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紹瓊
一
網(wǎng)購越來越發(fā)達的今天,各種快遞公司如雨后春筍般增加,從偏遠山區(qū)進城來的齊海石也加盟了一家快遞公司。齊海石戴一副小眼鏡,人長得挺斯文,怎么看也不像搞“快遞”這種體力活的,好在他的眼鏡度數(shù)并不算高,摘下也能行動如常。他的快遞公司很小,只雇用了一個員工,就是他的女朋友毛曉萍。
快遞公司剛開業(yè)時,齊海石在餐廳外扶回一個爛醉如泥的女子,這女子就是毛曉萍。她因?qū)ふ夜ぷ鲗覍沂艽於砭啤>菩押?,她就“賴”上了齊海石,說他心腸好又不乘人之危,反正她大學畢業(yè)正愁找不到工作,也不嫌齊海石的店小薪低,要留下來給他打工。
快遞公司正好要招員工,齊海石本擔心毛曉萍嬌氣干不動活,哪知這姑娘不怕臟不怕累、工作細心熱情,對薪水也不挑剔。一來二去,兩人有了感情,從老板員工變成了戀人。
齊海石比毛曉萍要大差不多10歲,在老家這年紀早該抱娃了,他琢磨著與毛曉萍早些結(jié)婚生子一起開“夫妻店”。但年輕的毛曉萍并不著急,說城里的姑娘興晚婚,害怕早早失去自由,好湯要小火慢慢燉。這讓齊海石很是著急。
終于有一天,齊海石知道了毛曉萍不愿嫁給他的秘密??爝f公司旁邊的小賣部店主說:“經(jīng)??吹揭粋€中年男人趁著齊海石不在,開著豪車來接毛曉萍?!?/p>
這個男人齊海石也撞見過一次,看上去像個當官的。而他又發(fā)現(xiàn):毛曉萍看似不起眼的新皮包居然價值三千元。
原來毛曉萍不愿嫁他是因為傍了大款,齊海石一氣之下給毛曉萍下了最后通牒:要么結(jié)婚,要么分手。毛曉萍自然不樂意,兩人大吵一架,毛曉萍負氣出走。
這個月是快遞淡季,毛曉萍走了,齊海石坐在小小的公司里發(fā)呆,想起和女友一起快樂的時光,眼淚差點沾濕眼鏡片子。
這時來客人了。一個中年婦女一進門就尖著嗓子喊道:“怎么這么亂?。课乙目爝f?!笨茨菋D女的打扮像個土豪,剛創(chuàng)業(yè)不能因為情緒影響了生意,齊海石忙打起精神。
中年婦女是來寄東西的,寄的是一對情侶款銀戒指,收貨地址就在本市。齊海石好奇地問:“這么近,您自己開車去還快。”
中年婦女翻翻白眼說:“我是生意人,閑了還要應酬,哪有時間去堵車繞紅綠燈?有錢你不掙啊?”
錢當然要掙。填完發(fā)貨單,交完錢,女人揚長而去,她的錢包卻落在了桌上,拉鏈拉開的包口露出一撂票子。齊海石眼睛都亮了:這厚度,起碼有三千塊吧。
看那土豪富婆的行頭,這三千塊錢應該不算什么,但對窮小子齊海石來說卻是個大數(shù)目。
三千塊能干什么呢?能給父母寄去貼補生活,能把自己的破電腦給更新?lián)Q代……
齊海石胡思亂想著,將眼鏡向上推了推,對正準備開車門的中年婦女叫道:“大嬸,你的東西掉了?!?/p>
二
到嘴的三千塊錢飛了,能掙的就是那點快遞費了。當天下午,齊海石將東西送到了目的地——同城的一家小區(qū)。
門一打開,齊海石眼珠子差點掉了,收貨人可是個大美女呢,波浪大卷的長發(fā)、性感的紫色睡衣,還有那無可挑剔的眉眼,他不由得看呆了。
大美女笑道:“沒見過美女嗎?還要不要我簽字了?正好進來幫我忙,幫我把水管修修?!?/p>
進了屋后,齊海石才發(fā)現(xiàn)中了美女的計,水管根本沒壞,她把他騙進來有什么目的?齊海石漲紅了臉,腿不知該往哪邁。
“我自己一個人在家沒什么意思,就差個說話的人,要不你陪我聊天吧。我付錢,一百元一小時?!泵琅畫傻蔚蔚卣f,眼睛直向齊海石放電。
齊海石不是傻瓜,人家要聊的不是“天”,而是“艷遇”啊。哪個男人不渴望和這樣的美女“艷遇”呢?更何況還有錢賺。
齊海石咽咽口水,勞累和緊張的汗水讓眼鏡蒙上了水霧,他摘下眼鏡說道:“樓下我還有東西要送,不好意思?!?/p>
“你嫌我給的錢少嗎?我可以加到兩百?!泵琅f著,把雪白的大腿左右晃了晃。齊海石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句什么,趕緊逃了出來。唉!好險,差點被那美女給勾了魂去。
正準備離去,美女從窗口伸出腦袋叫道:“喂,我這有正事,有件快遞要你寄呢?!?/p>
生意還是要做的,齊海石硬著頭皮重新上樓,他把美女當成空氣,例行公事收錢填單。美女說她不喜歡這對銀戒指,要轉(zhuǎn)寄給另一個人,寄的地址也是本城。
真是有錢人,寧愿花十來塊錢,也不愿自己出門走一遭,不過對齊海石來說,這樣的生意越多越好。
其他快遞都陸續(xù)送完,只剩銀戒指這最后一件快遞了。空下來喘氣吃飯的時間,齊海石想起了毛曉萍,這丫頭脾氣真大,一直不給他打電話來,他發(fā)的短信也不回。
