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水濤/江蘇省教育學會副會長

點評

幼兒教育的生命關照
——評江蘇省海門市三所幼兒園的課程敘事

葉水濤/江蘇省教育學會副會長

兒童的生命是待定的，他有無數(shù)潛在的發(fā)展可能。教育的責任應該是尊重兒童的自然屬性、活動屬性和潛在發(fā)展的可能性，在兒童社會化的過程中提升他們的生命品質(zhì)。

穆先生認為，世界上所有的學問其實都是要探究人與自然的關系、人與社會的關系、人自身的身心關系，所要追求的是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社會的和諧以及人自身身心的和諧。海門市三所幼兒園的老師和孩子將這一論述演繹得豐富多彩、生動活潑。

兒童與自然：在觀察動植物的生長中關注生命

人來自于自然，人的自然本性決定了人生而向往天人合一的和諧生活。新生命教育理念關照下的幼兒教育是游戲化的教育，是讓孩子們在自然中，自然而然地領略和體驗到生命的成長、生命的珍貴、生命的美好、生命的節(jié)律與生命的魅力。蓓蕾幼兒園所敘說的是自然與生命關系的故事，它通過種植、養(yǎng)殖的活動，讓兒童觀察動植物的生長，體察生命的過程，從而領悟人與自然的關系、生命與自然的關系；領悟到人作為自然之子，永遠也不能離開自然，并且承擔著照看自然生態(tài)的責任。兒童的生命意識和生命倫理，在種植和養(yǎng)殖的勞動中、在生動活潑的各項活動中不斷得到展開并逐步清晰。

現(xiàn)代哲學家卡西爾在回答“人是什么”這個問題時，在其著作《人論》中寫道：“人的突出特征，人與眾不同的標志，既不是他的形而上學本性，也不是他的物理本性，而是人的勞動。正是這種勞作，正是這種人類活動的體系，規(guī)定和劃定了人性的圓周?！笨ㄎ鳡栒J為，勞作、實踐活動是人特有的生存方式。同樣，勞作也是兒童的“人性圓周”。蓓蕾幼兒園的實踐基地有菜田、有樹林、有池塘，兒童的勞作是自主、能動、創(chuàng)造性的勞作。兒童在這里飼養(yǎng)、種植、觀賞、采摘，享受田園享受陽光、享受生命成長的快樂，也體驗生命逝去的痛苦。這是生命意識與生命倫理的啟蒙，也是生命與生命的對話。

蓓蕾幼兒園的教育理念具有現(xiàn)實的針對性。今天，社會科技進步的同時造成了人的異化和整個社會的物化。馬克思指出人的異化與勞動的異化聯(lián)系在一起。人類必須不斷提升自己，提升的重要途徑之一是自覺的勞動實踐。童蒙階段的勞動教育有助于培養(yǎng)兒童的勞動觀念，讓他們體驗勞動的快樂。追尋生命成長的美好，提高生命成長的質(zhì)量，需要依靠教育，要積極引導未來的一代不斷地讓生命走向超越，從而讓未來的社會更加和諧，未來的生活更加美好。蓓蕾幼兒園所做的——捍衛(wèi)童年的純真，體驗勞動的本色，正是回應生命的發(fā)展需求。

蓓蕾幼兒園既著眼于兒童的自然本性，又從“人之為人的價值上探討人與自然的關系”，它通過種植、養(yǎng)殖活動引導兒童成長。兒童教育的前提是尊重兒童、了解兒童，順應兒童生命成長的本性。公元前500年左右，是人類的軸心時代，也是人類的童年時代，從東方到西方，都出現(xiàn)了一批偉大的哲學家、思想家，也同時產(chǎn)生了遠古的神話故事，他們共同思考生命的意義，追問人類的由來和命運。蓓蕾幼兒園的種植養(yǎng)殖活動，讓兒童鮮活地體驗生命成長，讓兒童保持赤子之心，也在潛移默化中培養(yǎng)愛家鄉(xiāng)、愛祖國的美好情感。

蓓蕾幼兒園讓孩子們回到真實的自然中去，但并非簡單地如他們的祖輩那樣去勞作，而是精心設計形式多樣的兒童游戲。在教師的指導下，孩子們親自參與勞動，體驗勞動的樂趣；觀察動植物的生長，掌握相關知識；在照看動植物生長的過程中，培養(yǎng)兒童呵護生命的責任感；在觀察、記錄、照看的勞作中感受美、欣賞美和表達美的情感，并由此移情為對人的生命的思考——人的自然生命成長的過程是不是也包含著一種美好？

