唐碑興盛的先決條件;三是唐碑自身的優(yōu)勢:唐碑兼有碑帖之長的勁健的書風正好可以扭轉趙董書風的靡弱,并且也是取法二王,與皇室正統(tǒng)的儒家思想并不互相矛盾。正是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的相容才造就了唐碑在這一時期的輝煌,由此“一股復興唐碑的風行在帖學書壇迅速形成”,成親王·永瑆對唐碑更是鐘愛有加,一直沒有間斷對歐書的學習,在《小字蘭亭序并跋》并記” 。
此跋寫于永瑆中晚年,便知唐碑高于少年時所學帖學,遂轉而臨習唐碑,不求功成名就,只是單純的喜歡并彌補自己帖學書風中的不足之處。丁丑年系嘉慶二十二年,公元1817年,時永瑆六十五歲,偶得少宗伯的法書,被其險峭、秀絕的歐體書風震撼,永瑆對唐碑的重溫,可見其對唐碑的喜愛與推崇。
永瑆歷經乾、嘉、道三朝皇帝,這一時期由于樸學的推動、金石學興起,書法進入了分化進而又繼續(xù)發(fā)展的時期,在書法史上是由帖學向碑學過渡的階段,永瑆的書法在皇室書法中也起到了一個承上啟下的作用。
成親王·永瑆(1752-1823),清乾隆皇帝的第十一子,字鏡泉,號少庵、詒晉齋主人,乾隆五十四年被封為成親王。著有《詒晉齋集》、《詒晉齋隨筆》、《書法指南》、《蒼龍集》、《聽雨屋集》等,永瑆的書法作品集中于其個人的叢帖中,《詒晉齋書》五卷、《壽石齋藏貼》四卷、《詒晉齋巾箱帖》十六卷、《詒晉齋巾箱續(xù)帖》四卷、《話雨樓法帖》八卷、《快霽樓法帖》四卷、《詒晉齋法帖》四卷以及《搶沖齋石刻》的后二卷為永瑆所書,縱觀整個清朝皇室,能夠真正稱為書法家的只有永瑆一人,其在皇室書法中的地位是不可忽視的。永瑆書法在當時重若珍寶,《嘉慶九年上諭》記載:“朕兄成親王,自幼精專書法,深得古人用筆之意,博涉諸家,兼工各體,數十年臨池無間,近日朝臣文學之工書者,罕出其右”[1]。
這樣一位在當時可謂是大師級的人物卻認為《宋拓化度寺》、《皇甫軍》、《醴泉銘》等碑都“非少年精力”所能達到的,可見其對唐碑的崇拜之情。晚年的永瑆為了糾正自己學趙董帶來的弊病,一直在努力的臨習歐書,對于其“險秀絕倫”的姿態(tài)甚是欣賞,更有“學假晉字不如學真唐碑”的真實感受,我們從其作品中可以看出既有歐體的險峻又滲入趙體的俊逸。
皇室對對唐碑的尊崇是這一時期帖學書法內部的自我創(chuàng)新與超越,不可否認,這個時期的帖學是值得肯定的,它是碑學來臨前的一次輝煌;由于對唐碑的兼收并蓄造就了一大批的皇室書法家,除永瑆外還有永瑢、永忠、弘旿等;金石學的興盛出現了許多研究唐碑的學者,他們著述提拔,產生了許多關于唐碑的書論,如永瑆就有《歐陽詢化度寺》三跋、《多寶塔碑跋》、《皇甫誕》跋、《田公政德碑》跋、《房公碑》跋等等。
帖學的繁榮往往掩蓋了碑學在皇室的接受情況,但這并不代表皇室沒有受到碑學的影響。永瑆書法主張崇尚唐碑,不僅是對康熙、乾隆盲目崇尚趙董之風的極力扭轉,而且對碑學的興起也起到了引導的作用,使帖學向碑學的轉化有了一個過渡和緩沖。永瑆書法上承康熙、乾隆的趙董書風,下啟溥心畬尚碑情懷,在皇室書法中起到了承上啟下的關鍵作用。
二、對皇室書法的影響
愛新覺羅氏是一個十分重視文化的民族,清初入關時對漢文化的推崇和學習使得皇室書法呈現出了蓬勃發(fā)展的局面。其歷代皇帝十分注重對其皇室子弟的教育與培養(yǎng),從順治時期開始就在滿洲八旗內設置宗學,專供皇室子弟及近支學習,其教育也極為嚴格:“ (下午3一5點)”。
由此可見,皇室子弟從小便受到了系統(tǒng)、正規(guī)而有嚴格的教育,武事、詩文、書畫無所不及,尤其儒家思想及書法是每一位皇室子弟必須掌握的基礎課程。所以清皇室不僅在政治上展現了卓越的統(tǒng)治才能,在文化上也是一個值得贊揚和尊重的民族。
永瑆是一位既有著高貴的皇室血統(tǒng)又有著文人書家情懷的混血兒,自幼便受到宮廷的正統(tǒng)的書學教育;書法受皇祖父乾隆的影響早期學習趙孟頫,后學習唐碑臨習歐書,這與皇室自身的書法傳統(tǒng)是分不開的;生活于內廷之中得以見到歷朝歷代大量的書法真跡,永瑆自己收藏的就有《平復帖》等,為其眼界的拓展和書學水平的提高提供了最直觀的條件;作為皇子的永瑆與當時的文人書家交流甚為廣泛,與翁方綱、劉墉、鐵保并稱為清中期四大書家。
