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交割是連接期貨市場和現貨市場的橋梁和紐帶，是促使期貨價格和現貨價格趨合的制度保證。我國商品期貨交割制度是在政府偏好主導期貨市場的發(fā)展、現貨市場基礎逐漸加強和借鑒西方成熟市場交割制度的基礎上建立和發(fā)展起來的，其制度變遷過程反映了從“零交割觀點”到“限制交割觀點”再到“無限制交割觀點”的轉變。過去二十多年，中國商品期貨交割制度的演變是政府推動的強制性制度變遷；隨著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tài)，未來交割制度創(chuàng)新的路徑應當由強制性變遷向誘致性變遷轉變。政府應放松對市場微觀主體（投資投機者、套利者、套期保值者和經紀商等）合理的自發(fā)行動的限制，充分發(fā)揮其主觀能動性和創(chuàng)新能力；市場微觀主體則需加強與政府監(jiān)管部門的溝通及互動，以減少制度變遷的成本和阻力。

關鍵詞：制度創(chuàng)新；強制性制度變遷；誘致性制度變遷；期貨市場；交割制度；商品期貨；零交割；限制交割；無限制交割

中圖分類號：F830.9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131（2015）03003808

一、引言

1992年10月，深圳有色金屬交易所推出了我國第一個標準化鋁期貨合約，引發(fā)了國內理論界和實務界對商品期貨交割問題的廣泛關注和討論，并進行了許多有益的研究及大膽的實踐，但交割問題仍然是困擾我國期貨市場的一個難題。目前，國外對金融期貨的研究較多，而對商品期貨的研究較少，且多集中于對套期保值行為的研究，有關交割的研究較為欠缺。關于交割對商品期貨市場的作用，有不同的看法：Hieronymus（1977）認為實物交割是多余的環(huán)節(jié)，是市場失衡的表現；Kenyon等（1987）則認為實物交割可以解決價格差異等問題，不應該人為加以限制；安妮·派克等（1998）根據芝加哥期貨交易所小麥、玉米和大豆長達24年的數據分析期貨合約中存在的交割共性問題，認為交割具有重要作用且不能加以限制，交割管理要不斷發(fā)展和完善。

從國內研究現狀來看，學術界對商品期貨交割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一是交割方式創(chuàng)新對期貨市場功能的影響。除商品期貨交割的普遍方式——實物交割外，荊林波（1998）和高全勝（2008）對現金交割、陳偉等（2010）對廠庫交割、胡俞越等（2012）對保稅交割的實現條件及其對期貨市場功能實現的影響進行了分析。二是交割選擇權與期貨價格關系的研究。陳偉等（2012，2013）通過模型構建，分析了區(qū)域市場下交割選擇權的價值和對市場效率的影響，認為交割選擇權會影響期貨的價格，并促進期貨市場服務于產業(yè)發(fā)展。三是對國外典型商品期貨交割方式及交割結算的經驗借鑒。高靜美（2009）實證分析和比較了芝加哥商業(yè)交易所的活牛期貨合約交割方式的轉變，指出無論采用何種方式，都應根據商品的特征來決策，如果我國要上畜牧產品，更應當進行充分的論證；冷冰等（2013）對國外典型農產品、能源、金屬期貨的交割方式以及今后期貨交割的發(fā)展趨勢進行了系統(tǒng)的研究和總結，認為交割的首要目的應當是促使期現價差趨零，其次是降低交割成本和買方的不確定性，這對于建設和完善我國多層次資本市場具有重要意義。四是商品期貨交割制度的影響因素?；羧鹑郑?009）認為現貨、基差、套利、成本、風險、時間、交易情況和規(guī)則、市場結構等因素都會影響商品期貨交割制度，因此，在制度設計時應綜合考慮上述因素。

