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弘
(大連理工大學人文學院 遼寧大連 116023)
我相信,沒有一個作家會像遲子建那樣,讓人同時聯(lián)想起寒冷與溫暖。翻開她的大部分小說,觸目皆是冰天雪地的寒冷。行走在這些荒寒冰冷的世界里,我們領略了種種獨屬于北方的自然人文奇觀:不論是魚汛、冰排,還是河燈、秧歌,在遲子建的筆下,都煥發(fā)出晶瑩剔透的光彩。在廣袤的北方大地,霧月與冰雪成就了遲子建文字中那絕美與凄寒的意象。她用天賦的才情為中國北方的漫長冬天涂抹上一層詩意的光暈。這種對寒冷的詩情,來源于她的生命體悟。她的故土經(jīng)歷塑造了她的文學世界。她的出生地漠河不僅有漫長的寒冷,還有神秘玄幻的極光。也許正是萬物凋零的蕭瑟與奇幻白亮的光芒,共同營造了一個可供想象力縱橫馳騁的瑰麗天地。遲子建曾經(jīng)說過:“盡善盡美的環(huán)境沒有給想象以飛翔的動力,而荒涼、偏僻的不毛之地卻給想象力提供了更廣闊的空間??上н@樣的地方又缺乏足夠的精神給養(yǎng)。沒有了滿足感、自適感,憧憬便在缺憾、失落、屈辱中脫穎而出,憧憬因而變得比現(xiàn)實本身更為光彩奪目?!盵1]地域的荒僻與封閉,不僅擋住了世界的喧嘩,而且因遲緩的生活節(jié)奏,讓人可以從容地收回直視世界的目光。而在低頭的一瞬間,明媚的風景就永久存留于文字想象的世界里。
也許很多人都能輕易看出來遲子建作品里有“一種均勻的創(chuàng)作節(jié)奏,一種穩(wěn)定的美學追求,一種晶瑩明亮的文字品格”,但只有同樣才華橫溢的作家蘇童才能一語中的地簡潔勾勒出遲子建的人與文:“遲子建的小說構想幾乎不依賴于故事,很大程度上它是由個人的內(nèi)心感受折疊而來,一只溫度適宜的氣溫表常年掛在遲子建心中,因此她的小說有一種非常宜人的體溫。”[2]這種宜人的體溫,絕不可能是一種寒冷就可以形成的,它需要另外一種相反平衡的力,用來牽制這種不舒服的寒冷。遲子建依托的就是一種溫暖,就像她從家鄉(xiāng)的故地輕而易舉取走寒冷,來為自己的作品鍍上一層晶亮清寒的光芒一樣,她也毫不猶豫地從內(nèi)心擇取了溫暖,把敬意與寬容的暖色放入生活的底部,讓寬仁與悲憫最終托起生活的艱辛與苦難。然而我更想說,這種寒冷與溫暖的平衡,并非來自一種技術層面的寫作策略,而是一種深植內(nèi)心的對于世界、生活永恒性的理解。庸常而又無所不在的日常生活里,浸滿了瑣碎的辛酸,但又無時無刻不散發(fā)出人性中溫暖、柔軟的光輝。也許正如遲子建所言:“你無需刻意拾取,那種溫情的東西就會從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中探出頭來?!薄斑@種溫情有時就會有意無意地稀釋外部環(huán)境的荒蠻和殘酷?!盵3]從她的小說題目即可直接透視這種溫情,無論是她早期的《北極村童話》,還是后來的《親親土豆》《清水洗塵》《霧月牛欄》《日落碗窯》《逝川》《踏著月光的行板》《穿越云層的晴朗》和《花瓣飯》等等,這些精心編撰的題目,都仿佛是一闋短短的絕唱,以華美而奇絕的意象將暖意緩緩托出。
