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菲
聲音像白楊進入建筑的視線
長久希冀過后嗓子會停歇
像一個沒電的早晨那樣安靜
像剛洗過澡的小花豹 猛然抖動皮毛
帶著體溫的水滴落在鏡頭上
腳步聲的消失是另一次重啟
出操。訓練。打靶。學習。站哨。
排列成整齊的隊列走出來
半個月亮搖晃著眼睛
下面唱歌的士兵 住在內心的聲音
怎么叫也只露出半只憂傷的眼睛
不肯出來
薩克斯樂曲?
經歷兩次婚宴之后
我把它和新娘的絲綢結合起來
我聽到時間的水滴干涸
綢緞吸走一切聲音 只有明暗之分
叫喊出的顏色開滿玫瑰
又被大鳥銜到海面上
形成一種大藍色的憂傷
放下自己?
寫到手抽筋,好詩才會來找你
這樣對自己說的時候
一位寫了十六年的詩人出了第一本詩集
早該想到寫是這樣
把時間交給詩歌才美
我卻交給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比如為了愛情穿越整個夏天
忘記把沾滿陽光的句子拾起來
我的眼睛看得太高
詩歌在低處
它和它的好遠離這樣的人也是好事
好讓我深深體驗酬金是什么感覺
首先放下自己
與泥土,與風,與云,與殘垣斷壁過渡
它沒有返還給我的
裝飾西域盛大落日
以及天山黎明時節(jié)起伏的白
落在維吾爾族民居 屋檐上的鴿子
讓街巷攢動起來的少年
現(xiàn)在,我要收回一個花好月圓
我有一個低處的自己
重新打量時間的維度
篡 改?
我篡改給我的使命
不管你答不答應
在預期的分子結構里 我漂泊
像一只躲避人群的動物
順著時間之流,漂浮
成為枝杈之間風化的骸骨
我首先篡改
定義僅剩的一點母親的樣子
我常常在用力搖撼時忘記她
然后又在沉默的谷底跌入她
在回憶中哭得面目猙獰
唯有想起母親在深夜驚醒時
想起,我已遠走天涯
我篡改
側耳傾聽的歷史
我完全放棄已有的身份
為了虛度年華
為了露骨地贊美為了矯正地肯定
為了不再為深淵困擾
沉在深深的水底
一次次溺死又帶著回憶復生
我篡改時間
與蒼白合伙制造一次午夜
等待姍姍來遲的月光
在沒有神跡的世界里
我像所有兇手一樣摧毀它
嫁禍給命運的不公平
我篡改空間和維度
精確計算灰塵吞吐真實的能力
下午5點剛過
有踮起腳尖的影子活動在我的世界
可惜我只有一天與它對話
蹲著,
看它們停留,飛旋又被抹凈
這是最自由的一刻
兩個我分別出現(xiàn)在陽光的分叉里
彼此面影交疊又形同陌路
所以我篡改身份
我的語言教會我說謊
我篡改歷史的能力比撰寫更強
看見意義快速消失的人
拒絕成為消息的來源
它掛在秒鐘枝頭
像抽身很快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