綜上所述，現有研究雖然對交割在商品期貨交易中的重要性已基本達成了共識，即它是期貨市場與現貨市場聯(lián)系的紐帶，是促進期貨價格與現貨價格趨合以及充分發(fā)揮期貨市場功能的制度保障。但在眾多的研究中，也存在著明顯的不足：對交割問題的研究偏重于現象描述，對交割方式、交割地點或具體針對某種及某類產品的研究較多，而缺乏對影響中國期貨市場及其交割發(fā)展的宏觀背景的分析。事實上，我國商品期貨交割制度的不斷發(fā)展及完善，除了受到期貨市場自身發(fā)展規(guī)律的內在約束外，與經濟體制的轉型和各級政府的大力推動也是密切相關的。有鑒于此，本文將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從制度變遷視角分析我國商品期貨市場交割的演進，以豐富和拓展有關理論研究，同時也為進一步促進中國經濟新常態(tài)下的期貨市場發(fā)展提供政策參考。

謝靈斌：基于制度變遷的我國商品期貨交割演進分析

二、我國商品期貨交割演進的制度背景分析

期貨市場中的交割制度，其制定和實施是嵌入在特定的制度背景之中的，實施的效果不僅受到其自身完善程度的影響，還受到特定的制度背景和期貨市場發(fā)展規(guī)律的影響。根據諾思的制度變遷理論，當一種制度向另一種制度演進時，其實質就是一個追求潛在獲利機會的自發(fā)交替過程，這個過程既可以由政府以法律、政策、規(guī)章制度及命令強制進行，也可以由個體或機構因響應獲利機會而自發(fā)形成、組織及實行，即制度變遷可以分為政府在收益目標函數預期最大化下推動實施的強制性制度變遷和人們追求潛在獲利機會而自然成長的誘致性制度變遷（諾斯，2008）。我國期貨市場曾經多次發(fā)生巨量交割以及逼倉事件，該領域中幾乎所有的風險事件最后都集中在交割環(huán)節(jié)爆發(fā)，交割制度的缺陷日益顯現。在風險事件導致信息扭曲，期貨市場的價格并不能反映現貨市場價格的變化方向，也無法實現價格發(fā)現和套期保值兩大基本功能時，交割不僅是期貨市場問題最多的環(huán)節(jié)，其制度演進也是在整個中國經濟體制“摸著石頭過河”的改革過程中，由制度不均衡走向制度均衡的過程。

1.政府偏好主導我國商品期貨市場的發(fā)展

一般來說，制度變遷的實現，首先要產生推動制度變遷的第一集團并提出可行的方案和進行評估，然后要產生推動制度變遷的第二集團，他們共同推動制度變遷。我國商品期貨市場功能的實現及其自身的發(fā)展，除了受到宏觀經濟環(huán)境條件和行業(yè)政策的影響和制約以外，還受到政府偏好的影響?？v觀我國期貨市場的發(fā)展歷程，可以看出，它與國家領導者的倡議及支持、各級政府的推動以及政策制定者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20世紀80年代中期，我國開始了同一種商品“計劃內政府定價、計劃外市場定價”的價格雙軌制，使得商品價格出現扭曲，一些與人們日常生活相關的必需品價格出現了巨幅波動。隨著改革的推進，市場調節(jié)范圍進一步擴大，農產品的價格，特別是糧食價格暴漲暴跌，市場風險加大。1988年物價大幅上漲，全國性搶購和擠兌同時出現，引起國家領導人對這種經濟現象的反思，我國關于商品期貨制度的相關討論和認知則源于這種反思，并形成了制度變遷第一集團——中央政府及其代言人。所以，我國建立商品期貨市場最初的制度需求主體是政府，特別是中央政府，而不是企業(yè)，其目的是轉移價格風險。

在第一集團的推動下，建立了期貨市場研究工作小組，并組織地方力量進行試點研究；經過一段時間的探討、學習、考察和研究，逐步在理論上統(tǒng)一了認識，提出在中國引入商品期貨交易的試點方案。1990年鄭州糧食批發(fā)市場正式建立，并逐步開發(fā)出遠期合同，顯現出向期貨發(fā)展的可能，受到國內外的廣泛關注和較高的評價；其成功運作產生了正的效應，激起了有關部門及地方政府發(fā)展商品期貨市場的積極性，也就形成了制度變遷的第二集團——政府部門和地方政府。在第二集團的推動下，商品期貨市場迅速發(fā)展，兩年多的時間里交易所達到了四十多家，經紀公司一百多家，上市品種七十多個。