以上原因使然,永瑆書法不管在皇室中還是在文人中都受到了追捧,“名重一時,士大夫得片紙只字,重若珍寶”,可以看出永瑆書法在當時的影響之大。在皇室眾多的子弟中能夠在繼承康熙、乾隆所倡導的趙董書風的基礎上大膽創(chuàng)新、不滯筆于趙董,突破其束縛,追求古法,由明至宋到唐,將唐楷納入了取法范圍并最終歸入晉韻,將皇室書法從“館閣體”的束縛中解脫出來,并創(chuàng)造了清帖學書法的高峰。永瑆這種書法風格的轉變影響了皇室的其他子弟,像乾隆之孫綿億,其書法風格幾乎完全承襲其皇叔永瑆;乾隆時期形成的追求“烏、方、光、整”的館閣體書法一直籠罩著清中期的書法藝術,此時的皇室書法千篇一律,缺乏活力,沒有創(chuàng)新,走入了死胡同。而永瑆在館閣體書法即將走到死穴的時候,帶領皇室子弟取法唐碑,給皇室的書法帶來了新的源泉及新鮮的血液,從一定程度上抑制了館閣體書法,同時給帖學帶來了新的生機;在碑學來臨的前夜,永瑆取法唐碑的創(chuàng)舉在皇室中可謂是創(chuàng)舉,由于一系列政治因素和社會原因,清統(tǒng)治不可能也不會推崇碑學,但當時在書法領域聲勢浩大的“尚碑運動”對皇室子弟中書法的愛好者不可能沒有影響,從溥光和溥心畬的書法中我們可以明顯的看到其受碑學的影響,正是由于永瑆追求創(chuàng)新的精神影響了皇室子弟,才沒讓皇室書法錯過碑學這一輝煌的成就,可以說永瑆為皇室碑學書法的發(fā)生奠定了基礎。
三、晚清皇室書法的兼容態(tài)勢
由于歷代刻帖的失真以及帖學自身的原因,晚清帖學走向了式微,碑學興起。分析其興起的契機,一是金石考據學的引導;二是明末王鐸、傅山等書家個性思潮的影響;三是人們審美心理的變化,追求碑的拙、硬、疏、剛。碑學呈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清皇室沒有引領碑學的興起但其勢必會受到當時聲勢浩大的碑學的影響的,愛新覺羅·溥心畬為道光皇帝的曾孫,其書法在臨習傳統(tǒng)帖學的同時更兼習北碑。心畬自述云:“書則始學篆隸,次北碑、右軍正楷,間習行草”,“篆書則習《泰山》《嶧山》刻石、《說文》部首及《石鼓文》等,隸書學《曹全》《禮器》《史晨》”。
心畬書法師承成親王·永瑆,上溯顏、柳,結構嚴整,骨肉兼具,婉轉俊逸而不失厚重之感。心畬詩、書、畫樣樣精通,詩、書、畫中他認為他的詩排第一,書第二,畫則第三。并且對考證注疏也非常擅長,出版過《秦漢瓦當文字考》、《陶文釋義》、《吉金考文》、《漢碑集解》等古文字研究的書目。
心畬不管是自己的皇室身份還是藝術中的地位都處于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心畬身處皇室,早年受過良好的傳統(tǒng)教育,可以欣賞到清宮內府收藏的書畫名跡,并且他自己也有收藏。但是他也親眼目睹了清皇室的沒落,內心的痛苦無法言喻,可貴的是他沒有被國破山河的消極情緒所左右,在政治上不能“兼濟天下”之后,便借助書畫來“獨善其身”,以尋求得精神上的安慰;再者心畬處在碑學大盛的時期,這與皇室一直提倡的帖學書法是相背而馳的,政治原因使然皇室書法不可能提倡碑學,但尚碑潮流依然迅猛,甚至席卷皇室。晚清的書壇可以說是碑派一統(tǒng)天下的。但與此同時,一些書家也認識到了盲目的學碑所導致的筆法以及章法等方面的弊端,于是他們將碑與帖融合在一起,開創(chuàng)了碑帖融合之路。帖學開始重新得到重視,碑學也融合帖學的優(yōu)點推進到了一個新發(fā)展,心畬就是這些書家中的一位。
注釋:
[1] 馬宗霍.書林藻鑒·書林記事[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05):195
參考文獻:
[1] 容庚.叢帖目[M].北京:華正書局有限公司,中華民國七十三年
[2] 馬宗霍.書林藻鑒·書林記事[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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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玄燁.跋董其昌墨跡后,見佩文齋書畫譜[M].北京:中國書店影印,1984
[5] 鄂爾泰等修.清世宗實錄[M].北京:中華書局影印本,1986
作者簡介:
白鶴,江蘇省書法院專職書法家,南京藝術學院藝術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