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審
在學校工作時,經常聽到老師和家長之間的相互埋怨。偶爾,也會有因此而觸發(fā)的糾紛和矛盾。在調解類似的糾紛時,我都會給他們講起當年“打稻”的事情。
打稻,就是給水稻脫粒。在我們家,打稻這種活一般由四個人來完成:兩個人負責脫粒,這是最有技術含量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不僅需要力氣,還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這活自然歸父親和哥哥來做;一個人負責把脫過粒的稻草堆垛,還要兼顧歸攏脫出來的稻粒,母親最適合這道工序;還有一個人負責把未經脫粒的稻把子遞到脫粒的人手中,作為家中年齡最小的人,我做的大都是這樣的活。
遞稻把子這活很簡單,也不需要多大的力氣。在最開始的時候,稻把子離脫粒機都很近,只需要彎腰撿起稻把子,然后遞到哥哥的手中即可。只不過,遇到捆得過大的稻把子,就需要迅速進行二次加工,把一個分成兩個分量、大小適宜的稻把子。時間越久,稻把子離脫粒機越遠,有時候就得小跑著抱過一大抱,然后一個個遞出去。
我不愿意做這活,倒不是因為有時需要小跑,而是受不了哥哥的數(shù)落。平心而論,哥哥不是一個喜歡埋怨別人的人。但是,每當?shù)矫摿5臅r候,特別是干了一段時間以后,他就會挑我的毛病。一會兒嫌稻把子沒有及時遞到他的手里,遞過去了又嫌握稻把子的手放的不是地方,影響了他準確地抓住稻把子。一會兒嫌稻把子過大,分開用了又嫌太小,甚至連稻把子上不小心帶的泥塊也成了我挨訓的理由。每當這時,我都會據(jù)理力爭,無論如何也得講明白原因不在我,并會恨恨地說:“你這是找茬兒,不想干活罷了!”
此時,哥哥都會用一句話來堵我:“要不你來脫粒?”只此一句,我就不敢再接話,看看自己瘦小的身材,再看看飛轉的脫粒機,我真是沒有勇氣站在機器前。沒辦法,只好“忍氣吞聲”地埋頭繼續(xù)干活。那時候的我,就開始暗暗發(fā)誓:有一天長大了,成為站在機器前脫粒的人,絕對不能像哥哥那樣胡亂埋怨人。
后來,我真的成了站在脫粒機前的人。遞稻把子的,成了年少的侄子。而我也沒有免俗,時不時地就會埋怨侄子這個不合適,那個不夠麻利。只不過,侄子也會反過來說我。要么強調自己遞得很到位,是我沒有拿好;要么指著沒有脫干凈的稻穗,讓我認真點,再認真點。實在聽不下去了,母親便會把侄子替換下來,親自為我遞稻把子。母親遞稻把子的時候,從來不會把稻把子懸在空中等著我去拿,而是站到我的身邊,讓沉甸甸的稻穗輕輕觸及脫粒機。我只需順手接過,脫粒的任務就會順順當當?shù)赝瓿闪?。這時候,母親就會告訴侄子:“你看看,你多伸出一拃長,你三叔就能省很多勁!”以后的日子里,只有母親為我遞稻把子的時候,我才會在干活時感到心平氣和,沒有埋怨,也沒有爭吵?,F(xiàn)在想想,這份心平氣和,也許是因為母親在遞稻把子時多伸出了一拃的距離,讓我們之間的銜接順暢了很多。
其實,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之間的“恩怨情仇”也正是如此。在學校教育喋喋不休地埋怨家庭教育沒有打牢基礎時,家庭教育也不忘指責學校教育的無力和不足。與其如此,還不如像母親一樣多一點主動的擔當,多伸出一拃長的距離。這一拃長,實則是一種姿態(tài),是讓每一個教育節(jié)段繼續(xù)下去的必要姿態(tài)。
(作者單位:臨沂市蘭山區(qū)
教體局
山東臨沂 ?276002)
責任編輯 ?余志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