但是由于當時的期貨市場管理不規(guī)范，人員素質低下，交易品種重復，產生了大量的經濟糾紛，投機活動猖獗，尤其是一些地下期貨經紀公司開展非法期貨交易，且大量從事境外交易，使得整個市場是談“期”色變，引起了人們對商品期貨市場的誤解和非議，并導致第一集團與第二集團之間的矛盾增加，也偏離了制度設計者的初衷。因此，從1993年開始政府對期貨市場進行了長達8年的治理整頓。與同時期的基于融資功能的證券市場相比，政府明顯偏好于證券市場的發(fā)展，從而使得我國商品期貨市場表現低迷，發(fā)展十分緩慢。

隨著治理整頓的結束以及市場和價格的進一步開放，政府的綱領性文件中幾次提到“穩(wěn)步發(fā)展期貨市場”，我國商品期貨市場又得到了恢復性發(fā)展，交易規(guī)模保持增長勢頭，新的期貨品種不斷推出。

2.現貨市場基礎逐漸加強

期貨市場交割標準品的選擇及替代品的規(guī)定、升貼水的設計必須以現貨市場為基礎，并要避免標的物過于狹窄所引起價格的大幅波動以及可能的市場操縱；同時，定點交割倉庫的選擇則不能改變現貨商品的物流方向，交割地數量的確定也由于市場分割而變得復雜。因此，現貨市場的發(fā)展程度直接左右著期貨市場功能的發(fā)揮以及交割條款的設計?？偟膩碚f，隨著這些年改革的不斷推進及經濟的高速發(fā)展，雖然我國區(qū)域市場發(fā)展不平衡、地方保護及條塊分割的情形依然存在，但現貨市場基礎逐漸加強，這可以從以下幾方面反映出來：

一是價格體制改革。國家在對傳統(tǒng)計劃價格體制進行改革、完善市場價格體制的過程中，出現了“計劃內政府定價、計劃外市場定價”的“價格雙軌制”，隨著市場定價的產品種類逐漸增加，政府在放開價格的過程中出現了多次通貨膨脹，“價格雙軌制”的結果是整個社會價格關系混亂（王學慶，2013）。1992年10月召開的“十四大”，確定了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總目標，與之相對應，價格工作的主要內容也轉變?yōu)閯?chuàng)建和完善市場價格體制。隨著1998年《價格法》的頒布和實施，以及其他一系列規(guī)范市場價格秩序法規(guī)的推出及實行，在一般商品的價格放開后，市場在配置資源中所起的作用越來越大，當然價格的波動程度也隨之增加。對微觀市場經濟主體來說，為減少價格波動風險，客觀上要求市場能提供有效的避險工具。商品期貨市場的產生就源于減少或規(guī)避價格波動的風險，其上市的品種大多數是基礎性的原材料或關系國計民生的大宗農產品，這些產品很難被廠家或消費者聯(lián)合控制，基本上接近完全競爭市場，價格波幅較大。

二是流通體制改革。商品流通體制的市場化程度與期貨交割緊密相關商品流通體制的變化必然會影響流通成本與流通結構，它對期貨市場交割的作用主要有三方面：首先，期貨交割是經濟市場化的產物，它客觀上要求降低費用，貨暢其流；其次，運輸、倉儲等費用的變化會對期貨交割的時間、地點及交割量產生影響；最后，會影響交割定點倉庫的選址和不同距離升貼水的設計。 。改革開放以前，我國實行高度集中的計劃型商品流通體制，產品基本上按照固定的價格、渠道、銷地進行流通。1979年國家放開了集市貿易的限制，擴大商業(yè)企業(yè)自主權；至1984底，全國有60多個城市及10多個縣建立起了110個物資貿易中心。以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及“十四大”召開為契機，流通體制改革進入了新的階段，國有商業(yè)企業(yè)開始進行現代企業(yè)制度試點改革，并加大了商業(yè)流通領域的對外開放程度，引進現代化的流通形式及經營方式。20世紀90年代中期，逐漸放開了糧食及其他一些關系國計民生的產品價格。2013年5月國務院發(fā)布的《深化流通體制改革加快流通產業(yè)發(fā)展重點工作部門分工方案》，提出要進一步深化流通領域改革開放、加強現代流通體系建設、全面提升流通信息化水平。

