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漢卿

【摘 要】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是一個艱辛過程，如果說創(chuàng)建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是廣東建黨開始的話，在中經“廣東共產黨”之后，“廣州共產黨”的成立即完成了創(chuàng)建工作，改建為“中共廣東支部”，進一步加強了組織建設，也將黨的活動范圍從僅限于廣州一隅擴展到全省范圍。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有其自身特點：是廣東工人階級隊伍發(fā)展壯大的必然結果、更是馬克思主義同廣東工人運動相結合的結晶，是從1920年8月建團開始的，是與無政府主義者先合作后決裂中完成的，骨干成員是本地的先進青年知識分子，創(chuàng)建之初就高度重視思想建黨。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創(chuàng)建之初，結合廣東革命斗爭的實際，積極開展了發(fā)展黨員、加強黨的建設等一系列革命活動。

【關鍵詞】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創(chuàng)建歷程；創(chuàng)建特點；革命活動

廣東作為近代中國革命的策源地，不乏組建政黨的實踐和探索。資產階級革命家香山人孫中山，早在1894年就創(chuàng)建了中國第一個資產階級革命團體---興中會，1905年組建了中國同盟會，后組建中華革命黨和中國國民黨，并以政黨為核心領導了中國的資產階級革命。廣州是無政府主義團體首創(chuàng)地，1912年，同是香山人的劉師復在廣州創(chuàng)建中國第一個無政府主義團體晦鳴學社，1914年他又在上海組織無政府主義同志社。他的追隨者劉石心等在廣州也成立了無政府共產主義同志社。那么作為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的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①是如何創(chuàng)建的？創(chuàng)建中有那些特點？創(chuàng)建之初開展了那些工作？本文根據史料作一探討和梳理。

一、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歷程

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是中國共產黨在國內最早建立的6個地方組織之一，是中國共產黨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創(chuàng)建過程較為曲折。經歷了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廣東共產黨”、“廣州共產黨”、中共廣東支部四個階段才逐漸發(fā)展成為定型的黨組織。

第一，創(chuàng)建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1920年8月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創(chuàng)建的同時，陳獨秀就函約各地先進知識分子創(chuàng)建共產黨組織，廣東的譚平山、陳公博、譚植棠等人積極響應，在黨的創(chuàng)建初期，由于黨團不分，1920年8月，先建立了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11月在廣州召開成立大會，選舉譚平山等人為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的職員，一些認同社會主義的青年紛紛加入青年團。由區(qū)聲白等無政府主義者倡導成立的互助團，成員數十人，亦要求與社會主義青年團合并，從而使青年團人數大增。然而這個青年團組織，是馬克思主義者與無政府主義者的“混合體”。盡管無政府主義者和馬克思主義者一度合作，宣傳社會主義，但是無政府主義者倡導的社會主義與馬克思的科學社會主義畢竟有本質的區(qū)別。由于雙方信仰不一，因而在改造社會的實踐中往往難以達成共識，思想分歧越來越大，1921年3、4月間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自行宣布解散”。①

第二，創(chuàng)建“廣東共產黨”。廣東青年積極宣傳社會主義，引起了共產國際的關注。1920年8月，共產國際代表維經斯基派俄共（布）黨員米諾爾和別斯林由北京大學廣東籍學生黃凌霜引薦抵達廣州，建立俄國通訊社，協助廣東建黨。黃凌霜是無政府主義者，他把米諾爾、別斯林介紹給在廣州從事無政府主義宣傳的梁冰弦、區(qū)聲白等無政府主義者。這時，廣州的無政府主義者正在工人中大力宣傳無政府共產主義，抨擊資本家剝削和壓榨工人，建立工人俱樂部、工會等組織，反對桂系軍閥的統(tǒng)治。兩位俄國人見區(qū)聲白等在開展工人運動，揭露資本主義的罪惡，于是引以為依靠。米諾爾、別斯林和廣東無政府主義者接觸后，在1920年年底成立了“廣東共產黨”。②10月10日，無政府主義者創(chuàng)辦的《勞動者》第2號以“廣東共產黨”名義散發(fā)了《苦的是平民！怎樣才是快樂呢？》的傳單。參加這個組織的共9人，除2名俄國人外，7名中國人即區(qū)聲白、梁冰弦、劉石心、譚祖蔭、黃鵑聲、梁一余和梁雨川都是無政府主義者。無政府主義者雖然鼓吹社會革命，但他們反對一切形式的政府，反對無產階級專政。因此，“廣東共產黨”不是純正的共產黨組織，而是“與其稱作共產黨，不如稱作無政府主義的共產黨”。③由于觀點不同，沒有“相同的主義”、“共同的志趣”、“共同的精神”，譚平山、陳公博、譚植棠沒有參加。這說明譚平山等人已與無政府主義者決裂，對馬克思主義政黨的純潔性已有較為深刻的認識和理解。