可以說,遲子建那些清澈純凈、質地空靈的文字猶如翅膀,托舉著她穿梭于寒冷與溫暖混雜的世界,并進而抵達人性深處的奧秘。在寒冷這一扇門旁邊,遲子建帶領我們看到了文明的異化、戰(zhàn)爭的陰霾、瘟疫的陰影、生活的困頓與人世的辛酸。這些深重的苦難重重疊疊匯聚成無邊的寒冷,共同構成了遲子建文本中荒寒哀傷的背景。然而就在寒冷的不遠處,遲子建又以掌心化雪的柔情為我們締造了一處處入心的溫暖,以此來抵御徹骨的寒冷。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歲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們給看老了?!币粋€飽經(jīng)滄桑的聲音拉開了《額爾古納河右岸》這部長篇的大幕。在開篇雨雪交替落下的旋律中,通過一個飽經(jīng)滄桑的鄂溫克的女人的講述,我們體會到了一種陌生的寒冷。這種寒冷與天災人禍無關,甚至與世事無常、生死別離無關,它更多的來自文明的偏見。文明從荒蠻一路走來,其成熟的標志就是對于先進發(fā)達與落后野蠻的劃分和判定,這種帶有強勢色彩、以自我為中心的認定,使得一些所謂的現(xiàn)代文明往往對所謂的落后文明施以毫不留情的擠壓和改造。書中鄂溫克族就是被一種文明的“善意”從傳統(tǒng)的生活方式中驅趕出來,他們被迫離開像傘一樣的希楞柱,離開終日不息的火塘,來到看不到星星的屋子里,來到?jīng)]有陽光和月光的文明之火旁,這是一個文化自足的原始民族被驅趕走入異化的寒冷過程。然而在這樣一個讓人傷神的、走向沒落的民族的背影中,在他們看似荒蠻的生活內(nèi)部,我們也能體味到留存的那些陌生的溫暖。雖然由于粗糙原始的生活環(huán)境,使得他們經(jīng)歷更多的無常與不幸,有著更短促的平均壽命,但他們過著的是一種更為自然、真誠、質樸,更有生命力與血性的人生,而這些質素足以讓一個原始的部族在相互簇擁的溫暖中過著田園牧歌般的生活。令人深思的是這些質素其實應當構成人類理想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然而它們卻早已經(jīng)在文明較為成熟的漢民族生活中萎縮,究竟那一種生活才算是文明?這也許是這個在寒冷與溫暖交替講述的故事中,留下的最深長的疑問與最深刻的思索。
對于人類而言,戰(zhàn)爭的陰霾投下的陰影是歷史無法忘卻的寒冷。《偽滿洲國》就是遲子建寫的一部大歷史,在這個歷史的大舞臺上,出現(xiàn)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不論是皇帝、土匪、勞工、妓女,還是平頭百姓,在戰(zhàn)爭的陰霾中體味這時代給予的苦痛和辛酸。但是遲子建并沒有用先入為主的歷史判斷書寫這段特殊時期的歷史,相反把歷史與時代的痛楚編入百姓日常生活的肌理中,把歷史的苦寒與人性的溫暖匯入到庸常的婚喪嫁娶柴米油鹽中。如果說小說整個背景繚繞著戰(zhàn)爭陰霾與國破家亡的寒冷,那么細致入微的風俗人情的描繪,下至小民上至皇帝喜怒哀樂,都構成一種相反的力量,足以支撐起令人動容的溫暖。