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恩權

關鍵詞：動物園 野生動物 博物學 物種保護

新鮮的，抑或久遠的，動物園幾乎存在于每個人的記憶中。但是您了解動物園的發(fā)展歷史嗎？

說到動物園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然而“動物園”（zoo）這個今天人們耳熟能詳的詞匯，僅在一百多年前才為公眾知曉。19世紀下半葉，英國倫敦的音樂廳里活躍著一支名為“獅子丑角”的樂隊，他們演唱的一首《逛逛動物園》頗受市民喜愛。歌中有段合唱：“到動物園逛逛，到動物園逛逛，在星期天的下午。去動物園逛逛是一件多么愜意的事！”歡快的歌聲把“動物園”一詞帶人了人們的生活。歌里唱到的動物園成立于1826年。是世界上第一家動物學會——倫敦動物學會收集與展示動物的場所，即當今倫敦動物園的前身。它也是世界上最早向公眾開放的動物園，在成立之初只有星期天對外開放，于是出現(xiàn)了歌中的場景。

今天，動物園具有更廣泛的含義：所有飼養(yǎng)一種或多種野生動物，并且其中至少有一部分向公眾開放展示的場所，均可稱為動物園。形形色色的動物園規(guī)模差異巨大，形式多樣，像綜合性動物園、水族館、鳥園、蝴蝶園等都屬于動物園的范疇。目前世界上存在的動物園超過10000座，其中約有1/10是國家、地區(qū)或世界性動物園協(xié)會、學會、聯(lián)合會的成員，被認為是動物園行業(yè)的主流。

濫觴及源流

動物園的起源和發(fā)展與科學的發(fā)展緊密相關。對新石器時代人類活動遺址的發(fā)掘，證明人們早就開始飼養(yǎng)野生動物。先民們把滿足食物需求之外的所捕獲的野生動物活體圈養(yǎng)起來。有些作為伴侶動物或者原始信仰的圖騰。人類最早關于圈養(yǎng)野生動物的記載，出現(xiàn)于公元前2500年的古埃及。從位于孟斐斯附近薩卡拉墓葬的壁畫和象形文字中，可以看到古埃及人飼養(yǎng)的多種野生動物，包括羚羊、埃及狒狒、鬣狗、獵豹、鶴、鸛和隼。關于古埃及圈養(yǎng)野生動物的記載還有：統(tǒng)治埃及的法老圖特摩斯三世（Thutmose Ⅲ）在位于盧克索附近的卡納克神廟庭院中飼養(yǎng)了大批野生動物：公元前1298年至公元前1235年，拉姆西斯二世（RamessesⅡ）飼養(yǎng)了作為寵物的長頸鹿與獅子。有文獻記載，被飼養(yǎng)的獅子曾陪法老王參加戰(zhàn)役。但最早在古埃及開始飼養(yǎng)野生動物的并非王侯而是當地牧羊人，所飼養(yǎng)的主要是各種非洲有蹄類動物。

幾乎同一時期，在公元前2000年之前位于現(xiàn)今伊拉克境內的古代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就有國王苑囿中飼養(yǎng)獅子的記載。在亞述圣殿遺址的墻壁上雕刻著獅子、大象和羚羊等野生動物。甚至在現(xiàn)代動物園中號稱先進展示模式，以野生動物生態(tài)類型為展示設計線索的“生態(tài)式展示”，也發(fā)源于這里。文獻記載，公元前704年至公元前681年間在位的亞述國王辛那赫里布（Sennacherib，中文版《圣經》里譯為“西拿基立”）曾在坐落于底格里斯河畔的亞述都城尼尼微（位于今天的摩蘇爾附近）修建了古代七大奇跡之一的“空中花園”。這座神秘的古代建筑曾被認為是巴比倫國王尼布甲尼撒二世（Nebuchadnezzar Ⅱ）為了緩解愛妃的思鄉(xiāng)之苦而修建，但近期的歷史研究證明，其真正的建設者是亞述國王。辛那赫里布在建于高臺階上的花園中營造了一片人工灌溉的模擬濕地，種植了大量濕地植物，飼養(yǎng)著眾多以濕地為主要生活環(huán)境的野生動物。史料記載，古代以色列所羅門王（King Solomon）曾擁有龐大的野生動物圈養(yǎng)規(guī)模，其中包括4000匹馬、100頭羚羊和數量眾多的鹿以及類人猿。有學者認為從那個時代開始，人們已進行了最早期的動物行為觀察與研究。