第三，創(chuàng)建“廣州共產黨”。1920年底，陳獨秀應廣東省長陳炯明之邀由滬到粵任教育委員會委員長。行前陳獨秀與李大釗商定，利用這一機會，在廣東建立共產主義者組織。④陳獨秀抵廣州后，首先與米諾爾、別斯林取得聯系，接著與“廣東共產黨”的其余7名成員一起研究黨組織問題。但其成員均不愿意接受黨綱中必須堅持無產階級專政的條文，雙方分道揚鑣?！皬V東共產黨”僅存米諾爾、別斯林兩個俄國人。陳獨秀是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的領導人，又是籌備創(chuàng)建中國共產黨的發(fā)起人，于是，他邀約有師生之誼的原北大學生譚平山、陳公博、譚植棠研究建立一個沒有無政府主義者參加的黨組織。他說，“為使廣東民眾運動獲得更大的發(fā)展，必須建立一個領導組織?！薄氨本?、上海各地已有共產主義集團的組織，名稱就叫‘共產黨。我的意見，廣東也應該建立一個共產黨的組織，去擔負起領導民眾運動的任務”。⑤譚平山等人都表示贊同。陳公博后來回憶說，當時他們覺得“中國前途殊可憂慮，兼之那時也震于列寧在俄革命的成功，其中更有仲甫先生北大的關系，平山植棠和我，遂贊成仲甫先生的主張，由我們三個人成立共產黨?！雹?921年3月，在陳獨秀的親自主持下，幾經醞釀，譚平山、陳公博、譚植棠及俄共（布）黨員米諾爾和別斯林等組織新的廣東共產黨組織，取名為“廣州共產黨”。（有資料稱之為“廣東支部”或“廣州支部”）陳獨秀任書記，后由譚平山繼任。以《廣東群報》作為黨的機關報?！皬V州共產黨”機關設在高第街素波巷的宣講員養(yǎng)成所內。對于這段歷史，譚植棠回憶說：“他①到廣州之后，了解我們在廣州領導的群眾組織基礎，他常常向我們提出關于領導民眾運動的意見，指出有組織領導比個人領導的重要。他有一次特約我們談話，指出我們以小集團領導民運是擔負不起的，為使廣東民運獲得更大的發(fā)展，必須建立一個領導組織，并說北京上海各地已有共產主義集團的組織，征求我們參加這個組織，我們同意了。乃于一九二一年三月在廣州建立了一個中國共產黨廣東支部，以陳獨秀為支部書記?！雹趀ndprint

當“廣州共產黨”成立時，原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成員袁振英、李季隨陳獨秀在廣東任教，還有1921年初從上海來廣州籌辦《勞動與婦女》雜志的沈玄廬，此外，5月份包惠僧受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派遣到廣州見陳獨秀，他們都參加了“廣州共產黨”的活動。這樣“廣州共產黨”創(chuàng)建時就有陳獨秀、譚平山、陳公博、譚植棠、米諾爾、別斯林、袁振英、李季、沈玄廬9位成員。1921年4月沈玄廬離開廣州回到家鄉(xiāng)杭州衙前鎮(zhèn)開展農民運動，同年5月包惠僧來到廣州，一出一進，“廣州共產黨”仍保持9人。從成員組成來看，“廣州共產黨”的創(chuàng)建是在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成員和共產國際代表的幫助下建立起來的，9名成員中，廣東本土的只有譚平山、陳公博、譚植棠。其他成員都具有雙重身份，既是其它地方共產黨早期組織成員，又參與到“廣州共產黨”創(chuàng)建活動之中，其中陳獨秀、李季、沈玄廬、包惠僧是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成員，袁振英雖是廣東東莞人，但他也是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成員，另有俄共（布）代表米諾爾、別斯林。其中，陳獨秀貢獻甚巨，“廣州共產黨”是在他親自指導下創(chuàng)建的。盡管陳獨秀在大革命后期犯了右傾機會主義錯誤，被開除黨籍，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黨的創(chuàng)建初期他是有貢獻的。1942年3月毛澤東在《如何研究中共黨史》中說：“陳獨秀是五四運動的總司令。現在還不是我們宣傳陳獨秀歷史的時候，將來我們修中國歷史，要講一講他的功勞”。③“他創(chuàng)造了黨，有功勞?！雹苊珴蓶|肯定陳獨秀在建黨中的功勞，自然也包括他在創(chuàng)建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歷史功績。

