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朝宗
“Wanting to see too much": two one-act operas-lolanta and Bluebeard's Castlf-combined into on evening
大都會歌劇院《約蘭塔》(Iolanto)的首演經(jīng)歷,堪稱跌宕。原定1月26日的首演,因氣象預(yù)報聲稱當日有“史上最強勁之一”的大風雪而被迫取消。在紐約各個表演場所里,大都會是最晚做出決定的,這自然是因為取消首演的代價太高。實際上,在州長宣布大眾交通停運、市長禁止晚上11點后非緊急車輛不得上路后,大都會再也沒有其他的選擇,無奈之下做出停演的決定,除非院方能讓所有觀眾在劇院內(nèi)打地鋪過夜!結(jié)果這場風雪,是云大雪小,唯一的好處是讓大多數(shù)紐約人在家閑待了一天!
延后至29日的首演,演出雖是順利的,但是在上半場謝幕時,竟然有位觀眾上了舞臺,他走到舞臺中央,將一張展開的海報朝向表演者,然后大大方方走進后臺,這一切都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
盡管他沒有說話,只有前幾排的觀眾可以看清楚他手中的海報,但所有觀眾都知道,這個人是在抗議指揮杰捷耶夫(Valerie Gergiev)和女高音涅特里布科(Anna Netrebko)。自從俄國入侵烏克蘭后,他們兩人在歐美的演出,就屢屢受到同情烏克蘭人士的抗議。杰捷耶夫是因為他與總統(tǒng)普京的良好關(guān)系,以及去年聯(lián)合俄羅斯文化部公開支持入侵烏克蘭的聲明。涅特里布科則是因為她此前曾捐錢給戰(zhàn)區(qū)歌劇院時,與分裂分子合影。
戲外的場面如此戲劇化,不免讓人擔心臺上的演出會不及于此。還好這場演出相當扣人心弦,尤其是下半場的《藍胡子公爵的城堡》(Bluebeard's Castle),果然如導(dǎo)演馬里烏斯·特勒林斯基( Mariusz Trelinski)所言,這部制作如同一部恐怖電影,讓人緊張萬分。
巴托克的歌劇是一出心理劇,藍胡子面對新婚妻子尤迪絲要求打開他城堡的每一扇門的要求時,并不是直接拒絕,而是看似表面拒絕,實際卻是挑戰(zhàn)她去打開;尤迪絲也似乎是陷入流沙,無法回頭只能愈陷愈深。特勒林斯基構(gòu)想的城堡,是個現(xiàn)代的公寓,在布景師鮑里斯一庫德里卡(Boris Kudlicka)和投影師巴爾泰克·馬爾恰斯(Bartek Marcias)的巧妙配合下,觀眾看到車庫、廚房、浴室、起居室、電梯間等,每個看似平凡的房間,似乎總有些不對勁的地方。特勒林斯基以電影跳接的手法,掩住場景轉(zhuǎn)換的過程,每扇門一打開,觀眾看到的都是不同的房間,它們出現(xiàn)在舞臺的不同角落把巨大的舞臺區(qū)隔出小房間,加強了尤迪絲“無路可逃”的封閉感),有著意想不到的震撼,極具情緒感染效果的燈光(Mare Heinz設(shè)計),把這一震撼引向幽懼驚悚。
德國女高音娜嘉·米歇爾( Nadja Michael)的聲音有些鋒芒,但并不單薄,連一些中低音域的段落她都唱得清澈有力,演技上她更是極為入戲,讓人充分感覺到尤迪絲身不由己的恐懼。米哈伊爾-帕特尼科( Mikhail Petrinko)的聲音少了點力道,欠缺了點藍胡子公爵的威嚴感,但他在臺上的扮相很好,加上這個制作把很多他的唱段擺在臺后,透過擴音放出來,所以不覺得不如尤迪絲。
與《藍胡子》搭配的《約蘭塔》是柴可夫斯基的最后一部作品,在作曲家去世的前一年首演(1892),同場演出另一部作品后經(jīng)改編成為了芭蕾舞劇《胡桃夾子》。后者名滿天下,而前者在俄國外,很少有人知道。特勒林斯基把這兩部相隔26年(《藍胡子》在1918年首演)的歌劇串在一起,取的是它們都有“想看見”的主題。
《約蘭塔》的劇本出自柴可夫斯基的弟弟蒙蒂斯特( Modest I'l yich Tchaikovsky)之手,源自一個丹麥童話。約蘭塔貴為公主,但一生下來就雙目失明,國王為了保護她,不讓她知道有“視覺”這一感官經(jīng)驗,所有服侍她的人都不能提到有關(guān)“看見”這一字眼,也不讓她與外人接觸。有一天,一位摩爾醫(yī)生上門,號稱可以治好約蘭塔的眼睛,但首要條件是她要知道自己是目盲的,而且內(nèi)心要渴望看到。就在國王還在舉棋不定時,已經(jīng)有外人闖入約蘭塔的深閨。福德蒙特是約蘭塔從小定親的羅伯特公爵的好朋友,不知前因后果的他,讓約蘭塔知道了自己的失明,國王也正好借此去除了治眼疾的最大障礙。
特勒林斯基以“想看見”的主題連貫兩戲,這么做是有道理的,但同樣恐怖的電影的手法,套用在《約蘭塔》一戲上并不是很適合。蒙蒂斯特的劇本基本上就是個童話,沒有太深的心理刻畫,柴可夫斯基的音樂雖然有著豐富的配器,熱情洋溢,但是沒有真正動聽的旋律為其骨架,有點讓人覺得一腔熱情沒得宣泄。特勒林斯基把約蘭塔的房間擺在舞臺正中央,三面臨空只有背面一堵墻,突顯出她與世隔絕的處境。但是其他的一些恐怖電影的元素,像是一開始時投影的垂死的羚羊f墻上掛著的羚羊頭標本是兩部戲共同的意象)、背景的糾結(jié)、纏繞的古木樹根鬼影森森,與極為幻想的故事并不相符。羅伯特和福德蒙特一身時髦的羽絨服入場,讓人感覺是徒為扮酷而忽略了與其他人物的配合。
這出歌劇是為涅特里布科而演的,她的聲音表現(xiàn)柴可夫斯基的確很合適,充滿了熱情與渴望,延長的樂句尤其起伏跌宕。琵奧特·貝舍瓦( Piotr Beczala)演唱的福德蒙特也不輸于她,唱段極為暴露的高音,都唱得優(yōu)雅抒情,與涅特里布科的二重唱,充分讓人感到歌劇為何可以如此令人陶醉。阿萊克斯-卡爾克夫( Aleksei Markov)飾演的羅伯特一派粗線條,與福德蒙特的誠摯,正好形成對比。演唱國王的埃亞·巴尼科( IlyaBannik)聲音力度和低音都不夠,所以表現(xiàn)不出國王的權(quán)威。
至于指揮杰捷耶夫,他在上半場“約蘭塔》的狀態(tài)不佳,似乎沒睡醒的感覺,音樂處理得拖泥帶水,但《藍胡子》開始時就轉(zhuǎn)而生機勃勃起來,音樂呈的懸疑感都表現(xiàn)了出來,與舞臺上的畫面巧妙配合,50分鐘里,讓人們的心一直懸在喉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