更系統(tǒng)進行野生動物研究的是兩千多年前的古希臘人。他們圈養(yǎng)野生動物有明確的目的——用于研究、展示和公民教育。對野生動物日益高漲的研究和觀賞渴求，使得當時希臘的每座主要城市都擁有飼養(yǎng)與展示野生動物的場所。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前322年）甚至擁有屬于私人的活體野生動物收藏。經過系統(tǒng)的觀察和研究，他在公元前350年編寫出世界上最早的動物學百科全書——《動物志》?？茖W的探索一直伴隨著人類飼養(yǎng)野生動物的進程。古代阿拉伯人撰寫了最早關于馬和鷹隼的書籍。13世紀，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弗雷德里克二世（Frederick Ⅱ）寫了一本關于鳥類的書，書中詳細記載了禿鷹通過視覺和嗅覺搜尋食物的過程，還設計了一些科學實驗來論證書中的觀點。16世紀末期，印度莫臥兒王朝統(tǒng)治者阿克巴大帝（Akbar the Great）詳細記載了他對所飼養(yǎng)動物采取的治療措施。這一科學傳統(tǒng)一直在古代動物園中延續(xù)。

伴隨著對野生動物的飼養(yǎng)和展示，人類對野生動物資源的破壞也與日俱增。古羅馬在公元1世紀前后成為橫跨歐、亞、非洲的龐大帝國，在其版圖擴張過程中，無數野生動物被獵殺、捕獲及轉運到血腥的競技場。今天到羅馬參觀的游客仍能看見許多當年用于禁閉猛獸的陰暗狹小的地下獸舍。每次舉辦“人獸角斗”活動時，猛獸會在觀眾的歡呼聲中通過特殊設計的升降系統(tǒng)被抬人斗獸場，與角斗士展開殊死搏斗。有史料記載，在龐培將軍（G.Pompeius Magnus）舉辦的一次表演中曾屠殺了20頭大象、500-600頭獅子和許多其他猛獸。且不提死于搏斗中的角斗士。在野生動物損耗的驚人數字下面存在著更可怕的事實：往往有十倍于此數的野生動物在野外被捕捉或輾轉運到斗獸場的過程中死去。那時候的大量捕殺造成了眾多野生動物的生存危機乃至于滅絕。努比亞的河馬、兩河流域的獅子、波斯境內的老虎、北部非洲的大象等，都因古羅馬的血腥嗜好而慘遭滅絕。斗獸場中飼養(yǎng)的大量野生動物沒有為科學發(fā)展做出顯著貢獻，而大量捕殺野生動物造成物種滅絕和生態(tài)環(huán)境破壞的后果則影響至今。

啟蒙與革命時代的動物園

經過中世紀漫長的思想禁錮，啟蒙運動起始于17、18世紀歐洲，對世界產生了巨大的推進作用。當時，博物學以在動物學上取得的成就為代表，研究范圍擴展至天文、地質、生物、地理及人類學，還有處于發(fā)展初期的化學。都為啟蒙運動奠定了科學和知識的基礎，也孕育了近現(xiàn)代的諸多科學領域。杰出的博物學大師布豐（G.-L.Buffon）、林奈（C.Linnaeus）、居維葉（G.Cuvier）、拉馬克（J.-B.Lamarck）、賴爾（C.Lvell）、達爾文（C.Darwin）、華萊士（A.R.Wallace）等創(chuàng)建了動物分類學、比較解剖學、演化生物學、生態(tài)學和動物行為學等學科，徹底改變了人們的自然觀和世界觀。他們無一例外地都與動物園的發(fā)展結下不解之緣。18、19世紀在博物學發(fā)展的帶動下，歐洲多國成立了各種科學學會。這些學會逐漸取代了從前以神學為主導的大學和神學院，而成為科學發(fā)展的領袖與中堅。從那時開始，為了更深入研究動物世界的奧秘，在部分學會所屬的自然史博物館中開始醞釀建造專門用于科學研究的動物園。在這些由科學學會促成建設的動物園中，對科學發(fā)展起到最大推進作用并且對后來動物園影響最大的，莫過于巴黎自然史博物館動物園。它是在法國大革命血與火的洗禮中誕生的。