三是中央政府消除地方市場分割、地方保護的嘗試和努力有利于統(tǒng)一市場的形成。在中國經濟轉型過程中，地方政府為了提高本地企業(yè)的競爭和獲利能力，會借助行政以及其他管制手段介入經濟運行，并阻礙資本及資源自由進出本地市場。近年來，地方政府干預市場的方式更加隱蔽，由以前的限入限出等強制性手段轉變?yōu)橹T如質量監(jiān)督、稅收或技術壁壘等無形措施。為減少地方保護行為，消除市場分割，促進區(qū)域均衡發(fā)展和公平競爭，中央政府制定和頒布了一些法律法規(guī)，旨在對地方保護行為進行限制。如1993年實施的《反不正當競爭法》、2001年4月21日發(fā)布的《國務院關于禁止在市場經濟活動中實行地區(qū)封鎖的規(guī)定》、2008年8月1日實施的《反壟斷法》等。同時，“十六屆三中全會”做出的《中共中央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也提出“加快建設全國統(tǒng)一市場”，“十八屆三中全會”進一步提出“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這些法規(guī)及政策對建立正常市場秩序、促進資源流動、加快國內市場一體化具有重要作用。

3.西方成熟期貨市場的交割制度為我國提供了經驗借鑒

我國商品期貨市場從20世紀80年代末開始籌建，1992年試點，而此時西方國家的期貨市場已進入高度發(fā)達階段。國外典型的農產品、金屬、能源等期貨在交割方式、結算、倉單管理、交割風險控制、交割配對、定點倉庫管理、交割地及交割物設計、升貼水設計、交割成本的確定等方面都有成熟的經驗可以借鑒。因此，我國的商品期貨交割制度可以站在更高的起點上，從而能夠少走彎路，獲得較快發(fā)展。不可否認，在期貨市場籌建期間及發(fā)展初期，研究工作小組即以當代最發(fā)達的美國、日本、香港等市場的經驗為借鑒，并派員外出考察學習和培訓，從而獲得了大量制度設計的知識，通過模仿加創(chuàng)新，并吸取早期交割風險頻發(fā)的教訓，取消了限制交割在我國期貨市場早期盲目快速發(fā)展過程中，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各交易所為了生存及發(fā)展，要使自己的市場活躍，就必須擁有特色品種，所以不得不在合約設計上做文章，從而使得相同品種合約不同，同時擔心大量交割會引發(fā)重大風險，所以各交易所都嘗試限制交割。，并對與之配套的制度（如信息披露、大戶報告、保證金、持倉限制等）進行了規(guī)范，促進了我國期貨業(yè)的發(fā)展。

三、我國商品期貨交割演進是強制性制度變遷的結果

交割是了結期貨合約的方式之一，由于期貨交易機制的特殊性和具體操作過程的復雜性，交割在總體中所占的比重很小。但正是因為有了交割，才能促使到期月期貨價格與現貨價格趨合，交割制度的完善與否，對期貨市場實現套期保值和價格發(fā)現這兩大基本功能具有重大影響?？v觀我國商品期貨交割制度的變化歷程，政府始終是這一制度的供給主體。

1.制度變遷及其模式

制度的起源及發(fā)展是為了減少交易的不確定性以及由此帶來的風險。在諾思的制度變遷理論中，制度環(huán)境、制度安排、制度是否均衡是極其重要的概念，當外部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時，就存在著行為主體對現存制度進行變遷的可能和動機。林毅夫從“需求—供給”視角出發(fā)，把制度變遷分為強制性變遷和誘致性變遷，他認為強制性變遷是由政府命令和法律引入而實現的，而誘致性制度變遷則是指現行制度安排的替代或變更，或新制度安排的創(chuàng)造，是由個人或一群人因響應獲利機會而自發(fā)倡導、組織和實施的（林毅夫，1989）。

