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鋼濤+歐晨
作者簡介:賈鋼濤(1975-),男,湖北省襄陽市人,陜西科技大學社會科學系教授,法學博士,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和中共黨史黨建研究;
歐晨(1991-),女,寧夏石嘴山市人,陜西科技大學思政部思想政治教育碩士生,主要從事中共黨史黨建研究。
*基金項目:陜西科技大學青年科研團隊計劃資助(TD12-09);陜西科技大學學科帶頭人培育計劃資助(XKDP4003)
摘要:哈佛學派著名學者史華慈,在西方毛澤東研究領域中率先提出“毛澤東主義”概念,并且運用其獨特的分析路徑,對毛澤東“革命”視域下農民及其農民革命作了另類解讀,在提升毛澤東研究學理性的同時,也從整體上推進了西方的毛澤東研究水平。學習和審視以史華慈為代表的西方學者的毛澤東研究,不僅可以促進中西學者的有效對話,而且有助于我們從“他者”的視角深化對毛澤東思想的研究。
關鍵詞:史華慈;毛澤東研究;“毛主義”
中圖分類號:A849.1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5.03.004
一
20世紀60年代前后,歐美一些著名的中國問題研究學者大多就毛澤東及相關問題發(fā)表自己的見解,以至于這種現(xiàn)象被西方學者稱之為“毛澤東學”。在眾多的海外毛澤東研究學者中,史華慈的貢獻功不可沒。
本杰明·I·史華慈(Benjamin I.Schwartz),系哈佛大學教授,美國著名歷史學家和政治學家,中國問題研究專家,哈佛學派創(chuàng)始人之一。國內學者在對其進行譯介時,曾將其名譯為施瓦茨、史瓦茲等,但本人傾向于接受史華慈為其中文名。史華慈在1951年至1956年任哈佛大學中國經濟政治研究計劃委員會委員,《中國季刊》和《哈佛亞洲研究會雜志》編委,1960年后兼任費正清研究中心副主任。由于其學識淵博而被譽為“學者的學者” \[1\]。其主要著作有:《中國的共產主義與毛澤東的崛起》(以下簡稱《毛澤東的崛起》)《中國共產主義文獻史》《尋找富強:嚴復與西方》《毛澤東主義的“傳說”的傳說》《古代中國的思想世界》等。《毛澤東的崛起》系史華慈博士論文修改而成,該書出版后反響很大,書中所倡導的學術研究路徑或模式對其后的施拉姆、林毓生、林同奇、梅谷等學者影響甚深。史華慈的學術成果涵蓋了從近代中國到古代中國的整個思想譜系,在海外中國學由傳統(tǒng)型向現(xiàn)代型的轉變過程中,起到承上(費正清)啟下(施拉姆)的重要作用。
二
作為西方世界研究毛澤東思想的標志性人物,史華慈不僅與費正清等學者共同創(chuàng)立并發(fā)展了“哈佛學派”,為西方毛澤東研究及學術體系的建立作出主要貢獻;而且以其獨有的分析路徑和反思性話語體系,提升了西方毛澤東研究的學術水準,為后續(xù)研究拓展了學術視野、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他的學術貢獻主要表現(xiàn)在如下方面:
(一)首次提出“毛澤東主義”概念,并加以學理化地解讀
史華慈在《毛澤東的崛起》(全書共分13章)中首次提出了“毛主義”(Maoism)的概念,并從學理上論證了中國革命不是“莫斯科的翻版”,駁斥了盛行于歐美學者中間的“陰謀論”。他指出:“毛主義戰(zhàn)略實質上是在一個純粹農民群眾的基礎上強制推行一個按照列寧主義原則組織起來的并因信奉馬列主義某些基本原理而獲得生命力的政黨”\[2\]。史華慈強調毛澤東建黨學說的異質性,指出其不是馬克思主義意義上的“農民黨”,而是具有強烈農民色彩的政黨。