文本中有一段描寫美蓮中秋供月的場景,寫出了民間日常生活倫理中親情的溫暖與美好。然而接踵而至的就是讓人冷徹肌骨的屠殺,這種溫暖之后驟然而生的寒冷,使得那絲絲縷縷看似尋常的溫暖尤為珍貴。也許這種寫作策略與遲子建本人的“史詩觀”是分不開的。在她看來,如果僅僅把一些看似宏大的歷史事件與場景當作歷史的根本,這無疑是非?;闹嚨?,歷史最終的結果是溶解在歷史過程中的,還原歷史就是稀釋一個過程,就是重新想象一段生活,而生活總是帶著心酸,又包含著溫暖,這其實也就是歷史真實中生活該有的味道。因此,在這么一個看似宏大歷史題材的寫作中,遲子建經(jīng)由寒冷與溫暖這道窄門,很巧妙地用微不足道的生活細節(jié)托起了遼闊東北黑土地上所有的瘡痍和苦痛,一個民族的屈辱和整個時代的滄桑,她用一種看似輕靈的細膩寫出了一種厚重的質地,賦予史詩性品格一種全新的色彩。
在人世間沒有比死亡更沉重的寒冷,如果死亡像一片烏云一樣覆蓋住一個城市的天空,那該是怎樣一種揮之不去的寒冷。遲子建的《白雪烏鴉》就是這樣一篇直面寒冷的佳作。在這個以傅家甸為中心的世界里,瘟疫投下的死亡陰影籠罩著每個在塵世中行走的凡夫俗子。但死亡本身并非是遲子建全力關注的一切,她的敘述重心恰恰是繞開這一切外在的苦難,而用背面敷粉法不遺余力寫出死亡中深埋的活力,死亡縫隙里透出的溫暖。這種動人的活力和溫暖不僅來自于大難臨頭,整個民族群體所表現(xiàn)的那種堅韌、不屈與樂觀,更重要的是來自人性的光輝,而這正是人在災難與死亡的重壓與脅迫下,用人性的全部力量對命運所進行的反戈一擊。小說中的王春申本是一個在生活的碾壓下,為了生存不斷妥協(xié)、不斷遭受生活凌辱的卑微的小人物,如果沒有瘟疫,我們無法想象在平庸的生活中他身上還有什么樣的人性光彩。在這個意義上,瘟疫在人性意義上成全了他。在鼠疫橫行最后封城的危險時刻,他卻勇敢地加入了埋尸隊,這一英雄的行為照亮了他此前沒有任何光彩的人生。小人物傅百川也被這場災難激發(fā)出了人性深處的善,為了控制鼠疫,他付出了家產(chǎn)敗落的代價。這些小人物身上的人性光彩共同匯聚成一股溫暖的力量,迎來了鼠疫過后的“回春”。在這部小說里,遲子建以一個女作家特有的溫情與細膩表達出了寒冷與溫暖的辯證法。
在寄托了遲子建個人深切疼痛的《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中,我們在寒冷的陰影中再一次瞥見了死亡的沉重分量,在“我”用厚厚的泥巴涂臉掩蓋無比的悲傷中,在蔣百嫂酒醉后踉蹌的腳步中,在她轟鳴作響藏著尸體的大冰柜中,我們可以看到死亡淤積的寒冷怎樣凍結住生者的生活,怎樣殘忍扭曲他們的心靈。然而在寒冷故事的結尾,我們終于等來了熟悉的溫暖,在天與地完美結合的那個夜晚,那在清冷的月光與清風中順流而下的河燈,像精靈一樣扇動著翅膀簌簌飛起的藍蝴蝶,都在無聲地緩解和釋然生者所有的傷痛與寒冷。可以說,死亡雖然在遲子建的小說里成為一個最常見的意象,但在她的大部分小說里,死亡并沒有冰冷成一團化不開的陰影,相反,無處不在的溫暖卻讓死亡的寒冷最終升騰起美麗的霧氣,從堅硬寒冷的土地上冉冉升起,而這一團團含情脈脈的溫暖也是最令我們動容的。