1789年法國大革命爆發(fā)，喚醒了“自由、平等、博愛”的人文精神。公眾對皇室貴族與平民百姓之間生存狀態(tài)的巨大差異強烈不滿，學術界則更渴望根據科學研究的需要，有系統(tǒng)地制定動物收藏計劃，而不是根據貴族喜好和滿足上流社會狩獵嗜好來飼養(yǎng)大批野生動物。18世紀歐洲學者的動物科學探索還處于記述性科學之早期發(fā)展階段，主要研究對象是已死去動物的尸體、標本、骨骼與皮張。當越來越多的科學知識積累與人們的臆想發(fā)生沖突時，布豐等博物學大師認識到一個關鍵的因素被忽略了：對于動物學研究來說，觀察活生生的動物是至關重要的。培根（F.Bacon）也曾明確指出：一流的動物觀察基地開始顯得不可或缺了！在18世紀的科學界有人斷言：如果一名學者不曾在一個擁有活體動物和其他補充性博物學收藏品的公園中研究過，即不可能獲得成功。盡管布豐等學者都曾有機會在貴族收藏動物的花園中觀察和研究過，但是對動物自然行為越來越多的關注使大家開始質疑貴族動物園的科學研究價值。一個符合科學研究需要的、真正的研究基地呼之欲出。

大革命把皇室趕出了凡爾賽宮，凡爾賽動物園中僅存的動物也到了何去何從的十字路口。1792年下半年，一些激進的革命者為了徹底消滅“王權的象征”，把原來王室動物園中的猴子、鹿和鳥類都賣給皮貨商，并計劃把凡爾賽花園改造成“可以造福人民的種馬場”。他們希望將剩余的動物交給巴黎植物園，殺死后制成標本在自然史博物館展出，以利于“公眾教育”。好在當時的權力機構法國國民公會最終采納了科學界已經提出多年的建議，決定在巴黎植物園中增加一座動物園。1793年是一個特殊的年份，路易十六（Louis XVI）被送上斷頭臺，而法國學術機構的整體改革亦告基本完成：所有的大學、學會及科學院均被取締，因為它們代表著“學術專制”，但是巴黎植物園由于堅持面向公眾并致力于知識傳播和科學實驗而得以保留。保留下來的巴黎植物園摒棄了所有的奢侈和虛飾，專供學術研究，并力圖給經歷了大革命的法國帶來科技與經濟上的優(yōu)勢。也是從這一年起，巴黎植物園開始逐步轉變?yōu)閲易匀皇凡┪镳^。

早在將動物園引入巴黎植物園之前，曾任植物園園長的布豐就在這里進行了博物學研究，其中以動物學方面的研究進展最引人注目。他不僅自身致力于科學研究。也把巴黎植物園營造成科學研究的溫床。布豐開展了早期的動物行為研究，堅信只有觀察活生生的動物才能真正認識它們，而僅靠解剖是遠遠不夠的。布豐的接班人拉馬克在自然史博物館里提出了獨到的“用進廢退”學說，首次把進化的觀點引入到學術視野中。和拉馬克唱反調的居維葉從1804年起擔任動物園園長。他曾致力于動物行為、動物智力和動物社群關系及馴化方面的科學研究，并創(chuàng)建了比較解剖學。盡管此人堅持“災變論”，但他的成就恰恰為后續(xù)的科學家認識和支持“漸變學說”奠定了基礎。拉馬克去世后，他的同事和支持者圣提雷爾（E.G.Saint-Hilaire）與居維葉就“災變論”和“漸變論”進行了長期爭論，最終以居維葉倡導的“災變論”勝出。

由于居維葉在法國科學界不可動搖的統(tǒng)治地位，“災變學說”在法國成了教條。幾乎與此同時，英國地質學家賴爾發(fā)表了《地質學原理》，堅持“漸變理論”，使居維葉的“災變論”未對英國科學界產生太大影響。從那時開始，英國逐漸超過法國成為世界科學發(fā)展的前沿。盡管如此，居維葉仍然功不可沒：他作為世界上首位國家動物園的園長，在19世紀初期的幾十年里確保了動物園的核心作用在于科學研究。那一時期，整個歐洲都在模仿巴黎動物園，各個國家的學會都相繼成立了自然史博物館和動物園，并遵照巴黎動物園的科研方法和態(tài)度開展研究，甚至巴黎動物園將園林景觀和動物場館相結合的展出方式也成為其他動物園效仿的榜樣，歐洲大陸上原先整齊劃一排列的籠舍逐漸被更自然的田園景觀所取代。