“唉,我是個窮小子,給不了人家城里姑娘房子車子,她要傍大款我也無可奈何,這樣的女孩不屬于我,我消受不了。”齊海石想罷,將手機上毛曉萍的號碼刪了,要重新開始生活。
三
那對銀戒指送達的地方是一家高檔別墅區(qū),保安看守很嚴格。齊海石撥通快遞上留的電話,對方說:“把東西送到我家來吧?!?/p>
這次的收貨人是個年過花甲的男人。
老人的房間相當豪華,只有他一個人住。
“進來吧,陪我聊一會,我給你錢,一小時一百塊,如何?”老人說。
這老人和剛才那美女是一家子嗎?都找人聊天,開的價也一樣。面對老人齊海石不緊張,他不僅陪著聊天,還順便幫他打掃房間。
老人問及齊海石的“事業(yè)”,齊海石說:“那算什么事業(yè)?一個小快遞公司賺點糊口錢?!?/p>
“你想掙更多的錢嗎?我可以給你指一條路?!崩先苏f道。
齊海石眼睛亮了,誰不想掙更多的錢?他做夢都想。這老人看上去像個富翁,他一定有致富的辦法,這回送的快遞真是賺了,賺來了商機。
老人取出一個小包裹,還有一撂百元大鈔:“你把這東西送到包裹上面的地址,除了我這錢,送成功后,收貨人還會給你錢?!?/p>
“那是什么東西?”齊海石疑惑地問。老人神秘地笑道:“明人不說暗話,這是白粉?!?/p>
毒品!齊海石差點暈倒,這是犯罪啊,他家祖孫幾代連偷雞摸狗的人都沒出過。
看齊海石不吭氣,老人笑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誰和錢有仇?只這一回罷了,不會再找你擔驚受怕了,你不是搞快遞的嗎?就把它當成我要郵寄的東西,把我當成一般顧客?!?/p>
是啊,收貨方也是同城人,只走一回就能掙上萬元的錢,誰會跟錢有仇?齊海石再度咽咽口水,索性把眼鏡摘了放進口袋里,說:“對不起,這筆生意我做不了。”
“要不要我再加點錢?傻小子,你可想清楚了,別后悔。”老人繼續(xù)誘惑道。齊海石已經(jīng)逃出了豪宅。錢吶,那么多錢,這筆快遞掙的錢有那么多,要不是摘下了他的眼鏡,他可能真會受不了這誘惑。
“小伙子,回來,這回不讓你掙大錢啦,這對戒指我不喜歡,幫我轉(zhuǎn)寄給其他人吧。”老人在門口叫道。
齊海石轉(zhuǎn)回來,板著臉仔細檢查,未發(fā)現(xiàn)異樣,才接受了這件快遞。當然,他收的也是正常的快遞費,這一對銀戒指讓他掙了三筆快遞費。
四
當齊海石將東西送到目的地,看到那收貨人時,他驚呆了:那人不正是接毛曉萍的大款男人嗎?看他所住的房子是帶小院的三層樓,一定很有錢,難怪毛曉萍會傍他。
齊海石恨得手都發(fā)抖,但人各有志,管不了人家姑娘的去留,他只能例行公事地做他的快遞生意,交貨讓對方簽字。
“齊海石,你怎么來了?進來坐坐呀?!边@時毛曉萍竟然從屋里鉆了出來,而且還趿著拖鞋穿著家居服。齊海石不愿看她的臉,摘下眼鏡頭也不回地走了。
毛曉萍在后面叫道:“別走啊,我也有個快遞要你送?!?/p>
這個生意齊海石是不會做的,他丟不起這個臉,也受不了這份傷心。他暗想:毛曉萍,從此我們就是陌路人,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等齊海石腳步沉重、一肚子心事回到兼宿舍的快遞公司,毛曉萍竟然也在,她有這里的鑰匙。齊海石冷冷地說:“都這樣了,你還來這里干什么?”
“你是不是盡責的快遞員啊?顧客有快遞你不接受?”毛曉萍說著,伸手就要拉齊海石的手。齊海石冷著臉躲開:“有事說事,你有什么東西要送?”
毛曉萍笑嘻嘻地拿出那對銀戒指:“這個呀,就送這個,送的地址是……齊海石收?!?/p>
齊海石呆了:這開的什么玩笑?這玩意送了一圈,怎么送到自己手上了?
毛曉萍調(diào)皮地將那對銀戒指中的男戒指戴在齊海石手上:“這個銀戒指本來就是要送給你的,就是考驗你能不能送到自己手上了?!?/p>
毛曉萍從手機里調(diào)出照片來,照片上讓齊海石送銀戒指的中年貴婦、性感美女、神秘老頭都有?!八麄兪俏业募胰?,是我母親、表姐和舅舅。我家比較殷實,他們對你這窮小子是否是個不為金錢、美色誘惑的正人君子沒信心呀?!?/p>
原來,這整個兒是場挑婿的快遞,齊海石被氣樂了,害他這番折騰,他叫道:“那你家人是不是愿意接受我了?我可很窮呢?!?/p>
“當然,訂婚戒指不是都送到了嗎?司機就在外面等我們?nèi)コ酝盹埬亍!蓖饷娴戎乃緳C,正是毛曉萍傍的那個所謂“大款”。
再去見丈母娘一家,這毛腳女婿可有點緊張尷尬呢,不過齊海石有“法寶”,他把小眼鏡再次摘下,看不清楚就不那么害怕啦。
這場快遞能讓訂婚戒指順利送到自己手上,他多虧了用這一招。每當齊海石被金錢、美色誘惑把持不定時,就摘下眼鏡讓自己看不清楚,讓誘惑變得朦朧遙遠。
(發(fā)稿編輯/蘇 朝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