費正清和史華慈都注意到《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以下簡稱《報告》)在毛澤東農民觀形成中的重要地位,前者認為《報告》“成了在中國最后使共產主義中國化的‘毛主義的基礎” \[3\];后者對費正清的觀點進一步發(fā)揮,認為《報告》顯示了“中國共產主義運動內一種獨特的傾向”,“它把農民當成革命運動的核心”\[4\]578。史華慈對當時能搜集到的毛澤東的有關文本進行深度釋讀,以深入的提問來揭示出毛澤東在青年時期“轉向了貧苦農民,而不是追隨馬克思關于要依靠城市工人階級的做法?!保躘5\]在上述論斷基礎上,史華慈指出,“毛的理論實際上構成了‘對整個共產國際路線的一次毫不含糊的挑戰(zhàn)。正是在關于革命的主要動力的認識角度上,毛主義是對馬克思—列寧主義及其重要的核心思想的背離,從而構成異端行為。”\[4\]578由于中國革命發(fā)生的獨特的社會背景和時代條件,“毛主義”的產生與馬克思主義所主張的革命傳統(tǒng)路徑有天壤之別。源于此,史華慈“毛主義”建構邏輯指向的重點在于強調農民革命的特殊性,從而在此基礎上確立自己的敘述和闡釋框架。循此路徑,史華慈所刻意闡釋的“毛主義”有別于傳統(tǒng)的馬克思主義及其發(fā)展的列寧主義,是對中國革命實踐透視的一種新見解,成為迥異于革命傳統(tǒng)的“獨創(chuàng)性異端”。史華慈運用歷史文本,所得出的“‘毛主義絕不是蘇維埃戰(zhàn)略的創(chuàng)新版,也不是正統(tǒng)列寧主義的范例,而是一種為適應中國20世紀20到30年代之軍事政治國情而形成的原創(chuàng)性思想。這個如今被廣泛承認的結論,構成了1951年思想語境中一個至關重要的進展,同時也是現(xiàn)代中國研究發(fā)展的一個轉折點。它還導致人們對國際共產主義運動進行更為深入的理解?!保躘6\]
史華慈所提出的“毛主義”不僅在當時西方學術界引起了巨大的爭議和討論熱潮,成為海外毛澤東思想研究三次大論戰(zhàn)的核心論題,而且延續(xù)至今,成為60多年來國際毛主義研究的源頭活水?!睹珴蓶|的崛起》以其學術價值被西方學術界奉為研讀毛澤東思想研究的“界標”之作,“美國中共黨史研究的開拓性著作。”\[7\]346347史華慈在該書中所開啟的研究模式,“奠基、影響、引導,甚至規(guī)定了后來西方豐富多彩的毛澤東研究的基本格局。”\[8\]在史華慈的影響下,“毛主義”是馬克思主義異端的說法得到廣泛認可并不斷傳播。不過陳志讓認為,史華慈的判斷“主要是分析毛主義的戰(zhàn)略,而不是對毛澤東在原理上的‘獨創(chuàng)性作出判斷,也不是他對農民在中國革命中的決定作用的評價?!保躘9\]英國學者戴維·麥克萊倫將這種解釋發(fā)展到極致。“毛主義是列寧主義與經濟落后的中國以及某種傳統(tǒng)中國思想的綜合物?!保躘10\]312而我們循例史華慈的學術思路,對其著述進行文本再解讀之后,可以清晰地發(fā)現(xiàn)史華慈話語中“毛主義”與馬克思主義關系論述的變遷軌跡,從提出之初與馬克思主義的涇渭分明,到20世紀60年代與魏特夫等人論戰(zhàn)時“毛主義”與西方社會主義思想的互通,再到20世紀70年代界定“毛主義”的異端行動為1927年以后的革命實踐與馬克思主義傳統(tǒng)理論的背離,他深邃的問題意識和縝密的學理分析將美國中國學研究提升到較高水平。但也要指出,由于史華慈過于強調“毛主義”的異質性,忽視了“毛主義”與馬克思主義的內在關聯(lián)即“同源性”,人為地割裂了二者的聯(lián)系,其結論的片面性也是顯而易見的。
(二)實現(xiàn)西方毛澤東研究由“新聞傳記”到“學術論證”的轉向