不論是《親親土豆》中,秦山棺材上那一個個滾動著的敦敦實實的土豆,在雪后的陽光下所洋溢的那種“溫馨的豐收氣息”,還是《霧月牛欄》中,霧月散盡后,在屋外飛旋的陽光中,小心翼翼地走動著的出生不久的小牛;不論是《白銀那》中,死后的卡佳眉心上那顆被陽光照得泛出鉆石般光澤的痣,那個像魚一樣消失在地圖中美麗的地名,還是在《原野上的羊群》中,在碧綠的原野上,“別踩疼小姐姐”的愛的叮嚀,還是在《東窗》中,朝向落日融融、晚霞余暉的一扇扇窗子。這些溫暖的意象都在不同程度上擊碎了死亡的寒冷。遲子建曾言:“溫情應該是寒夜盡頭的幾縷晨曦”,[4]這種黑暗凋零前似有似無的光線,該用怎樣的錦心秀手悉心調理,才能編織出微弱卻充滿著希望的光芒呵。
對于世間的凡夫俗子而言,也許最多最普遍的寒冷來自于生活的艱辛與無奈。這種種寒冷滲透在生活瑣瑣碎碎的細部,撐開一個個凡俗人生的無法掙脫的塵網(wǎng)。然而遲子建并沒有讓這張網(wǎng)密不透風地覆蓋住生活各個棱面,讓無邊的絕望與窒息從寒冷中滋長出來,相反,她信賴手中的生花妙筆,讓它從容地編織出明亮和溫暖,讓細小的網(wǎng)眼篩漏下星星點點的陽光,使溫暖流淌于充滿苦痛與無奈的生活當中?!陡t骠妗分?,遲子建以細膩的筆墨關注了普通人的世俗生活,小說中兩個家庭不同程度都籠罩著寒冷,這寒冷不僅指一種必須算計度日的貧寒,還意味著兩個家庭所遭受的日常變故,柴旺家的兒子因故入獄,而順順的爸爸癱瘓在床。然而兩家之間那相濡以沫的溫情足以抵御日常生活中的寒冷。雖然兩家也有無法說清的誤會與齟齬,然而當順順帶回柴旺家的兒子監(jiān)獄里編織的帶有福字的麥秸墊時,鄰里之間的那種溫暖的情誼又慢慢回復了?!镀鹞琛芬彩沁t子建將樸素的倫理與尊嚴注入原汁原味的日常生活的又一杰作。她以哈爾濱的貧民區(qū)老八雜為舞臺,上演了一個個寒冷而又溫暖的劇目。從傳說中舞女藍蜻蜓,到齊如云,再到丟丟,構成了半月樓中人生悲喜劇。在半月樓外,既有勢在必行的拆遷給人們內(nèi)心帶來的沖擊與不滿、也有老街坊之間相互幫襯的脈脈溫情。正是這些庸常而生動的劇目,為我們演繹了艱辛中有寄托,苦難中有希望的世俗生活本身。除此之外,《白雪的墓園》《不滅的家族》《遙渡相思》《重溫草莓》《酒鬼的魚鷹》《越過云層的晴朗》《花 子的春天》,無一例外都在遲子建柔曼的敘述中,讓我們感受到日常生活的寒冷,那是由憂傷與困苦匯聚而成的生活的底色,是每一段人生無法規(guī)避的沉重。然而在不遠處,我們也分明聽聞在恬淡平和的鄉(xiāng)土溫情中人性美好的歌唱,這聲音招來陽光雨露,織成一大片的溫暖覆蓋住了寒涼而滄桑的土地。
遲子建小說中溫暖與寒冷的交錯與融合,有時候會形成一種凄美的風格。這種凄美將遲子建小說中那種不乏粗糲和野性的東北荒寒景觀,涂抹上一層陰柔感傷的色彩。在現(xiàn)代社會,一個追逐物質夢想,片面追新求異的年代本身就構成一種籠罩人們精神的寒冷,而一種溫暖包含了尖銳與哀愁的凄美,雖有一種不合時宜的古典氣質,但也才有力量抗拒現(xiàn)代精神的喧囂與實利,而這也許才是遲子建心馳神往的美,也是一個有良知的作家為抗擊時代寒冷所作的努力?!