在我國早期期貨市場試點及創(chuàng)辦階段，我們可以看到政府是整個商品期貨市場及交割制度變遷的主體。中央政府及其代言人作為第一集團推動了這一自上而下的制度變遷，它既是期貨市場及其交割制度的需求者，又是這一制度的供給者（歐陽日輝，2006）。通過領導者指示，研究機構和交易所負責制訂具體的交割制度，如倉單注冊及注銷管理、品種交割標準和交割流程、交割費用、定點倉庫以及其他交易條款，這使得制度變遷一方面具有邊際成本較低的優(yōu)勢，另一方面又可能存在邊際收益較低的劣勢。在前期所辦交易所的轟動效應刺激下，加上中央對期貨交易缺乏統(tǒng)一的管理，地方政府、中央各部門競相建立交易所，地方利益以及中央部門利益牽連其中，造成了“搭便車”者眾多的狀況，也就是出現了所謂的第二集團，而真正需要轉移價格風險的套期保值者、投資者并不是這一制度變遷的主體。中央政府作為制度創(chuàng)新的第一集團，對發(fā)展期貨市場的態(tài)度是十分堅決的，同時也是十分謹慎的，在發(fā)展期貨市場初期進行過充分的理論研究。但是，第二集團的介入加上人們對期貨市場本質規(guī)律認識的局限性，尤其是第二集團出于發(fā)展或競爭需要而制訂了一些完全有悖市場本質規(guī)律的制度，造成國內各交易所之間相同品種的交割程序及等級千差萬別，再加上初期市場的不成熟和信息披露的不透明，最終導致期貨市場風險頻發(fā)。20世紀90年代，我國發(fā)生了多次大的逼倉事件，包括粳米、秈米、棕櫚油、天津紅、橡膠、膠合板、豆粕、咖啡、玉米等。由于交割風險頻發(fā)，不少交易所及期貨經紀公司所涉及的案件大都因交割出現問題而引起，使得政府機構加大了對期貨市場的整頓，并取消了實物交割總量限制。

2.我國商品期貨交割制度變遷過程分析

（1）零交割觀點交割始于交易所為多空雙方標準化合約的配對，終于該標準化合約的執(zhí)行完畢。零交割的觀點認為：一個運行正常的市場幾乎不進行交割，達成期貨合約并非為了交換所有權，存在大量交割的市場是失敗的，因為大量的交割說明合約數量失衡，這種失衡或對多頭有利或對空頭有利。按照零交割理論，實物交割是多余的環(huán)節(jié)；現實中，對成熟市場的交割量與成交總量進行比較，可以發(fā)現實際的交割率非常小，一般不超過5%。 。期貨市場是市場經濟的高級形態(tài)，我國早期的期貨交割存在的一個重要問題是現貨基礎薄弱。在政府強制性植入期貨交易制度時，以美國等成熟市場的經驗做法為標準，認為交割率越低，期貨市場發(fā)育程度越高，進而導致在試點初期對交割問題的忽視，交易所和政府機構對交割率諱莫如深，并設置各種條款避免交割；同時，交割制度漏洞多，給投機大戶操縱市場進行逼倉提供了土壤。因此，在政府積極推進商品期貨交易制度時，雖然降低了交易費用，但由于制度安排不適應當時的現貨基礎和制度環(huán)境，制度變遷過程中各不同主體利益發(fā)生沖突，加上缺乏管理部門和正式法律法規(guī)的約束，我國期貨市場發(fā)展初期偏離了預期目標，導致了價格風險轉移。

（2）限制交割觀點。交割風險頻發(fā)背后反映了人們對期貨市場本質規(guī)律認識的不足，也促使人們對該市場的三類交易者（套期保值者、投機者、期現套利者）進行了重新認識，而交割能防止市場操縱和抑制逼倉的作用也基本上得到了認同。相對于零交割觀點，限制交割觀點主張對交割量加以限制，通過限制交割來增加投機者的人數根據該觀點，投機者可以增加市場的流動性，并承擔了套期保值者轉移的價格風險，它有利于商品銷售和金融工具的交易。 。雖然1996年證監(jiān)會下達了取消實物交割總量控制的通知，但現實中，同一種商品在不同交易所重復上市的情況依然存在，各交易所之間的交割制度差別很大，部分交割條件過于苛刻，交割制度變動頻繁，交割費用過高，加上限制交割的條款隱性存在，影響了交割的進度，使許多真正想交割的人或機構望而生畏，不敢在期貨和現貨市場進行套利，可以說，交割是迫不得已的事情。由于期貨交易以及交割制度并不是各利益主體不斷重復博弈的結果，其背后可能隱藏著制度缺陷，加上中國特殊的經濟環(huán)境和缺乏統(tǒng)一的大市場，在期貨市場由政府推動為主的情況下，出于部門和地方利益的考慮，市場并不按照制度設計者的要求運行也在所難免。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及之后，巨量交割的事情仍有發(fā)生。