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美國學界研究中國政治蔚然成風,漸成顯學。費正清、史華慈等人以前的中共歷史研究,尤其是對于毛澤東研究,主要偏重于新聞史角度,加上資料來源受限以及研究者本人政治立場等原因,學術價值不大。隨著費正清入主哈佛大學并經略亞洲研究中心,史華慈、施拉姆、馬若德等人會聚于此,形成了美國史學界研究毛澤東的盛景。其中,史華慈《毛澤東的崛起》一書對“毛主義”概念的初步闡釋,與費正清、K·布蘭特合著的《中國共產主義歷史文獻》一書中對“毛主義”形成原因的精細化分析,不僅使這兩部著作的學理性顯著增強,成為西方研究毛澤東思想的經典之作,也表明“西方毛澤東研究開始從新聞傳記走向學術論證”。\[4\]577史華慈認為新聞與學術的本質區(qū)別不在于話題的不同,而在于前者只提出當前局勢中大家都關注的議題,后者則同時還能提出“更加廣闊深遠的重大思想議題”,“探究一系列與人相關的廣泛而富有意義的議題,并且為這些議題打開新的豐富的探索領域。” \[11\]史華慈中國近代政治研究展示的學術取向,即運用歷史文本,在具體的歷史情境和歷史的偶然性(特殊性)中探索歷史人物的精神世界,從而揭示意識與行動內在關聯(lián)的研究路徑為諸多學者所推崇、效仿。為便于西方學者征引史料,史華慈耗費大量精力,與另外兩位學者共同編纂了《中國共產主義歷史文獻》,收集了中共從1921年到1951年的40套重要文件;還將自己有關共產主義的論文匯編成冊,即《共產主義和中國:流變中的意識形態(tài)》,收集了他從1954年到1967年間發(fā)表的論文,包括對中蘇關系、中美關系、中國現(xiàn)代化、毛澤東思想等一系列問題的研究。
《毛澤東的崛起》這部重要的書稿完成后,史華慈的研究旨趣轉移到中國近代史領域并試圖探討知識分子與西學東漸的內在關系,由此嚴復進入了他的研究視野。此后,他“因為研究嚴復的原因”轉向到中國古代思想領域。史華慈的三次學術轉向都很成功,即由研究中國革命為何成功而研究毛澤東;由研究毛澤東與近代中國知識分子尤其是留學西方的一些人的思想之關系而研究嚴復;由研究嚴復“發(fā)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因素的賡續(xù)進而轉移到中國古代思想領域,“從政治到思想,從現(xiàn)代到古代,他的轉換有情境的刺激及邏輯的導引,但其總方向基本一致,那就是通過中國思想的分析,提供可溝通中西方的人類的共同思想經驗。”\[12\]史華慈學術轉向的順暢通達,除了他過人的語言稟賦之外,也與其深厚的文化底蘊密不可分。林毓生對史華慈學術思想進行了高度評價,“史華慈從廣闊的世界歷史的視角來分析人類問題,而這樣的分析往往是博學、精細、內涵深刻、充溢才氣的。他總是在歷史和生活的中心奮進,作最好的努力以希冀進入人類現(xiàn)實的深處,盡可能充分地把他們的意義描繪出來?!保躘7\]355356
(三)頻繁參與各種學術會議,與中國學者密切互動,積極提攜學術新人
史華慈堪稱一位百科全書式的學者,其罕見的語言天賦(通曉10國語言)更為其廣泛開展國際交流、培育漢學專家提供了便利。史氏一生著作可分為三類:第一類屬中國現(xiàn)實政治研究,多為時論,主要收入《共產主義和中國:流變中的意識形態(tài)》(1968年)和《中國及其其他問題》(1966年)兩本自選論文集中。這類著作主要記錄了他長期觀察中國現(xiàn)實政治的研究成果。第二類屬中國政治研究,即《毛澤東的崛起》為其成名作。第三類屬中國思想史范疇,包括《尋求富強:嚴復與西方》(1964年)與《中國古代的思想世界》(1985年)。其弟子墨子刻比較了費正清、楊聯(lián)陞與史華慈對哈佛學派的學術貢獻,認為“史的貢獻在于發(fā)揮哈佛漢學研究中的人文精神,引導哈佛中國研究在一個比較廣闊的思想視野中進行,使研究向廣度、深度和精密度發(fā)展。和費、楊相比,它是一種更加無形,但可能更加深遠的影響?!保躘13\]另一弟子梅谷指出,“史華慈將思想史與政治關聯(lián)起來的治學方法,向我們揭示了意識形態(tài)的爭論是如何地影響了政治事件,以及政治事件是如何地影響了意識形態(tài),這種治學方法啟示了我以及其他許多人的工作?!保躘7\]564