第四，創(chuàng)建中共廣東支部。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上海召開，大會成立了中共中央局。“廣州共產黨”派陳公博參加大會，此時作為黨的創(chuàng)始人的陳獨秀在廣州正為廣東預科大學爭取一筆款項新建校舍，于是他委派包惠僧作為他的代表。會上，陳公博代表“廣州共產黨”報告了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成立歷程及其主要工作，并提出今后應以發(fā)展黨員、成立工會、舉辦工人學校、加強對農民的宣傳教育與爭取軍隊官兵作為黨的工作重點。盡管陳獨秀沒有出席大會，但憑借他在黨內的影響、威望和貢獻，仍被選為中央局書記。黨的一大閉幕后，“廣州共產黨”在宣講員養(yǎng)成所召開黨員大會，聽取陳公博關于黨的一大精神的傳達。這次大會宣告改建“廣州共產黨”為“中國共產黨廣東支部”，由譚平山任書記。大會還宣布吸收與會的黨外先進分子入黨。中共廣東支部隸屬于中共中央局。黨的一大之后，“陳獨秀在當年的九月間也回上海執(zhí)行黨中央書記的職務”。⑤

追溯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可以看到其是一個艱辛的過程。如果說創(chuàng)建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是廣東建黨起點的話，在中經“廣東共產黨”之后，由陳獨秀創(chuàng)建的“廣州共產黨”即完成了創(chuàng)建工作，后改建為“中共廣東支部”，進一步加強了組織建設，并將“廣州”改為“廣東”，雖然只有一字之差，說明廣東創(chuàng)黨者的革命視野大大拓展、將黨組織的活動范圍從僅限于廣州一隅擴展到全省范圍，統(tǒng)一領導全省的革命運動。并在建黨之初，派遣黨員到一些市縣開展建黨活動，至1922年6月，廣東已有黨員32人，是全國第二大黨組織。到1925年10月全省黨員928人，占全國黨員總數的26.7%，廣東成為全國黨員發(fā)展最快的地區(qū)之一。

二、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創(chuàng)建的特點

和全國其他地區(qū)的共產黨早期組織一樣，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是馬克思主義同廣東工人運動相結合的結果，同時在創(chuàng)建過程中與其它地區(qū)共產黨早期組織相比，呈現出自身的若干特點。

