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云

2012年的金秋十月，有幸游覽了“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西湖。西湖之美果比西子，麗質(zhì)天生，一舉手一投足間便生出萬般風情，一顰一笑中便引得花含情、水含笑、蜂蝶兒翩翩起舞嚶嚶歌唱……那名揚國內(nèi)外的西湖十景，更是若西子的如花美貌、柔曼腰肢、嬌翹美臀、凝脂玉臂、纖纖素手……真是無一處不絕美，無一處不動人。那花港觀魚，便若西子的一張紅唇，嬌艷溫潤而清雅誘人。真可謂景中有景，畫中有畫，景景畫畫質(zhì)不同。今就擇西子之紅唇——花港觀魚描繪之，雖不可全西子之美，但足可供諸君管中窺豹爾。

花港觀魚之景色應該說是美艷的。原本以為它會帶給人們熱烈與欲望，然而，走近它卻令人意外地獲得了一種昂揚的心靈寧靜和平和。除此，它還深深地勾起了我的思鄉(xiāng)情。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自己是個心大心野之人，因為我喜歡外面的大山大河，且很少會有思鄉(xiāng)之情。

那日，當我踏著西湖的煙波水色，走至一門頭上書有“花港觀魚”牌匾的大門樓處，看著這么浪漫詩意的名字，不禁浮想連翩。兩側(cè)中國傳統(tǒng)鏤空屏風大門柱上一行書、一篆字兩幅聯(lián)，黑底湖藍色俊秀的大字很是醒目與養(yǎng)眼。走近細看，行書的內(nèi)聯(lián)為：“靜碧軒窗聊寄傲，軟紅塵土竟忘歸”，篆書的外聯(lián)是：“滿傾竹葉春光滑，輕摘蕉花晚霞稀”。我非常喜歡“靜碧軒窗聊寄傲”這句聯(lián)，它不僅把此間環(huán)境的意韻逼真地描繪了出來，而且還將喜愛逗留此間之君子的神情與精神狀態(tài)惟妙惟肖地刻畫了出來。心中品味著此句時，腳步已急急地邁入“花港觀魚”的大門，尋覓那“靜碧軒窗”而去。

“花港觀魚”是西湖題名文化景觀“西湖十景”之六，它地處西湖西南，三面臨水，位于蘇堤映波橋西北，小南湖與西里湖之間。據(jù)說此名始于南宋，因南宋時內(nèi)侍臣盧允升的別墅就在此地。透過門廊望去，唯滿目蔥蘢卻未見魚池，急急步入大門，里面卻是一處別有洞天之清幽所在。于滿目綠樹濃陰下，又見姹紫嫣紅各色鮮花怒放于亭亭一色蘭草之畔，我心中不由贊嘆：“好一個幽靜雅艷之處！”

再往里走，亭臺山石、奇花異草，高低錯落，相映相襯，在游人滿懷趣味的欣賞中，豁然開朗，但見曲橋、水榭、垂柳、湖石，好一處寬闊的水域。湖邊水榭和垂柳下的湖石上或坐或站地有許多人都在往湖中觀看，我快步走近、抬眼細看，不禁吃了一驚。那清澈碧綠的湖水中，成群結隊、有數(shù)不清的紅金鯉。金鯉的個頭不太大也不算小，從水面看，皆為成人伸展的手般長短，且一律的身形修長俊美，游走時矯健且靈動自在。我從沒見過這么多的紅金鯉，不由臨水細觀，在那無數(shù)紅金鯉中也雜有白的、黃的、黑的、花的鯉魚點綴其間。它們一忽兒潛入水底，一忽兒浮上水面聚成一片，一忽而又排成數(shù)行、十數(shù)行的縱隊……真是好生安適、自在與愜意。放眼湖面，碧水中金紅片片不斷變化閃現(xiàn)，恰若兒時常常放在眼前把玩的“萬花筒”般美艷、多變而有趣。

我一路看一路沿水前行，就在我心中剛嘀咕這“花港”有些名不符實時，突然眼前一亮，只見一道道竹籬花園兩側(cè)綠煙般垂柳枝映襯下的一樹樹綴滿枝頭的紅花、白花，間隔著開在綠樹中，上籠、背襯著綠色柳枝，真是漂亮極了。下面竹籬里更是姹紫嫣紅、碧綠青蔥?！昂靡粋€花港！”我不由在心里贊嘆?；ǜ圻@一側(cè)，一汪碧水中一群群金紅的金鯉在四處游弋，在水中這一叢那一片滴翠的荷葉映襯下顯得分外好看。竹籬花園的另一側(cè)亦是一片碧水紅鯉……

不知不覺中竟走到了一處幽靜的小河邊，小河僅數(shù)米寬，一株斜生的綠樹和枝叢阻擋了我前行的去路。我停下腳步，目光卻不由沿河面滑去。兩岸間雜其間的垂柳枝綠色瀑布般傾瀉進小河。寧靜的水面上，這一片、那一塊地長滿似小睡蓮葉般的水草。不遠處的前邊，有一小橋橫跨其上。不知是此小河像極了我少年時故鄉(xiāng)爺爺門前籃球場南側(cè)那條小河的緣故，還是離鄉(xiāng)年久被此河此景觸動心弦的原因，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絲惆悵與莫名的思鄉(xiāng)傷感來。我癡癡地立在小河旁，面對著小河上的石橋，兒時與幾個本家姐妹和小姑姑們在小河南岸、爺爺家林地桑樹上摘吃桑葚和拾橡樹籽的情景浮現(xiàn)于眼前，我不由伸出一只手，卻沒能在掌心看到或白或紫熟透了的甘甜桑葚，或圓圓的橡樹籽。我失魂落魄地環(huán)顧四周，忽然覺得自己是站在舅爺家的桃園里，正手持書本面對著小河在輕聲地誦讀。清晨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桃葉，將斑駁陸離的光影灑落在我身上……然而，舅爺家門前偌大的桃園和清幽的小河，卻沒能幽閉住我那顆青春年少、意氣奮發(fā)的心。在賞了三春桃花紅、品了兩季蜜桃漿后，我“逃離”了秀美幽靜的桃園，義無反顧地奔向了數(shù)千里外廣袤的大西北……

我不知道這些紅金鯉是否也如人一般會有想法，也不知道它們中是否也有心野想游出這方天地、去外面更廣闊山水間見識一番的魚兒，但我知道，我就是從故鄉(xiāng)的小河中游出的一條心野的小金鯉。至于為何心野，可能是由于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幼年時得到過父母太多的偏愛與禮遇，無論他們南下還是北上都帶著我的緣故。又可能因我過早失缺母愛和求學期間學習尚好，又得到了善良的親友和師生們格外的嬌寵與寬容的原因，故而，養(yǎng)成了我心野、任性、率真且不會看人臉色的個性，幸好那份純真與善良的本性一直都在。

一陣輕柔的暖風吹過，河畔花木繽紛的落英花雨般灑落在我的身上，低頭細看身上的落英，方醒并不是在舅爺家的桃園里。轉(zhuǎn)身仰目遠眺，魚池與堤岸花木、河湖與遠處群山，無不構成層次分明、遠近對景、分合自然的一幅靈動的山水畫卷。

“花港觀魚”！我深深地記住了它，是它帶我走進了久違的少年故鄉(xiāng)，是它讓我想起了曾經(jīng)的親人和關愛……那一切竟是那么的美好與令人回味、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