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群

（南京市鼓樓二條巷53號4棟201室，江蘇南京，210008）

與殷志強相識，純屬偶然。一次在南京大學出版社談書時，學術(shù)圖書中心主任楊金榮編審與我談起一個人，他就是江蘇省政協(xié)副秘書長、民革江蘇省委副主委、中華玉文化中心顧問殷志強，并送我一套近期由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他的玉文化叢書：《說玉道器——玉器研究新視野》《鑒玉甄寶——中國歷代玉器鑒定通則》《旅美華玉——美國藏中國玉器珍品》。殷志強的玉文化系列叢書和其他說玉的書不同的是，他是站在一個中國玉文化發(fā)展的歷史高度上來說玉的，并非只是簡單地談玉，或者如何鑒定收藏玉?？梢哉f，殷志強的這套書是高屋建瓴，從玉器這個物上看到了它背后的社會、歷史、藝術(shù)。在這套書中，他結(jié)合古代社會、歷史、藝術(shù)來談玉，因此書的層次和品位自然就高。搞收藏的人讀了這套書，相信他會懂得更多關(guān)于收藏玉的知識，收藏品位會大大提升。

遍尋中國玉器

看了殷志強關(guān)于玉文化的書，筆者對他在美國利用短短一個月的業(yè)余時間遍尋散藏于美國各大博物館、美術(shù)館的中國玉器珍品這件事十分感興趣。在楊金榮的熱心聯(lián)系下，筆者專訪了殷志強。

今年56歲、略帶江南口音的殷志強十分熱情健談。

殷志強是2008年歲末獲得一次赴美學習培訓的機會，時間將近一個月。在這近一個月的學習培訓的業(yè)余時間里，他不辭辛苦跑遍了全美幾個十分有名的博物館、美術(shù)館，尋訪到近萬件中國玉器珍品，并拍攝了2000多幅十分珍貴的玉器珍品照片，還搜集獲贈到不少相關(guān)的圖書和資料。雖然探尋的過程很累，但殷志強覺得很值，因為他圓了自己一個幾十年的探尋之夢。正如殷志強所言：“我在短時間里從美國的西部飛到東部，能靜下心來仔細端詳、對話這些‘僑居’他國的‘中國驕子’，別有一番感受，感慨良多，收獲頗豐?！?/p>

殷志強告訴筆者，斯坦福大學博物館雖然展出的玉器不多，卻很有特色，主要是早期中國玉器、清代玉器、痕都斯坦玉以及鼻煙壺四個部分。這里的中國玉器有獨立的展柜，共展出了20件玉器，其中有龍山時期的玉鉞、商代玉魚、玉蟬、東周時期的玉帶鉤、飾紋玉牌、玉環(huán)、漢代玉璧等。

賽克勒美術(shù)館的中國玉器種類比較多，有璧、琮、璋、璜、圭等玉禮器，有戈、鉞、刀等玉兵器，有猛琥、蒼瓏、鳳鳥、飛鹿、神人等像生玉，還有玉劍具、玉杯、玉帶鉤、玉鐲、玉洗等實用玉器。

在舊金山亞洲藝術(shù)博物館，殷志強自然重點參觀考察了這里的玉器陳列。由于殷志強在南京博物館擔任過13年的陳列部副、正主任，所以對這里的玉器陳列特點頗感興趣。歸納以后其特點有五：一是玉器數(shù)量多，展覽面積小，展示方位科學，給這里的玉器增加了不少通靈感及藝術(shù)感染力。二是玉器年代跨度大，延續(xù)時間長。三是玉器種類多，用途廣泛。殷先生特地介紹，這里的玉既有良諸文化玉璧、玉琮、三叉型器，紅山文化玉箍形器，又有大量先秦時期的璧、璜、璋、環(huán)、瓏、鳳、神人神獸、玉具劍等禮儀玉、喪葬玉，更多的是15世紀以來的玉杯、玉瓶、玉洗、玉爐、玉壺、玉盤、玉鼓、玉硯、玉璽、玉筆、玉山子、玉插屏、玉人、動物玉雕等陳設玉、文玩玉，可謂應有盡有。四是玉器材料多種多樣，五彩繽紛。五是玉器產(chǎn)地較為廣泛，展覽中還表明玉器來源、文化性質(zhì)、所屬時代、生產(chǎn)地情況?？芍^一處玉器陳列展覽，就是一部中國玉器文化史、玉器藝術(shù)發(fā)展史的縮影。