蓓蕾幼兒園并不是簡單地敘述生命及其意義，而是讓人真切感受生命的真實存在。對孩子而言，無論是小蝌蚪死去、種子發(fā)芽，還是小動物的奔跑跳躍，它都無形中告訴孩子們，人類有護佑生命的責任。蓓蕾幼兒園呈現(xiàn)的是關于生命的一種感慨、一種驚訝和一份責任。其種植養(yǎng)殖勞動課程充分挖掘多種資源，注重孩子在豐富多樣的實踐活動中感悟自然，體驗生命的成長。兒童在種植活動中領悟生命的獨特，在養(yǎng)殖活動中體驗生命的珍貴，在田園活動中感受生命的美好，在節(jié)氣活動中理解生命的節(jié)律，在藝術活動中展現(xiàn)生命的意義。

兒童與社會：在動畫鑒賞中感悟生命

教育的歷史使命是要傳承與創(chuàng)造文化。兒童要成為一個人，就必須接受特定文化的影響，并認同這種文化，成為一種文化的存在。文化是兒童成為特定社會人的土壤，只有在文化的世界中，兒童才會通過社會化成其為人。如果說蓓蕾幼兒園所關注的是兒童與生活世界的直接聯(lián)系，那么通源幼兒園所關注的是兒童與生活世界的間接聯(lián)系。前者面對自然，后者面對社會。通源幼兒園以動畫潤澤兒童的生命成長，它告訴我們生命是多么精彩，生活是多么有趣，我們要享受生活的美好。這是美的感染，這是藝術的力量，這是一種文化的熏陶，它在兒童社會化的過程中得到精神生命的充實和豐富。

兒童的生命是待定的，他有無數(shù)潛在的發(fā)展可能。教育的責任應該是尊重兒童的自然屬性、活動屬性和潛在發(fā)展的可能性，在兒童社會化的過程中提升他們的生命品質(zhì)，讓他們體驗并享受生命成長的幸福。兒童的學習有兩種：一種是直接經(jīng)驗的學習，即現(xiàn)實生活中的學習，如蓓蕾幼兒園的兒童。另一種是間接經(jīng)驗的學習，它需要通過符號圖像作為中介，如通源幼兒園的兒童。人的存在是語言的存在，符號語言、圖像語言的習得是兒童社會化的途徑和標志。往返于符號世界與生活世界、現(xiàn)實世界與想象世界之間，是兒童生命成長和文化提升的必然歷程與存在方式。

韓城區(qū)塊在加里東運動、海西運動、印支運動、燕山運動和喜山運動的影響下，自北向南發(fā)育薛峰北斷層、薛峰南斷層兩條大斷層及密集的次級小斷層(圖2)。斷層附近或構造轉(zhuǎn)折端，伴生有大量的天然裂隙，形成高滲通道，天然裂隙不但使巖石抗張強度降低，也改變井筒附近地應力的大小和方向，影響壓裂縫的起裂、擴展、傳播方向[14-15]。壓裂時延天然裂隙發(fā)育的高滲通道方向易波及鄰井。構造變形小無天然裂隙發(fā)育的地方不易波及鄰井。

文化是人在社會生活中創(chuàng)造出來的，廣義地說，一切非自然之物都屬文化。人為了自身更好地存在，需要發(fā)明與創(chuàng)造。動畫作為一種文化、一種精神文化的創(chuàng)造，以圖像畫面、有聲語言、故事情節(jié)及音樂的節(jié)奏旋律構成了讓兒童向往的藝術世界。

今天，科技的進步使動畫更為普及、更為豐富多彩、更為兒童喜聞樂見。如何讓動畫成為幼兒教育的有效資源，通源幼兒園作了潛心思考與精心設計。當然，動畫是一把雙刃劍，它有吸引力，也有傷害性。它損害兒童的視力，而且圖像的被動接受這一習慣的養(yǎng)成，將阻礙兒童文字符號學習的主動和深入。通源幼兒園嘗試從聊動畫開始，了解兒童的關注點，篩選主題健康、情節(jié)明快、語言生動、音樂優(yōu)美的動畫片，構建校本化的新生命主題動畫課程，與孩子一起賞動畫、玩動畫，努力讓動畫真正成為滋養(yǎng)孩子生命的營養(yǎng)、潤澤心靈的甘露。

通源幼兒園通過聊動畫把握生命的審美方向——選擇一系列承載著積極向善、陽光樂觀的動畫形象作為富有童趣的個性班名，作為班級吉祥物，傳播生命的正能量。通過選動畫為生命成長護航——構建幼兒園生命主題動畫欣賞課程框架。以新生命教育宗旨為引領，以“五個回歸”為標準，讓兒童通過動畫欣賞，懂得珍惜生命、熱愛生活、領悟生命的意義和價值。他們通過玩動畫以體驗生命的樂趣——玩是兒童的天性，幼兒教育應追求游戲精神。他們讓動畫課程與游戲活動完美結(jié)合，成就了兒童的情感體驗，也培育了兒童的創(chuàng)造精神。他們堅信，如果一個人的孩提時代被一個個鮮亮豐滿的卡通光影故事浸潤過，他的一生就會收獲更多的美好和感動。

