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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故事的裁縫

扎西才讓（藏族）

牧場那邊，生者面對死者，已騰不出多少空地

牧場這邊，她是草地，他是長途奔襲而來的沙漠

黑錯街上，總有人間的悲情的蝴蝶雙棲雙飛

別人的舞臺上，寂寞的卓瑪選擇了出走

當(dāng)他面對她：欲罷不能，仿佛百年就是一瞬

她也選擇離開。寫故事的人說：“一日長過千年！”

那個來自四川的挖掉自己雙目的裁縫

才是那黑錯街上寫出他和她的故事的人

星月菩提——獻給阿佳央金 〔節(jié)選〕

嘎代才讓（藏族）

1

忘形于瓦拉納西躁動的季節(jié)。

那些饑餓的種子

一開始便有開花的欲望

投身到土地

瞬間又被諸多僧尼念及：

萬物啞笑。

像是死與生的征兆，集中了

太多的詭秘。

證悟十二因緣——

聽不到世間擁塞的悲傷，無明隨行

看不到佛性，無病而亡。

一顆種子繁殖衍生

太陽西沉。

2

靜謐的恒河，負(fù)重而緩慢。

有意于未出生的王子。

有意于洗禮的信使。

有意于出行的人。

有意于藍(lán)毗尼。

有意于樹木。

有意于死。

諸多跡象不止于幻影

不止于一時頓悟

似有似無間被卦師反復(fù)暗示：

“一天即一生?！?/p>

3

遠(yuǎn)行與遙遠(yuǎn)無關(guān)。

聽聽耳朵，基因尚未抵達(dá)凈土

環(huán)繞野花，

環(huán)繞一匹野馬腐爛的身體

河流才算收尾。

四下無人?；牟莅l(fā)亮

蟒蛇在周圍唏噓。

4

邊疆：鷹的天空。

菩提樹下，

我篤行如初，諦聽長者臨終的囑托

恍如揭開一個戕殘的謎底

使我愧疚不安。

出于悲傷。一株草沒有了聲響

沒有了露珠。

只記得恐懼是多余的

一切可以被感化。

5

囊帕拉，雪中的白

靈魂與呼吸挨近。

肢體解散。惟一的救贖念想

在一地斑斑的血跡里。

夜色濃。如怨如訴的路途

顯得更加神秘。

“茫茫雪原，

冷得哆嗦的莫不是我們自己？”

6

戰(zhàn)栗的山脈，不會在意

無數(shù)殘骸的相遇。

與歲月沉淪。高處的繁星

又被烏云浸透。

寂靜。然則又是一個

輪回。

7

褐色的佛珠，擁有安靜的手腕。

于壁畫。

于內(nèi)心的紋路。

于一炷香的時間，重重疊疊。

又擁有相對干凈的陽光

雨水，土壤。

無意間長滿了庭院

香氣凝固。偷渡的佛子環(huán)顧四周

身后只剩下：

未念完的一冊經(jīng)卷。

還有一顆菩提心顯得異常孤寂。

遐想

桑丹（藏族）

如果這也是一種定數(shù)

就像寂靜的黑，暗藏更深的亮

她擰干初冬的河

看著它即將披上那微小的雪粒

她分開氤氳的香霧，聽一位陌生人喃喃自語

抑或是一位歌者的輕輕低吟

如此動容的神情，仿佛一根斷弦

在花蕊深處彈撥

磨損的時光，把醉意的舞步止于

一次依依的惜別

長夜的盡頭，誰還在苦苦守候

不滅的燈盞，把遙望的雙目驚醒

大雪奔馳而來，這急促的旋律

加劇了她對下一個春天

漫無邊際的遐想

奶子河

阿布司南（藏族）

奶子河水流向哪里

河里有多少久遠(yuǎn)的傳說

神秘的松贊林寺

五世尊者的加持下完成的輝煌建筑

奶子河里的旋渦是倉央嘉措心靈孕育的情感

我聽到風(fēng)在傳頌著經(jīng)卷

古老的寺廟里有神的腳步聲

大地沉穩(wěn)

一串經(jīng)幡向另一串經(jīng)幡打著手語

在奶子河邊我聽到自己的心

大聲呼喊著藍(lán)天與泥土

我知道佛的寶座 神的圣殿

離我的呼喊很近

一個少女在風(fēng)的背后歌唱

她把哈達(dá)一樣的聲音

獻給奶子河的水和石頭

我想不出還有什么比這歌唱更干凈

讓我把心安放在奶子河吧

什么樣的人才能接受這河水的清洗

一塊塊瑪尼石是打開靈界的門

請讓我在瑪尼石面前看破生死

燈

剛杰·索木東（藏族）

比圓月更圓的，是謊言

暗夜深處，藏著

另一雙眼睛

有人說街燈亮了

有人說歲月老了

酥油花也就合適地開了

那么多的人，匍匐在地

古老的預(yù)言

隨風(fēng)飄散

我們還敢說，自己就是

佛陀的弟子嗎？

三十年前，奶奶就說過：

“別急著念瑪尼了，先去

做一些念瑪尼的事情！”

想起這句話的時候

燈花就跳了跳

——滿世界都是

辛辣的滋味

風(fēng)吹過樹梢

德乾恒美（藏族）

她目光憔悴，感受著風(fēng)，這來自天空的呼喚

和花鳥對語，傾聽樹木拓長年輪微末的聲音

風(fēng)漸漸變大，天色昏暗，她粗糙的皮膚沒入黑暗

她死于一場風(fēng)，這最后的風(fēng)來得及時……

之前，她打開門，看到久遠(yuǎn)戀愛季節(jié)里的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