史華慈曾任“美中關系委員會”首批成員,積極支持改善對華關系,積極參與中美學術交流活動。他生前多次來訪大陸、臺灣等地開展學術交流,與國內學者互動頻繁。1975年8月4日至28日,史華慈首次訪華,先后參觀北京、長春、西安、上海、長沙、廣州等地,受到周培源等人接見。1981年再次訪華,應邀在北京、上海、杭州、西安作學術報告,與李慎之、李澤厚等大陸學者展開了學術交流,與宦鄉(xiāng)、汝信等學者多有信函往來。與大多數(shù)研究中國學的海外學者一樣,史華慈也有濃厚的中國情結。如他自己所言,“有人喜愛中國,有人憎恨中國,但我尊敬她?!边@種“尊敬”體現(xiàn)了史華慈觀察中國所持的基本立場。此外,促使史華慈深入研究中國學的原因之一是潛隱內心深處對人類命運的關懷與關切,“對于人的思想世界及其奧秘的探究,一種具有深沉宗教情操和冷靜理性思考的人文主義訴求”,即“史華慈式的人文主義”。\[14\]尤為海內外學者倍加欽佩和感懷的是,史華慈對培養(yǎng)、提攜學術新人不遺余力,直到生前最后一段時間還在關心弟子的學術進展。如今活躍在美國和世界漢學界的中國研究專家中很多都是他的學生,如孔飛力、柯文、杜贊奇、田浩、墨子刻、艾愷、默爾·戈德曼、黎安友、杜維明、張灝、李歐梵等,而接受他的學術指導者則更多,如易勞逸、弗里德曼、林毓生、葉文心、王國斌、瓦格納、史扶林、舒衡哲等,其門下弟子群星璀璨,大師云集。
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作為毛澤東思想研究的活水源頭,國內學者在立足本土,傳承創(chuàng)新的基礎上推進毛澤東思想研究責無旁貸,但也需要注意吸收和借鑒海外學者的優(yōu)秀成果?!氨M管國外毛澤東研究在理論目標、社會功能、文化傳統(tǒng)和學術立場等方面與國內存在差異,對毛澤東這一具有鮮明意識形態(tài)色彩的證題之表述難免欠妥”\[15\],有些觀點甚至是完全錯誤的。但在全球化學術語境和“毛澤東”這一世界性話語的研究背景下,國外學者的成果無疑是現(xiàn)有國內研究的重要參照,也有助于研究者在更寬闊的視野下把握毛澤東思想的內涵。
(一)要合理吸收和借鑒海外毛澤東思想研究學者的積極成果
20世紀60、70年代以來,西方學者在毛澤東及其思想研究上取得許多新成果;進入新世紀,海外毛澤東思想研究學者在不斷搜求新材料的基礎上,引進新的研究視角和研究方法,進一步推進了毛澤東思想研究的深入發(fā)展。
一是要客觀充分地評價西方學者研究毛澤東思想所應用的新方法,如心理分析法、計量分析法、博弈論等,認識到方法僅僅是解決問題的途徑,不能唯方法論。利夫頓、所羅門、派伊等人運用心理分析方法,對毛澤東的思想發(fā)展進行釋讀,挖掘毛澤東革命生涯的潛意識根源,試圖加深對毛澤東的理解。其代表作有利夫頓的《革命的不朽:毛澤東與文化大革命》、所羅門的《毛的革命和中國政治文化》、派伊的《毛澤東:領袖人物》等。這種借助心理學開展歷史人物研究有一定的價值,但過于強調意志和情感因素則有失偏頗。計量分析法則主張對材料的數(shù)據化處理,注重對歷史文獻或資料加以定量分析,促使歷史研究走向精細化。這種研究有助于從微觀角度把握特定事件與毛澤東思想之間的關系,但過于追求定量研究,顯然與復雜的歷史人物的活動相去甚遠。至于博弈論的引入,對于揭示中國革命政治派別、政治人物的跌宕起伏有一定參考價值,但忽視了中國社會本身固有的歷史慣性而存在致命的缺陷。正如國內學者一度盛行用“革命史學”范式治史,后發(fā)現(xiàn)其弊端之后采用“現(xiàn)代化范式”治史卻又忽略“革命史學”范式,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從實踐來看,兩種研究方式都各有其利弊。正是從上述意義上講,兼采二者之長,實踐張靜如先生等倡導的社會史學范式不失為一種新的途徑,這也在近年來毛澤東思想研究的一些成果中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
