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煒

小邊決定今晚不回家睡覺了，讓老婆急去。每次在家吵完架，小邊就跑到街上喝酒解悶，可不回家的想法，這還是頭一回冒出來。他想：不動點真格的，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就不知道自己的老公有多好，惹急了，休了你！

小邊在大街邊上的大排檔找個位置，要了酒菜，一個人自斟自飲，不一會兒就喝了個半醉?？纯磿r間，這才夜里十一點，離天亮還早著呢。他正覺得沒個伴，對面來了個落魄的漢子，有氣無力地走到一家已關(guān)門的店鋪前，一屁股坐下來打起了瞌睡。小邊噴著酒氣沖他招手道：“兄弟，來來來，我請你喝酒！”

漢子兩眼一亮，可又不敢相信地瞪著他。小邊說：“來呀，我知道你肚子餓著哩！”

漢子知道遇上好心人了，拍拍屁股跑過來，真是餓急了，抄起筷子就是一陣風卷殘云。小邊樂呵呵地笑了：“你急……急啥，陪我喝會兒酒……”說完又叫老板炒菜上酒。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居然有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意思。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沒多大工夫，小邊就喝得酩酊大醉，早已分不清東西南北了。那漢子也是滿臉通紅，用手使勁拍小邊的肩膀：“好兄弟……你該回家了！”

“不回！誰回家誰是孫子！”小邊也拍著漢子的肩膀，“兄弟，我告訴你，千萬別結(jié)婚，這個家它真不是東西呀……”

漢子不服了：“不不不……有個家多美……”

小邊“啪”地把自己的一串鑰匙摔在桌子上，接著又掏出手機和錢包，說：“兄弟，這是我們家的大門鑰匙，你拿去，還有這錢，統(tǒng)統(tǒng)拿走，那個家就是你的了……進了門，對面那間房里有個女人，是你老婆，臉蛋差點，可身材還不錯……”

“兄弟呀，你醉了！”漢子嚇了一跳。

小邊揪著漢子的衣領(lǐng)，硬把鑰匙、錢包和手機塞給漢子：“看不起人咋的！拿走，這個家我送給你了……要不要？不要我揍你……”

小邊逼漢子接受了東西，又把漢子拖到街中央，攔住了一輛出租車，手腳并用把漢子塞進了車，搖搖晃晃地沖那位的哥一揮手，說：“走，送他回家，西苑花園5座301號……”

看見出租車開遠了，小邊又回到桌子前接著喝，喝了兩杯，腦袋一歪，倒在桌上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小邊吃痛醒了過來，原來有人在踢他的屁股。小邊爬起來一瞧，自己睡在了人家的店門前，天早就亮了。

小邊往身上一摸，錢包、手機和鑰匙一樣都不見，這才想起昨晚上的糊涂事，當即嚇出一身冷汗，大喊一聲“老婆”便玩命往家狂奔。

到了家門口，小邊敲了敲門，沒反應(yīng)。用兩只拳頭擂了一頓，里面還是一片沉寂。小邊狠狠地踹了一腳門，一屁股癱在地上：糟了，那個漢子昨晚肯定跑這來了！可老婆不會這么早就去上班，總還在里面呀！難道是跟著漢子連夜私奔了……

小邊又驚又悔，猛地哇哇叫著跳了起來，跑到街上找電話打自己的手機，可傳來的卻是關(guān)機提示。他正要報警，轉(zhuǎn)念一想這種事傳出去可不讓人笑掉大牙，就去請來了一位開鎖師傅，把門弄開。小邊迫不及待地沖進去一看，屋里果然一個人影都沒有。再看床上，被子亂亂的還沒收拾好；地板上有一串臟兮兮的男人鞋印；放錢的抽屜開著，里面的五千塊錢沒了影……

小邊頓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老婆啊老婆，你就真的這么無情！一時間他方寸大亂，像一只沒頭的蒼蠅一樣，在屋子里轉(zhuǎn)著圈。當他轉(zhuǎn)到廚房時，又嚇了一跳，廚房的地板上有一攤血，旁邊摔碎了兩個碟子，而血跡上還有男人的鞋印。