清代玉臥牛（斯坦福大學博物館藏）

商代銅卣與玉串飾（華盛頓賽克勒美術(shù)館藏）

明代八龍玉璧（舊金山亞洲藝術(shù)館藏）

清代菊瓣紋碧玉盤（大都會博物館藏）

和筆者談起在美國訪玉過程，殷志強十分感慨，他說美國藏家十分愛好收藏中國的玉器，而且他們好多還是出色的企業(yè)家，同時也是藝術(shù)收藏家、慈善家。他們既收藏玉器，又收藏與玉器同一時代的其他文物，或與其他文物比照，因而這些人收藏的中國早期玉器比較精彩。美國收藏者為了收藏好中國玉器，還深入中國旅行，并盡可能接觸中國玉器的原產(chǎn)地、聚散地，盡量掌握第一手材料。這種收藏方法，不僅避免了盲目收藏，而且能尋找到中國玉器的藝術(shù)風格、特征和玉器藝術(shù)的真諦。因此，美國收藏家手中的中國玉器贗品少，從而保證了精品多和真品多。殷志強還告訴筆者，美國收藏家收藏中國玉器還有個有趣的特點，那就是家族收藏，不少重要的中國玉器的積累都是花費了全家人或者兩代人的心血，而且收藏品的最終歸屬都是捐贈給自己的國家，所以我們今天才能有幸看到這么多保存完好、這么精美的中國玉器。

鉆研玉文化數(shù)十載

采訪前，筆者翻閱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殷志強這套玉文化叢書，在佩服的同時，又不禁產(chǎn)生疑問:美國的多所有名的博物館、美術(shù)館又不在一處，一個人怎么能在短期內(nèi)跑遍這些博物館，辨識成千上萬件玉器藏品，并拍攝了數(shù)千張照片?又怎么能在短期內(nèi)寫出這么漂亮有水平的書來呢？采訪之中，殷先生的娓娓敘述解開了我心中的疑竇。

清代帶木蓋雙耳黃玉爐（舊金山亞洲藝術(shù)館藏）

近代釋迦牟尼修行像（舊金山亞洲藝術(shù)館藏）

原來殷志強在南京大學讀書期間，就已開始了他的玉文化研究，畢業(yè)后來到文博行業(yè)，在南京博物院干了19年，在南京藝術(shù)學院教了3年書，在民革江蘇省委任上到目前也工作了11年。這期間，他不是在文博行業(yè)接觸玉、研究玉，就是在教書、育人、工作之余研究玉。因此，殷先生研究玉文化至少已有30多年的歷史了。

殷志強原來比較關(guān)注陶文化，他的老師對他說，關(guān)注陶瓷的人太多，你不如研究研究玉。就這樣，老師的一席話，引起了殷志強對中國古玉的關(guān)注。中國的古玉多為貴族佩戴使用，研究的人相對較少，除民國期間李濟先生外，研究者不是太多。就像練武術(shù)一樣，不先搞懂它深奧的理論，光是盤架子練套路那是學不出名堂來的。一定要懂“四兩撥千斤”的真諦，才能打遍天下無敵手。研究中國玉文化，也是同樣的道理。只有研究的起點高，才能收獲大，先從社會、歷史入手，旁無他法。可是玉文化的書找不到，你說怎么辦？

殷志強研究玉的道路居然與美國有關(guān)。他早年研究玉，對他影響最大的還是幾位美國學者的中國玉器研究專著。這些專著里的玉就是數(shù)千年前的中國古玉，它們“僑居”美國后被美國學者關(guān)注而研究，然后這些研究成果又影響了殷志強。難怪殷先生說起散居在美國各大博物館、美術(shù)館里的玉有似曾相識之感呢。

不要以為殷志強當年“崇洋”，而是因為上世紀80年代關(guān)于玉文化研究的書太少。南京圖書館中文的也只有一本清末吳大徵所寫、1889年出版的《古玉圖考》，因為已列入古籍，無法借出。只能借到?jīng)]有人看過的1912年版美國人羅佛英文版原著《說玉：中國考古學和宗教的研究》，1938年版的美國學者薩爾莫尼所寫的《古代中國玉雕》。這兩本書伴隨著殷志強，在江蘇蘇北神居山漢墓考古工地上度過那一個個寂寞的夜晚。