近代動物園的演化

科學的天平似乎因一場辯論的結果而偏向英國，其實并非如此簡單。拿破侖時代的終結使法國在動物資源的獲取方面失去優(yōu)勢，而英國正逐漸成為“日不落”帝國。1824年，英國政治家萊佛士（T.S.Raffles）卸任新加坡總督的職位后返回倫敦，于1826年組建了倫敦動物學會，這也是首家專門的動物學學會。學會建立之初即開始籌建用于科學研究的動物園。1828年4月27日，世界上第一座由動物學會本著科學研究目的建造的動物園落成。起初，園中動物僅供學會會員研究之用，直到1847年才開始逐步向公眾開放。這座動物園即今天的倫敦動物園，在動物園界擁有崇高的地位：它是首家向公眾開放的動物園，被認為是現(xiàn)代動物園的鼻祖：它在1849年建成首家爬行動物展館：1853年它首次建成公眾可參觀的水族館：1881年它建成首家昆蟲館：1938年它建成首家兒童動物園。倫敦動物園為現(xiàn)代動物園的發(fā)展設定了標尺與方向。

19世紀初，科學家們開始關注動物行為學方面的研究，他們逐漸認識到整日待在動物園狹小籠舍中的動物不可能充分展現(xiàn)有研究價值的自然行為，于是開始變革動物的飼養(yǎng)展示方式，讓動物能夠生活在更加開闊、自然的環(huán)境中。另一方面，公眾在接受啟蒙思想和博物學研究成果之后，也開始轉變對野生動物的態(tài)度，指責動物園為動物提供的生活環(huán)境狹小陰暗。越來越大的動物收集規(guī)模帶來經營壓力，也迫使各學會將動物園建設得更加符合觀眾口味，從而吸引更多的游客，以避免動物園的經營破產。一方面在倫敦、阿姆斯特丹和其他一些城市，不僅為公眾提供參觀動物的機會，還建設了歷史博物館和圖書館供游客研究與交流；另一方面，其他一些學會管理的動物園也推出了鳥舍、天文館、奇異植物溫室、餐廳甚至音樂廳和焰火表演等經營項目來吸引游客。當時的動物園成為各個國家的科學學會向公眾傳播科學知識的中心。更多游客的到訪，緩解了動物園的財政壓力，也使動物園擁有者們意識到動物園的大眾娛樂功能。

進入20世紀以來，隨著達爾文進化論地位的確立、細胞的發(fā)現(xiàn)和遺傳規(guī)律的逐步被揭示，動物園中進行的科學研究工作因生物學研究熱點的轉移而逐漸日落西山；博物學也因為發(fā)展出各個專門學科，產生新的科學熱點而漸漸被人遺忘。博物館和動物園、植物園幾乎成為博物學最后的落腳點，各動物園主要在發(fā)揮向公眾傳播科學知識的作用。另一方面從20世紀初開始。動物園向娛樂化發(fā)展而取得商業(yè)上的成功，引發(fā)了新一輪的動物園建設。但此時建立的動物園已不再遵循科學學會的研究要求，而是把吸引游客放到了首位。一位名叫哈根貝克（C.Hagenbeek，1844—1913）的人可以說是動物園行業(yè)轉型的弄潮兒：科學家們出于研究課題的需要，促使原有的籠舍動物園轉變?yōu)閯游锕珗@；哈根貝克為了吸引更多游客，把動物公園變成了奇跡。哈根貝克是一位動物商人和馬戲團主，他在系統(tǒng)測量了各種動物的行為能力之后，首次采用壕溝對動物進行隔離。1907年，位于德國科隆的哈根貝克動物園正式落成，他所創(chuàng)造的無參觀視覺障礙的、全景式的展示效果令人驚嘆，迅速引起了轟動，得到萬眾追捧。盡管他所依據的動物展示設計線索主要以歐洲中世紀山水畫為藍本。但他所開創(chuàng)的新穎的動物隔障方式為今后實現(xiàn)以地理區(qū)系或生態(tài)主題為展示線索的、符合科學的展示設計奠定了基礎。