二是要從多元文化視角把握毛澤東思想的內涵。西方學者研究毛澤東,由最初的側重研究毛的政治思想——如何通向權力之路,到毛的軍事、哲學、教育、黨的建設等,由專題性研究到全面審視和評價毛澤東的一生,研究成果十分豐富。盡管大多數(shù)學者能以客觀中性的學術立場開展毛澤東思想研究,但其固有的文化傳統(tǒng)、學術背景以及毛澤東思想本身的復雜性使得海外毛澤東思想研究還是打下了較為濃郁的基于研究者本身的文化個性。如邁斯納對毛澤東思想的“烏托邦”的理解,費正清對毛澤東發(fā)動“文化大革命”為“權力斗爭”的論斷,魏斐德對毛澤東哲學“唯意志論”的闡釋等,既有充滿學術理性的公允之言,也有不切實際的演繹之論。因此,學習和借鑒海外學者的成果時,要注意從多元文化的維度審視和把握,切忌全盤肯定或全盤否定。
(二)要正視和駁斥海外毛澤東思想研究領域的不實之詞
以史華慈教授為代表的西方毛澤東思想研究學者,秉持問題意識和較為客觀的學術立場,“他對道聽途說的東西從不輕信,凡事自己思考”\[16\],持論相對公允。他的這種治學理念既沒有像“今日某些美國中國通那樣把他妖魔化,也沒用像當年美國的一些新左派那樣把他神化”\[13\]42,殊為難得。反觀當前西方一些所謂的毛澤東思想研究學者,他們不從客觀事實出發(fā),而是主觀任意剪裁史料,曲解甚至污蔑丑化毛澤東和中國革命。如認為毛澤東發(fā)動“文化大革命”是“權力斗爭”;三年自然災害完全是毛澤東主觀意志的產物;也有一些學者認為毛澤東重視農民,就片面地斷定毛澤東領導的中國共產黨為“農民黨”。邁斯納就認為,“毛澤東把農村作為進步和新生的基本源泉,‘先進的農民而不是城市居民被當成完全對人的道德和思想進行改革的主要力量的思想”是完全背離了馬克思主義,走向烏托邦\[17\]。顯然,邁斯納混淆了黨員出身與黨的性質,這種論斷既與中國革命的史實不符,也顯出他對馬克思主義教條式的理解。在毛澤東黨建思想的指引下,大批農民出身的黨員加入中共并沒有改變中共的性質,而是擴大和增強了黨的群眾基礎。尤其需要警惕的是,近年來一些所謂的“窺秘者”發(fā)表若干混淆視聽的作品,以“歷史的當事人”口吻杜撰莫須有的情節(jié),對毛澤東及其他中共領導人肆意攻擊,在海內外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如張戎夫婦的《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以聳人聽聞的標題、刻意編造的細節(jié)吸引讀者,“則是一種憤怒的宣泄,甚至是對歷史,或許是對中國的血親復仇?!保躘18\]這種帶有嚴重情緒和政治企圖的書寫,不僅受到海外一些正直的學者的質疑和批駁,也受到海內外正義人士的抵制。
總之,以史華慈為代表的西方學者對毛澤東及其思想的研究既有成功之處,亦有諸多遺憾和不足。一批西方學者先后投身于這項偉大的事業(yè),“國際毛主義的學術譜系不斷擴展,成為國際學界的一門顯學”\[19\]。當代西方毛澤東思想研究的“濃描”和“深耕”,尤其是從傳統(tǒng)的僅僅關注和聚焦于毛澤東本人及其思想轉向其所處的特定社會全景的審視,這種從廟堂到民間的視域轉化,彰顯了毛澤東研究的精細化傾向。另一方面,擺脫對毛澤東政治領袖的單一書寫轉為多維度呈現(xiàn)毛澤東作為歷史人物的“多重面相”,使毛澤東形象更加真實和具體。合理吸收和借鑒域外研究成果,在立足本土傳統(tǒng)的基礎上,中國學者必將為毛澤東思想研究的學術化與政治化的相得益彰而作出新的更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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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