小邊這一驚非同小可：漢子肯定來過了，而且是連同老婆一塊兒消失的。可就是不知道老婆她是自愿的，還是被迫的。看到廚房的情景，小邊心里多少有了點安慰，老婆并不是自愿跟漢子走的，看來他們也經(jīng)過了一場搏斗，這血就是老婆留下的。

他悔恨得直打自己的耳光：我這是發(fā)什么神經(jīng)啊！那個漢子絕非善類，老婆落到他手里，能有好結(jié)果嗎？

這么一想，小邊也顧不上丟人了，馬上報了警。不一會兒，警察趕來了，聽完小邊的介紹，真是哭笑不得?？戳爽F(xiàn)場，做了筆錄，警察讓小邊等消息，然后就走了。

等警察走后，小邊心里還存著一絲僥幸，拿起電話本，一個接一個打電話到老婆的單位、朋友和同事家，可所有的回答都是不知道。最后就只剩下老婆的娘家沒問過了，小邊一個勁往好處想，也許這是老婆跟他開個玩笑，想懲罰一下他，跑回娘家躲起來了。

老婆的娘家在農(nóng)村，離城里有幾十里路。小邊懷著最后一線希望，馬上打車往老婆娘家趕。天黑時趕到了，一問丈母娘，也是搖頭不知。小邊屋里屋外都搜過了，而且看丈母娘的樣子也不像說謊，這才真的絕望了。他不敢把事情真相說出來，只說老婆賭氣出走了。

小邊在鄉(xiāng)下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趕回了城里。走到門外，剛想開門，忽然聽到里面有人說話。小邊又驚又喜，豎起耳朵一聽，說話的卻是個男人：“你不要動，我一個人行了，我以前還煮過飯的。”

“你真是個好人！沒想到，小邊還有你這樣的朋友。”這是老婆的聲音。

好啊，還敢冒充是我的朋友！小邊氣得七竅生煙，正要開門進去，門突然開了，一個男人跨了出來。一打照面，沒錯，正是那個漢子。

小邊還沒罵出口，漢子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小邊沒他的力氣大，被他拖著到了樓下。漢子松了手說：“兄弟，你跑哪兒去啦？”

“你……你對我老婆做了什么？走，上派出所去！”小邊揪住他的衣服吼道。

“兄弟，你誤會了！”漢子急得指手畫腳，“我知道那晚你是說醉話，所以想把你的東西還給你家里人，順便讓他們?nèi)ソ幽慊貋?。沒想到進門就看見你老婆暈倒在地上，還被碟子的碎片劃破了手，我嚇得趕緊送她去醫(yī)院了。后來錢包里的錢不夠，我又跑回來拿了五千。這不，我們剛從醫(yī)院回來……”

小邊一怔，很快想起來了，老婆平常就有低血糖的毛病，嚴重的時候會暈倒。那天晚上，她很可能是突然發(fā)作，摔碎了碟子，剛好又倒在了碎片上受傷了。這么說，他不但虛驚一場，反而還錯怪了人家。

“那……我打手機，你咋關(guān)機了？”

漢子笑著說：“我沒關(guān)啊，它沒電了，自個關(guān)的?！?/p>

說著，漢子從口袋里掏出小邊的錢包和手機、鑰匙，塞回到小邊手里：“兄弟，一時糊涂沒啥要緊的，以后別再犯傻了！有個家多美啊，哪像我，光棍一條，而且又失業(yè)了，整天奔波找工作……”

“你別走，”小邊拉著他往樓上走，“咱哥倆再喝兩杯?！?/p>

“不，你回來了，我就該走了，還得繼續(xù)去找工作呢?！睗h子壓低聲音說，“兄弟呀，我替你撒了個謊，說你單位有急事，把你叫去了。家里的電話打不通，你就托我這個朋友來說一聲。你一會見到你老婆，千萬不要露餡啊。你想啊，當老公的把家和老婆都送給別人了，你老婆還愿意跟你過嗎？”

漢子說完哈哈一笑，拍拍小邊的肩膀，走了。小邊羞愧難當，喊了聲“老婆”，撒腿就往樓上跑去。

（發(fā)稿編輯/黃素萍 插圖/盧仲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