連續(xù)兩次世界大戰(zhàn)幾乎摧毀了一切，戰(zhàn)后科學和經濟的迅猛發(fā)展在很大程度上加劇了對自然環(huán)境的破壞，人們開始思考：我們的子孫后代怎么辦？很多人采取了行動：1970年4月22日，美國有超過2000萬民眾參與了環(huán)境保護主題的集會，是世界上首次大規(guī)模的群眾性環(huán)境保護運動。這次運動直接催生了1972年聯(lián)合國第一次人類環(huán)境會議，也給那些只關注娛樂功能和追求經濟效益的動物園帶來了壓力甚至責難。人們開始關注動物園中野生動物的福利狀況、它們野外棲息地被破壞的情況。博物學式微之后，很多動物園放棄了科學研究而專注于收集奇異動物來吸引更多游客，其對科學研究和物種保護的意義現(xiàn)在開始受到質疑。終于在1993年，世界動物園組織和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物種保存委員會聯(lián)合制定了“世界動物園保護策略”，強調世界動物園和水族館在全球物種保護中的作用。在這一綱領性文件指導下，全世界的動物園幾乎都將自己的職能調整為“四大功能”，即“休閑娛樂、移地保護、科學研究和科普教育”。

中國動物園的發(fā)展簡史

在中國，文獻中關于動物園的最早記載可追溯到公元前1600年的夏桀時代?！短筋A覽》引用《管子》中的記載：“桀之時，女樂三萬人，放虎于市，觀其驚駭?！边@項記載表明，在近4000年前中國已開始飼養(yǎng)野生動物。以后的歷朝歷代都有人工飼養(yǎng)野生動物的記載，但是幾乎所有的野生動物都被飼養(yǎng)在皇家苑囿中，供王公貴胄打獵或賞玩。這些宮廷苑囿既不是動物園，也未曾在科學研究領域發(fā)揮明顯的作用。

中國最早對平民開放的是北京動物園，創(chuàng)建于1906年。當時朝廷大員端方從德國購人獅、虎、象、猩猩、斑馬、馬來貘、鴕鳥、鴯鹋、金剛鸚鵡、桃紅鸚鵡和大白鸚鵡等“珍禽異獸”，置于京郊樂善園遺址上興建的農事試驗場內，名曰“萬牲園”，供慈禧、光緒、后妃和王公大臣賞玩。萬牲園于1908年向公眾開放。從這一點可以看出，最初建造北京動物園沿襲了歐洲動物園特別是法國巴黎植物園動物園的發(fā)展途徑。1929年，北平農事實驗場改組為天然博物院，即當今的北京動物園。北平研究院生物部下設動物、植物和生物三個研究所，分別與天然博物院的動物園、植物園及動植物標本陳列室合作。三個所位于博物院內新建的大樓，名為“陸謨克堂”，陸謨克即拉馬克的舊譯名。到此，中國的第一家動物園幾乎照搬了法國巴黎自然史博物館動物園的架構。包括動物園在內的清末農事試驗場歷經民國時期的農事實驗場、國立北平天然博物院、園藝試驗場、北平市農林實驗所等階段，不僅為中國早期的科學發(fā)展做出了巨大貢獻，也被京城人士稱為“博覽園”。后經戰(zhàn)事頻仍、時局動蕩、世風日下，到新中國成立之初已是瘡痍滿目、破敗不堪。

新中國成立后，北京動物園得到中央人民政府的特別關照。1950年，局部恢復后的動物園以“西郊公園”名義開放。1951年北京市人民政府指示：“西郊公園有發(fā)展前途，宜建成大規(guī)模的動物園”，1955年正式更名為北京動物園。從那時開始。北京動物園即著手進行珍稀動物飼養(yǎng)繁殖的科研工作。1960年，來自在京各大研究院所和知名高校的動物專家成立了“北京動物園科學技術委員會”，主任委員由中國動物學界德高望重的前輩秉志先生擔任。1978年北京動物園成立了“動物園科教組”，1988年在科教組的基礎上正式成立北京動物園科學技術研究所。這家研究所為推動中國珍稀瀕危動物的飼養(yǎng)、繁育和種群保護，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除北京動物園以外，中央政府于1950、1960年代在各大城市建設了大型公園，其中很多公園內還特別辟出一隅用于飼養(yǎng)和展示野生動物，有些城市建設了單獨的動物園，但建設的出發(fā)點都是為了“滿足廣大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需求”，而不再是科學機構下屬的研究場所。截至1983年底，全國各地相繼建成動物園或具有一定規(guī)模動物展區(qū)的綜合性公園共計135處。