第一，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是廣東工人階級隊伍發(fā)展壯大的必然結果，更是馬克思主義同廣東工人運動相結合的結晶。廣東是中國第一代產業(yè)工人的誕生地，在1921年中共成立前，廣東省港兩地各行業(yè)的工人已超過50萬，其中近代產業(yè)工人30 多萬人，約占全國產業(yè)工人的七分之一強。工人階級因深受剝削和壓迫，為求生存而罷工不斷。為適應這些斗爭的需要，各行業(yè)的工人先后開始組織成立工會等團體。據不完全統(tǒng)計，在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建立前，僅廣州地區(qū)就有各種各樣的工會62個，廣東工人階級隊伍的日益壯大，他們在斗爭中逐漸由自發(fā)走向團結。這為廣東共產黨組織的建立準備了階級基礎。然而，早期工人運動仍屬自發(fā)性質，急需以先進的革命理論來武裝與指導。十月革命和五四運動促進了馬克思主義在廣東的傳播，為廣東共產黨組織的創(chuàng)建奠定了思想基礎。一些先進青年通過對眾多社會主義思潮的比較，在革命斗爭實踐中認識到，馬克思主義才是“科學的社會主義”。香山人楊匏安在《廣東中華新報》上先后發(fā)表了40多篇譯述文章，其中《馬克思主義》一文連續(xù)刊登19天，對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作了較為全面的介紹。在早期馬克思主義傳播史上，有“北李南楊中間陳”之說，即李大釗在北京，楊匏安在廣東，陳獨秀在上海，說明當時在傳播馬克思主義方面楊匏安與李大釗、陳獨秀是遙相呼應的。期間，還有其他人物通過不同的渠道，在廣東宣傳馬克思主義。如有來自廣東海員方面，有來自留學日本的廣東青年，有來自國內北京、上海的陳獨秀、李大釗等人主辦的各種刊物，對馬克思主義的直接宣傳。還有來自蘇俄共產國際代表，在廣東地區(qū)宣傳馬克思主義。這些都促使廣東民眾拓寬視野，提高對馬克思主義的認識。在五四運動中涌現出來并接受馬克思主義的廣東先進知識分子，看到了工人階級的力量，認識到在斗爭中必須依靠工人階級。于是他們深入到工人群眾中去開展宣傳和組織工作，向工人灌輸馬克思主義。由于馬克思主義和廣東工人運動的初步結合，廣東工人罷工次數增加，規(guī)模擴大。廣東的青年學生和工人的行動也趨于一致，如1920年 9、10月間，廣州學生罷課反對桂系軍閥的統(tǒng)治，粵港工人、粵漢和廣九鐵路工人、香港工會團體、輪機工人罷工聲援。這些步調一致的行動，說明廣東先進知識分子在同工人運動相結合的過程中，思想感情發(fā)生了深刻變化；而一部分工人則通過接受馬克思主義的教育，也提高了階級覺悟，形成了一批無產階級的先進分子。馬克思主義在廣東已找到自己的階級力量，廣東工人階級也找到了自己的思想武器，廣東共產黨組織的產生已是歷史必然。endprint

第二，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是從建團開始的。青年團工作是黨早期的一項重要工作。當陳獨秀函約各地先進知識分子創(chuàng)辦共產黨組織時，譚平山等人先建立了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其宗旨是“研究社會主義，并采用直接行動的辦法，已達改造社會的目的?！雹俪闪⒑?，設立干事局、圖書館，組織團員從事理論研究和改造社會的實踐活動。在工人中開展社會主義的宣傳活動，發(fā)動群眾改造舊的社會制度。這些團的活動無疑與共產黨早期組織開展的革命活動相同。黨創(chuàng)建初期，當時黨的許多活動都以團的名義出現，團干黨的工作，黨做團的工作，要真正分清這是團的工作，那是黨的工作是困難的。正如包惠僧所講，“我們當時稱黨為本校，稱團為預校，這是半公開的組織。當時各區(qū)的情況都差不多，先組織黨接著就組織馬克思主義學說研究會及社會主義青年團，‘會與‘團是黨的事業(yè)機構，就是用一套人馬搞三方面的活動……”。①據袁振英后來回憶在上海建立的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性質時說，“‘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實際上就是共產黨小組，一九二一年在法國勤工儉學的陳延年、周恩來、李立三、陳毅、蔡暢等同志在巴黎成立的共產黨小組，當時也稱為社會主義青年團?！搅诉@時，中國共產黨的誕生已具雛形了”②。創(chuàng)黨初期有的人既是黨員又是團員，具有雙重身份，施復亮說，“青年團成立之初，共產黨員不管年齡大小，都參加進去，陳獨秀、李達也都參加了。”③從這些可知黨和社會主義青年團的密切關系。過去有學者認為俄共（布）黨員與無政府主義者創(chuàng)建的“廣東共產黨”是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創(chuàng)建的起點，到1921年3月陳獨秀創(chuàng)建“廣州共產黨”完成了創(chuàng)建工作。也有學者不認可“廣東共產黨”組織，認為陳獨秀創(chuàng)建“廣州共產黨”即完成了廣東共產黨的創(chuàng)建。本文則認為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是一個過程，開始于創(chuàng)建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完成于1921年3月陳獨秀創(chuàng)建的“廣州共產黨”。雖然廣東建團遭到了挫折，但它是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創(chuàng)建歷程的重要組成部分，并為創(chuàng)建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提供了可資借鑒的教訓。如廣東創(chuàng)黨伊始特別重視思想立黨，一定程度上汲取了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和無政府主義的合作以及青年團“當時沒標明那種主義”④的教訓。也保存了一批五四運動中涌現出來的青年積極分子，為黨、團組織的發(fā)展作了干部儲備。