殷先生深有體會地告訴筆者，在這兩本玉文化專著中，自己收獲最大的是研究中國玉器一定要先通史再斷代，先斷代再專題，這樣才能站得高，看得遠。否則一件一件地研究，則是只見樹木不見森林。

上世紀90年代早期，殷志強已對中國玉器有了相當?shù)牧私?。這時華盛頓弗瑞爾美術(shù)館館長、中國文物藝術(shù)史專家、美國人羅覃博士和旅美香港學者、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中國部主任、中國藝術(shù)史專家屈志仁先生來南京博物院訪問。

說起來真是有緣份，院領(lǐng)導挑中殷志強全程陪同兩位大專家進入庫房為赴美展覽挑選文物。同時，還陪同他們到鎮(zhèn)江、無錫博物館挑選文物一并赴美展出。有此大好機緣，殷志強自然不放過，隨時向兩位專家請教了許多中國玉器問題。兩位專家也十分熱情地向殷志強介紹了美國博物館收藏的中國玉器的情況，并歡迎他去美國研究中國玉器。屈志仁還送給殷志強一本他新著的《西雅圖藝術(shù)博物館藏中國玉器》。其后，羅覃館長返美后也給殷志強寄來了他編著的書，以及許多美國館藏中國玉器的彩色反轉(zhuǎn)片，并特地允許殷志強在他即將在臺灣出版的《古玉至美》一書中使用。

1996年9月，殷志強應臺灣中國玉學會的邀請赴臺進行為期三周的全島中國玉文化巡回演講。巡講過程中，又獲得了臺灣朋友相贈的許多研究參考圖書。這些圖書當中有3 本是與美國藏中國玉器有關(guān)。一本是《古代中國玉器》，另外兩本為《海外遺珍·玉器》一、二卷。這3本書使殷志強大大加深了對美國藏中國古玉的認知和了解。

為了研究中國玉器，殷志強早年就攻克了英語關(guān)，能直接閱讀英文玉器專著，并可以用英語直接交流。他還粗通日語，閱讀、對話亦無問題。為了研究中國玉文化，殷先生四處搜尋古今中外關(guān)于研究中國玉文化的書，凡是他能找到的，都收入囊中。如今，躺在他書櫥里的400多部這方面的專著就是他的寶貴藏品之一。離開文博行業(yè)后，為了教學需要，他還盡量收藏一些標本玉，雖說不多，但也有三四百件。

殷志強有中國玉文化幾十年的知識積累，特別是對美國所藏中國玉器的詳細了解，可以說是爛熟于胸，只是未能親眼目睹罷了。這次利用赴美學習的機會才能“駕輕就熟”地飽覽上述美國博物館、美術(shù)館。就是這樣，他仍不放松，為了抓緊一切時間，專揀玉器展臺精心觀摩，并注意用心收集美國關(guān)于玉器、玉文化的資料。沒有水喝，就忍一忍；站得累了，就揉一揉。每天尋訪參觀結(jié)束，不顧疲勞，他還要及時地將當天所拍的關(guān)于玉器的照片分類整理，并加以說明。否則，一個月下來，所拍到的2000多張美國藏玉的照片豈能清晰地辯認？

因為時間緊的緣故，殷先生還留下一些遺憾。例如他年輕時學習過的《說玉：中國考古學和宗教的研究》一書的作者羅佛捐贈給芝加哥菲爾德自然史博物館精美的玉器，就未能如愿以償?shù)卦煸L。所幸的是殷先生的公子近期亦赴美學習，他為父親拍到了400 多張精美的彩色玉器圖片，了卻了殷志強的一樁心愿。殷先生說，他準備在《旅美華玉》再版的時候，把這個遺憾補上。

殷志強在繁忙的民革政務工作以外，還兼南京大學玉器鑒定本科課題的教授。南京林業(yè)大學建校60周年時，邀請他作《中國玉器的財富價值》講座。

唐代鑲金玉梳（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藏）

戰(zhàn)國S形玉龍佩（哈佛大學藝術(shù)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