1990年代起，國內興建了大批“野生動物園”或其他多種形式的非公有動物園。這一時期與20世紀初西方動物園轉而尋求娛樂化發(fā)展的嘗試非常類似?？墒羌词构惪水敃r對動物園的全新改變，仍表現(xiàn)出對科學研究的嚴謹態(tài)度，我國動物園的發(fā)展則十分欠缺這方面考慮。目前國內具一定規(guī)模的動物園不下三百余家，但在全世界約1500家動物園中，中國除香港、臺灣地區(qū)外，無一所動物園獲得加入全球區(qū)域性動物園協(xié)會的資格認可，使得內地動物園始終游離于世界動物園大環(huán)境之外，無法獲得先進的研究成果和與同行平等交流的機會。就科研工作而言，現(xiàn)今在中國尚能發(fā)揮研究作用的只有少數幾家動物園。北京動物園在20世紀末伴隨著“科研所”悄無聲息的消失，原有的與科研機構、大專院校展開密切合作的景象已漸漸減少。國內競相涌起的是另一股潮流——各動物園輕視對本土物種的保育，熱衷于引進外來的“奇異動物”，而那些曾在國內動物園中保有一定數量、有可能建立起來的國內珍奇物種的繁育種群，則由于缺少統(tǒng)一的種群管理規(guī)劃，隨著動物的年華老去而逐漸消亡。在當今國際范圍內開展的物種保護合作中，我們已失去了原產國的優(yōu)勢。一些中國特有物種反而在國外動物園受到珍視，它們經由規(guī)范的繁育計劃得以擴殖。在未來。重新從歐美動物園中引進國產物種將不可避免。經過幾十年的蹉跎，麋鹿的故事有可能重演。

對重拾動物園科學傳統(tǒng)的思考

重拾動物園的科學傳統(tǒng)，需要管理者的勇氣與智慧。今天，世界動物園已重新找到自身在科學研究領域的位置——以專業(yè)身份參與或資助野外保護項目，以科研成果作為開展公眾教育項目的學術支持。2005年，世界動物園-水族館協(xié)會發(fā)布了新一版的《世界動物園與水族館保護策略》，強調“為野生動物創(chuàng)建未來”，把動物園的職能調整為“綜合保護和保護教育”。

在動物園中開展科學研究具有不可替代的優(yōu)勢。事實上，在野外對動物進行科學研究往往要克服超乎尋常的困難，而在動物園中開展研究擁有諸多便利。動物園的研究成果不僅應用于圈養(yǎng)野生動物的飼養(yǎng)、繁殖和種群維系，更有助于野外種群的保護。多年來，動物園的研究成果和野外的工作相結合，使得多個極度瀕危的野外物種得到了延續(xù)和復壯的機會，其中有代表性的是美洲野牛、阿拉伯長角羚、歐洲野牛、麋鹿、金獅毯和黑足鼬等。中國在這方面的成就主要體現(xiàn)于大熊貓和朱鸚等的保護上。

動物園的另一重要科學功能是對公眾進行科學教育，其目的是在當今世界人口發(fā)展與環(huán)境資源之間矛盾加劇的情況下，讓公眾認識到人類發(fā)展需求與自然環(huán)境承載力保持平衡的重要性。通過活生生的野生動物展示，動物園可以將人們的關注點從圈養(yǎng)野生動物本身延伸到大自然中，在吸引游客的同時向游客傳遞對大自然的尊重和關注，還可引導公眾以實際行動支持環(huán)境保護。

發(fā)揮動物園科學作用的最有效辦法是放低姿態(tài)，以虛心學習的態(tài)度全面開展與科研院所和大專院校的合作。動物園擁有野生動物資源，學術單位擁有大量的專業(yè)人員和優(yōu)越的實驗條件，加強合作以實現(xiàn)有效的資源共享是動物園回歸科學傳統(tǒng)之唯一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