如果說蓓蕾幼兒園的教育主要是基于自然的科學教育，那么通源幼兒園的教育主要是基于動畫的藝術教育?？茖W求真，藝術求美，這是生命成長的雙翼。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構成了這個社會，自然便打上了人的印記，成了人化的自然，成為社會生活的一部分。教育，用黑格爾的話來說，要承擔兩個職能：一是讓個體上升到類的水平，這就是人的社會化；一是讓質(zhì)樸的人成為雅致的人，那就是具有藝術美的修養(yǎng)。蓓蕾幼兒園和通源幼兒園所做的努力，正是朝著這兩個共同的目標前進。這是生命成長的方向，也是生命成長的內(nèi)涵。

兒童與自身：在繪本閱讀中豐富生命

社會的和諧基于人身心的和諧，核心要素是人的欲望和情緒。海門市開發(fā)區(qū)幼兒園正是從幼兒情緒的培養(yǎng)和管理入手，培養(yǎng)陽光的兒童、快樂的兒童，讓兒童的生命得以舒展。如果說社會角度的生命是要讓人承擔責任、服務他人、享受人生，那么，這需要協(xié)調(diào)人的智商和情商，在求真求善求美的過程中安頓心靈，讓兒童在生活中有群體的歸屬感，有賞心悅目的愉悅感，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幸福感。

讓師生過一種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是新教育實驗的宗旨。為兒童的終身幸福奠基，同時讓兒童享有當下的快樂，這是教育的根本任務。幸福既基于身體物質(zhì)需求的滿足，又基于心靈情感需求的滿足，二者統(tǒng)一于每一個具體的人。幸福與否終究是一種內(nèi)在的感覺。滿足了很多外在的物質(zhì)需求，他可以有即時的快樂，卻未必有持續(xù)的幸福感。外在的條件只是一個基礎，真正使人感到快樂和幸福的是人的欲望和情緒的安頓。

長期以來，人們一直認為人性就是理性。尼采宣布“上帝死了”，對人性本質(zhì)的理解從理性轉(zhuǎn)向情感和欲望。但人性完全是一種情感欲望嗎？中小學教育是否可以完全放任學生，聽之任之？滿足學生的欲望就是一種人性化嗎？海門市開發(fā)區(qū)幼兒園的課程敘事作出了很好的回答。他們關注兒童情緒，致力于啟發(fā)和引導。他們讓幼兒意識到，人的情緒是要管理的，要有健康、開朗的心態(tài)。這是基于愛心、基于責任、著眼生命發(fā)展的管理，是情境性審美化的引導。開發(fā)區(qū)幼兒園將繪本作為兒童的“人生第一書”，以繪本的閱讀和使用作為幼兒情緒管理的切入點。他們認為，繪本是兒童的最佳讀物，它具有語言之用、藝術之用、多元發(fā)展之用、健全人格之用。繪本之用在開發(fā)區(qū)幼兒園設計為一種美的創(chuàng)造，主要是繪本意趣的體驗之美、課堂組織的互動之美、親子閱讀的共享之美、故事演繹的劇情之美、放飛想象的感受之美。隨著對新教育新生命課程理解的深入，幼兒情緒管理課程也越來越豐富。美是一種創(chuàng)造，生命得以潤澤，并在歡笑里拔節(jié)生長。

生命關照下的幼兒教育是匠心獨運的安排，海門市教育局秉持新生命教育的理念，把三個幼兒園同一主題的各個側(cè)面有機地聯(lián)系起來，既有思想的深沉厚重，又有藝術的高雅趣味。種植和養(yǎng)殖是社會場景的現(xiàn)實顯示，繪本和動畫是在一種虛擬的情境里反映兒童的生活和期望。幼兒教育要用幼兒喜聞樂見的形式，在動畫、繪本的故事里，在種植和養(yǎng)殖的勞作中，啟發(fā)兒童思考生命是什么，人活著的意義。海門市三所幼兒園的新生命教育，緊緊圍繞生命是什么？生命的意義何在？從自然、社會、人自身三個角度感性化地設計與開展教育活動，在潛移默化中使兒童的生命理性和審美靈性得到啟蒙。新生命教育的理論和實踐讓我們領會到，不同年齡段的孩子有不同的成長需要，應該精心選擇不同的教育內(nèi)容，設計適切的教育形式。比如，幼兒教育不應小學化，這當然不錯。但是，為什么幼兒園普遍有小學化傾向，又為什么屢禁不止呢？相信任何一位家長，看了海門市這三所幼兒園孩子的表演后，都會心悅誠服地接受：兒童教育不必拔苗助長，孩子不應過早地進入符號的世界。

