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穎
生物奧林匹克競賽已經(jīng)結(jié)束。
我和犬坐在客車最后一排,靠著窗戶。陽光柔柔地散開,空氣中有塵埃在舞動,一閃一閃,散發(fā)著恬淡的味道。
一個半小時前,我終于知道了犬的名字——在他送我的本子上,寫著清秀的三個字:“李××”——不過,我還是喜歡叫他“笑天犬”。其實,我們產(chǎn)生交集的時間不會太長,何必知道名字呢?我會記得的是:他是我此次長沙之行中第一個對我微笑的陌生人,是第一個在滿是生人的餐桌上為我夾菜的陌生人,是第一個主動跟我分享MP3耳機(jī)的陌生人……
此刻,陽光落在他的頭發(fā)上,發(fā)絲泛著微黃的色澤,看上去很溫馨。
他遞給我一只耳機(jī),我一愣,微笑著接受了。他的MP3中大多是LADY GAGA的歌,當(dāng)然,也有他那天唱的《MONSTER(怪獸)》。聽說,他的MP3從不離身,盡管如此,他的學(xué)習(xí)成績還是名列前茅。
這次來長沙參加考試的,只有我一個女孩兒。我住一個單人間。房間里燈光暗,窗外是一堵高墻,不見天日,我無法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看書?;杌璩脸恋剡^了幾個小時,我終于決定去小P和犬的房間里學(xué)習(xí)。
他們的房間明亮得很,地毯將暖意從腳尖傳到我的發(fā)梢。
犬正在做一大摞試卷,耳朵卻插著耳機(jī),他還搖頭晃腦地哼著:“YOU ATE MY HEART……YOU A-A-ATE MY HEART……(你吃掉我的心……你吃掉我的心……)”見我來了,他起身端一杯水給我。
“YOU ARE THE MONSTER……M-M-M-MONSTER……(你就是怪獸……怪獸……)”他完全忘情,根本不怕嚇著別人。
“你才是MONSTER呢!”我心里想。
……
想著這些,我“撲哧”笑出聲,差點(diǎn)兒忘了我們已在車上。
他問我為什么傻笑。
“我想起一首詩:我有一所房子……”我說。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彼又f出下一句。
我們相視一笑。
我雖沒有一所面朝大海的房子,卻記得考場外那棵面朝池塘的柳樹。
來長沙的第二天便是考試,我們從那棵柳樹旁分開,進(jìn)入各自的考場。
考場十分壓抑。坐在我旁邊的同學(xué),考前把自己的四支鉛筆芯看了又看,還找人借了兩支;明明是做生物題,他卻帶了三角板和計算器來;離開考只剩下三分鐘,他又要去上廁所,硬是哭喪著臉把考場里的另一個同學(xué)叫著陪他去……他如此反常的舉動,令我越發(fā)感覺到考試殘酷。考試進(jìn)行當(dāng)中,一百二十道選擇題,做得我暈沉沉的,旁邊不時傳來其他同學(xué)的嘆息聲。
考試結(jié)束,我走出考場,經(jīng)過池塘?xí)r遇到了犬。
“看你垂頭喪氣的傻樣兒,考‘焦了吧?”他笑說,遞給我一張紙,“看看我的杰作吧!”
我接過來一看,上面畫著一些傻乎乎的怪物,旁邊還寫著幾句歌詞。從其工整的字跡看來,作者在書寫時心情淡定,甚至有些愉快。
“考試時你還有興致畫自畫像啊,真是怪人!”我本有意取笑,卻不知為何有點(diǎn)兒欣賞起他來。我想起他的競賽導(dǎo)師曾談起他:平時嘻嘻哈哈,玩東玩西,似乎從不為任何事緊張,成績卻出奇的好。
他真的很特別,不像其他許多優(yōu)生那樣過于在乎成績,更多了三分不羈。他總是笑,笑聲純凈,讓身旁的人也快樂起來。如果能跟他多做幾天朋友該多好??!然而,車子開得那么快,連回憶也來不及抓住。
我們一路上講了許多關(guān)于快樂的事,車上其他人都昏昏睡去,我們還是歡笑不斷,就這樣過了三個小時才安靜下來。
“怎么不說話了?”犬問。
“我累?!蔽掖?。
“我也是,我們講了三個小時呢,我第一次講話講累了。”他笑說,“主要是沒有礦泉水了……”
接下來,我們聽著歌,看著窗外,景色漸漸熟悉。
我知道,離別就要來臨,終于,到達(dá)學(xué)校后門。
下了車,我們揮了揮手——不必說“再見”——在我看來,“再見”帶著些許虛偽的意味,若有緣再見也不過是難得的碰面,不會再有那么多歡笑,所以古人才感嘆“人生若只如初見”。
我走著自己的路,沒有回頭。
我確信犬也沒有,他那么灑脫,沒理由回頭。
記得安徒生的某篇童話里有這么一段:一朵玫瑰央求人類在她最美的時候,將她摘下?!熬驮谧蠲赖哪强探Y(jié)束吧!”安徒生如是說。
我向前走著,兩天的痕跡隨風(fēng)而逝。
時間不曾留戀,誰會知道,我卻想拾起一片落葉來懷念?
指導(dǎo)老師:費(fèi)桂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