赌嘞汲亍分型鈦韯展さ哪贻p人陳東,在欲望失控下鋃鐺入獄,這種無常的命運給一個單純的年輕人的一生投射下難以想象的寒冷。然而當洗衣婦小暖到監(jiān)獄看望他時,那個晶瑩剔透的音樂盒發(fā)出像水一樣溫暖而美麗的聲音,使一個年輕人在經(jīng)過了世事磨練后對生活的熱情卻沒有被寒冷凍結。整篇小說漫溢著一種淡淡的哀愁,但這哀愁也散發(fā)著淡淡的溫暖。這種哀愁也漫布在《樹下》中,寄人籬下的七斗在姨媽家過著暗天無日的生活,唯有在她生命中屢次響起的鄂倫春人馬隊的聲音,給她帶來溫暖的安慰。這些馬蹄聲仿佛是來自天堂的聲音,既飄渺又難以捕捉,出現(xiàn)在她人生中需要撫慰的重要時刻。帶有凄美色彩的還有《逝川》,宛如一首寫得絕美的小詩,那閃著神奇光彩的淚魚從逝川里游到岸上的木盆里,就不再哭泣,當它們重新回到逝川時,就能把祝福帶給岸上辛苦的漁民。正是這一尾尾閃著藍色粼粼微光的淚魚在清水中悠閑地舞蹈,給一個失去了愛情,哀婉一生的老婦人以最動人的安慰,讓她在年老力衰時仍然可以帶著內(nèi)心的溫暖,度過余下孤獨寒苦的人生。同樣在《日落碗窯》中,在一個寒苦的家庭里,關老爺子為了孫兒一個頂碗的癡夢,在一個廢棄的磚廠燒窯造碗。當瘋癲癲的女人在碗窯的土地上,終于平安生下了孩子,她手中握住的那只碗,顏色艷麗而不失莊重,那溫柔的釉色折射出的光澤溫暖了整個慘淡的生活。這種寫法本身讓我們想起了遲子建喜歡的作家蕭紅。遲子建曾用心分析過蕭紅的小說,并富有洞見地指出:“蕭紅的小說就是這樣,她寫世態(tài)炎涼,用的是溫暖甚至有些歡愉的筆觸,而給人帶來的卻是一種寒冷之感。這種溫暖的寒冷在如今的文壇似已是久違了?!盵5]可以想見,遲子建無疑是非常認同這種寫作方法,并不遺余力地體現(xiàn)在自己的寫作實踐中。這不僅是同樣生活在東北熱土的兩代女作家的寫作共識,更是她們心心相印的生命體悟,是跨越時空的精神回應。
無法否認,寒冷與溫暖以什么樣的比例混雜才能創(chuàng)造出適宜的溫度,確實為作家創(chuàng)造了難度,如果火候處理不好,就會導致溫度失調:在需要寒冷的地方卻暖意叢生,而一個溫暖和煦的地方卻又冰冷刺骨。這種調試,不僅需要作者的技術功力,更需要精神的高度彈性。關于這一點遲子建也曾直白坦言:“我一再強調過,我對辛酸生活的溫情表達是沒有錯的,只不過表達溫情時有時‘火候’掌握得不好,我想年齡的增長會彌補這一缺憾?!盵4]由這些自謙之辭可以看出遲子建一種清醒的認知,她的這種堅持自我,卻又時時警醒的創(chuàng)作姿態(tài),本身就是一個好作家的停留在高水準的創(chuàng)作水平上的保證,也是我們期待遲子建創(chuàng)作更上一層樓的最好理由。
[1]遲子建.必要的喪失[J].當代作家評論,1996(1).[2]蘇童.關于遲子建[J].當代作家評論,2005(1).
[3]遲子建,周景雷.文學的第三地[J].當代作家評論,2006(4).
[4]方守金,遲子建.自然化育文學精靈[J].文藝評論,2001(3).
[5]遲子建.溫暖的寒冷[J].長城,20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