幼兒教育是感性的，是具有故事性、想象力和靈性的。當下，有一些幼兒園缺失鮮明的生命意識，缺少基于愛和理解的兒童意識。幼兒園該給孩子什么樣的教育？人越是幼小，成長的可能性就越大，選擇性就越多。海門市的這三所幼兒園的成功經(jīng)驗告訴我們：永遠不要忘記，兒童是成長中的生命，我們沒有權利按照我們的意志，要求他們必須長成什么樣子。社會的期望只是提供一個方向，我們所有的具體設想，未必是兒童所需。蓓蕾幼兒園的校本課程，使我們從對自然的關照中，從動植物的生命成長過程中，領略到生命的意義，領悟到幼兒教育的首要任務是：保障幼兒的健康和安全，關注他們生長發(fā)育的態(tài)勢，讓孩子慢慢長大，體驗到生活的美好、生命的珍貴。教師的責任是呵護、等待、伴隨和引導。

幼兒作為一個人，需要融進社會，成為社會化的人。他要逐步學會學習、學會做事、學會合作，幸福地生活。海門市通源幼兒園的游戲與教化正隱含著這樣的意蘊。海門市開發(fā)區(qū)幼兒園立足于精神境界提升的視角，體現(xiàn)生命教育在審美意義上的關照，培育與促進幼兒身心的和諧和行知的統(tǒng)一。

新生命教育視野下的兒童成長理論具有文化內(nèi)涵，無論是蓓蕾幼兒園的孩子在觀察動植物的生長中關注生命，還是通源幼兒園的孩子在動畫鑒賞中感悟生命，或是開發(fā)區(qū)幼兒園的孩子在繪本閱讀中豐富生命，我們都能看到，兒童對文化的解讀和認同具有能動性，兒童在與文化的互動中能從自己的獨特視角解讀文化，從而使兒童成為活生生的具有鮮明個性的個體。兒童社會化的進程即是文化認同的過程，文化認同基于群體的互動。海門市這三所幼兒園的表演和匯報讓我們看到，兒童的生命成長伴隨著社會“教化”與兒童自主“內(nèi)化”的共同作用。社會教化的作用在于啟蒙兒童的理智感、道德感與美感，兒童的自主內(nèi)化是個體從自己的興趣、意愿、情感出發(fā)，逐漸使自己行為合于社會的規(guī)范。他們和同伴在一起，形成組織認同與價值認同，使自然生命的個體成為個性化的社會個體。所以，學校教育尤其是幼兒教育一定要觸及靈魂，存在教師與學生的對話以及雙方情感的交流與融合。

科學與人文是人類文明的雙翼，是生命飛翔的翅膀，也是現(xiàn)代教育極為重要的兩個維度。蓓蕾幼兒園對動植物生長的觀察、分析、記錄，通源幼兒園、開發(fā)區(qū)幼兒園的課程敘事，無不體現(xiàn)了科學精神與人文精神的結(jié)合。

海門市幼兒園的課程敘事活動，從三個維度讓我們直觀人的生命和自然的關系，思考人在社會中的生活，以及人所應具有的生命意義。開發(fā)區(qū)幼兒園放飛兒童的生命夢想，通源幼兒園潤澤兒童的精神生命，蓓蕾幼兒園則讓兒童不斷擁有生命發(fā)現(xiàn)的驚喜。新生命教育的課程敘事通過兒童的表演體現(xiàn)出來，是如此感性、如此豐富。于是，我們所見所聞的不是抽象的理論，而是兒童生命成長的快樂，與此同時，我們也能感受到教育者的責任。

新生命教育是新教育實驗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具有內(nèi)涵豐富的成長性和發(fā)展性。新教育實驗旨在喚醒兒童，更致力于喚醒教師，激發(fā)研究熱情，整合創(chuàng)造性智慧。基于不同區(qū)域與文化背景的改革嘗試，新教育實驗具有不同的教學、課堂模式，風格紛呈、成果迭出，這是中國基礎教育的一道亮麗的文化風景，海門市三所幼兒園的新生命教育的課程敘事是其縮影。新教育實驗具有共同的理想追求以及共同的理論框架下的百花齊放，體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和而不同，這是生機勃勃的學術創(chuàng)新，它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巨大的感召力。

時光思維告訴我們，不同時光的對比呈現(xiàn)很重要，教師不要孤立地看待每一個事件，不要零碎化、片面化地看待和評價學生的成長。把每個學生放在過去、當下和未來三重時間段里來認識和關懷，是教育的應有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