（3）無限制交割觀點。任何一種社會制度都不可能完全是強制性變遷的結果，通常也包含有誘致性變遷的因素。如果期貨市場的參與主體的利益訴求無法在期貨市場體現，他們就會棄這個市場而去，1996年開始連續(xù)5年的交易萎縮便是佐證。但期貨市場在承受沉重打擊的同時也贏得了更好的發(fā)展條件：監(jiān)管由空白狀態(tài)演變?yōu)橛芍袊C監(jiān)會負責，中國期貨業(yè)協(xié)會正式成立使期貨行業(yè)擁有利益代言人；《期貨交易管理暫行條例》和與之配套的其他法規(guī)相繼頒布；三大交易所的最終確定和品種的調整，使得全國統(tǒng)一的市場體系已經基本形成。無限制交割觀點在具體的交割制度上已顯現出來根據該觀點，期貨交割不應該加以限制，因為正常情況下交割量具有經濟調節(jié)功能，交割環(huán)節(jié)的經濟活動將導致期現價格趨合。 ，從2000年開始，三大交易所實行統(tǒng)一的新交易規(guī)則，并實行敞開交割，有效地抑制了逼倉；同時，隨著套保者操作水平和風險控制能力的提高，也有利于交割量向小量交割的狀況靠攏。2002年我國期貨市場獲得了恢復性增長，并出現了多個品種同時活躍的狀況；2009年我國商品期貨成交量首次超過美國，躍居世界第一。

四、商品期貨交割制度創(chuàng)新方向：誘致性制度變遷

1.經濟新常態(tài)要求期貨業(yè)大力提升服務實體經濟的能力

我國二十多年的商品期貨市場發(fā)展，是在經濟高速發(fā)展時期建立在滿足政府偏好基礎上的一種自上而下的強制性供給行為，但不可否認其中既有經濟體制改革和市場轉型的客觀需要，也有促進微觀經濟主體減少或規(guī)避價格劇烈波動風險的動機。因此，盡管中間出現過許多波折和困難，期貨市場已經深深地融入中國的市場經濟體系之中。

隨著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tài)，經濟增長速度由高速增長轉變?yōu)橹懈咚僭鲩L，經濟結構不斷優(yōu)化升級，經濟增長方式由投資和要素驅動向創(chuàng)新驅動轉變。目前，我國產能過剩問題嚴重，許多行業(yè)進入到微利時代；而宏觀經濟的再平衡調整其實已經開始，部分要素價格開始發(fā)生變化，大宗商品價格呈下跌趨勢，且波動程度頻繁。諾思認為，制度的建立受形成時的政治、經濟、文化的影響，即受到當時的權力關系、制度環(huán)境、政治斗爭、經濟發(fā)展狀況、文化傳統(tǒng)及國家行為等的約束，會產生路徑依賴性，因此，歷史是至關重要的。但是當外部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更確切的說是制度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時，一些規(guī)則也會跟著改變。當然，規(guī)則的改變也必須服從于利益（福利）的最大化以及平衡，以適應新的社會常態(tài)。當前，各種市場風險，特別是價格風險會更加頻繁地出現，因此對風險管理工具的需求會更加趨于“精細化”，這就要求期貨市場通過自身的升級以及功能的完善，主動圍繞“降速”“增效”“創(chuàng)新”等關鍵點來服務于實體經濟。而具體到期貨制度設計中最重要一環(huán)——交割制度，則需要參與其中的各經濟主體通過自發(fā)的制度創(chuàng)新來捕捉潛在的獲利機會，并通過反復的博弈來達到平衡。如果仍然通過政府的行政手段來強制進行制度變遷，則可能損失效率，也就達不到整個社會利益（福利）的最大化。

2.交割制度創(chuàng)新：由強制性變遷向誘致性變遷轉變

政府在我國商品期貨市場的制度創(chuàng)建中發(fā)揮了關鍵作用，也是交割制度演進的推動者。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制度變遷的經驗表明，在改革之初，由政府推動的強制性制度變遷是制度創(chuàng)新的主要形式。在中央集權的經濟背景下，相對于其他行為和利益主體，政府基本上對經濟資源擁有絕對的支配權，它也幾乎沒有為經濟系統(tǒng)中的其他主體的制度創(chuàng)新留下空間；而非政府制度創(chuàng)新者如果進行制度創(chuàng)新將面臨極高的成本，自然就缺乏動力。因此，強制性制度變遷保證了中國改革開放之初制度變遷的效率（徐欣，2005），也使得中國這樣一個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國家的期貨市場，在現貨市場基礎薄弱的情況下，能用二十多年的時間走完西方國家一百多年才走完的歷程。

但是，政府依靠所擁有的資源優(yōu)勢和權威設計一種新的制度，并按照自己的理解強制執(zhí)行所謂的新規(guī)則，即使在較短的時間內能完成某一制度變遷，也可能會由于政府和社會成員對規(guī)則理解的不同而引起社會秩序的紊亂，進而會損害該種制度創(chuàng)新的效率。因此，隨著外部競爭環(huán)境的日趨激烈、市場的不斷發(fā)展、改革的全面深化以及領導者的偏好和有限理性，政府也需要重新調整位置，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退出對制度創(chuàng)新的主導。事實上，面對開放社會，微觀主體的利益訴求已越來越多地影響到政策的制定，并獲得越來越多的自發(fā)創(chuàng)新空間。

（1）交割制度變遷應由市場微觀主體主導

我國商品期貨市場的制度創(chuàng)新及交割制度的設計，一直以來由政府主導；但是，如果沒有微觀主體（包括投資、投機、套利、套保者以及經紀商等）的自發(fā)參與，制度創(chuàng)新的動力則將不足，制度安排的缺陷將會導致微觀主體的利益受損?；仡欉@些年來發(fā)生的一系列期貨交易違規(guī)案例和經濟糾紛，許多都與交割環(huán)節(jié)存在的問題有關，積聚的風險最終在交割環(huán)節(jié)集中爆發(fā)，進而影響到我國商品期貨市場的發(fā)展。

誘致性制度變遷中，面對潛在獲利機會，具有利益需求的處于基層的行為主體會自發(fā)地自下而上產生對新制度的需求或認可，進而影響決策安排，因此具有邊際效應遞增的特性，是一種漸進的、不斷分攤改革成本的制度演進過程?，F實中，只要有潛在獲利機會，微觀主體就有意識并有能力通過自發(fā)創(chuàng)新來捕捉這一獲利機會，并存在推動這一制度變遷的動力。以我國商品期貨交割制度為例，政府的制度設計由于其自身知識的限制常常不符合實際的特定環(huán)境，交割風險頻發(fā)、交割成本過高、交割效率低導致微觀經濟主體的不滿；隨著套期保值者隊伍的日漸擴大以及其他社會成員的參與，可能會在適當的時機通過本利益集團代言人或利用各種媒體和渠道與政府部門溝通，對標準品的選擇、交割物等級及升貼水的設計、倉單標準化及流通等制度安排施加影響，經過一系列討價還價后與監(jiān)管機構達成互利契約，并最后形成一個新的政策，促使政府通過正式制度或規(guī)則承認和保障微觀主體的利益需求。

（2）微觀主體要加強與政府監(jiān)管部門的溝通及互動

當然，誘致性制度變遷也存在一些缺陷，比如反復博弈的時間較長、效率較低且花費大量的交易費用等，這些不足可能會導致制度變遷失敗。所以，作為誘致性制度變遷的主體，投機者、套期保值者、經紀商、交易所等應加強與政府及相關部門的溝通及協(xié)調，尋求更有利的外部環(huán)境，減少制度變遷的成本和阻力，從而增強制度變遷的效率。一方面，在分散主體追求自身收益最大化，相互作用自發(fā)形成的制度能夠被接受的前提下，誘致性制度變遷主體應聯(lián)合強制性變遷主體共同推進制度變遷，畢竟后者擁有前者不具有的優(yōu)勢，如：減少組織及實施時間、節(jié)約制度實施費用等；另一方面，政府也應放松對市場微觀主體合理的自發(fā)行動的限制，并為其提供充足的創(chuàng)新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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