第三，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是與無政府主義者先合作后決裂中完成的。上述史實可以看出，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是兩條線同時展開進行的，一條是廣東本土的譚平山等人響應陳獨秀的函約創(chuàng)建的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一條是外援的共產國際代表維經斯基派到廣州的俄共（布）黨員與無政府主義者建立的“廣東共產黨”，并且這兩條線都是與無政府主義者的密切合作中開始建黨的。究其原因，這與當時廣東的社會現實不無關系。五四運動前后，無政府主義作為一種激進的社會思潮，對廣州青年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追求、信仰無政府主義一度成為廣州社會時尚，真正相信馬克思主義的人并不多，只要是宣傳過馬克思主義和支持過社會主義思想和支持過社會主義思想傳播的先進民主人士，都是建黨者的發(fā)展對象。面對現實，建黨者的注意力并沒有放在組建那種純粹的馬克思主義政黨上，而是致力于把廣東的大多數革命者，共同組成一個社會主義者同盟。當然也與當時在中國負責創(chuàng)建共產黨的共產國際代表維經斯基的指導思想有關，維經斯基剛到中國之時，“主要從事的工作是把各革命團體聯合起來組成一個中心組織……正在著手籌備召開華北社會主義者和無政府主義者聯合代表會議”。⑤當時共產國際“二大”尚未召開，維經斯基的建黨理念完全符合共產國際當時制定的團結國際無政府主義團體的策略。1919年9月，共產國際執(zhí)委會在一份關于議會與蘇維埃的通告中寫道：“無政府工團主義的團體和那些自稱為無政府主義的團體……共產國際執(zhí)委會非常熱誠地歡迎他們?！雹?/p>

陳獨秀面對當時中國的革命實際，他是比較支持與無政府主義者合作的。1921年2月，俄國無政府主義者克魯泡特金逝世，廣州無政府主義者舉行追悼大會，陳獨秀、譚平山出席大會，并捐款出版宣傳刊物。其實，在中國最早用共產黨名號的，不是馬克思主義者，而是無政府主義者。1914年，劉師復曾撰《無政府共產黨的目的和手段》。①這就不難理解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與無政府主義者的合作，以及肩負共產國際和俄共（布）到廣東建黨重任的米諾爾和別斯林在廣州建立的“廣東共產黨”成員都是無政府主義者了。在以往中共創(chuàng)建史的研究中，過度強調無政府主義與馬克思主義的對立，而極少提及兩者也有某些相似的政治主張，沒有這樣的歷史感，就無法理解在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建初期為什么有許多無政府主義者加入進來。包括惲代英、陳延年、吳玉章等都是從著名的無政府主義者逐漸轉變?yōu)轳R克思主義者的。歷史已經證明無政府主義者可以鼓動革命，參與革命，但因為反感嚴密的組織，它不可能引導革命取得成功或者執(zhí)掌權力。鄧中夏在《共產主義與無政府主義》一文中就相當精辟對比了兩者的異同：“他們的終極的目的沒有甚么兩樣，無政府主義的好處，共產主義都包有；共產主義的好處，無政府主義卻沒有了。共產主義有目的，實行有步驟，有手段，有方法。反之，無政府主義除開最美妙的理想目的之外，卻空空毫無所有了。”②隨著共產國際“二大”的召開及其綱領和文件的傳入，維經斯基和陳獨秀的建黨思路在其影響下很快發(fā)生了轉變，強調參加共產黨早期組織的無政府主義者必須接受無產階級專政思想和民主集中制的組織原則。正是有了共產國際關于建黨政策的調整，以及廣東社會主義者明晰了馬克思主義與無政府主義的區(qū)別，1921年春天米諾爾和別斯林放棄了與無政府主義者的合作，同時間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也因與無政府主義者思想分歧太大而宣布解散。這樣廣東創(chuàng)黨的兩條線在負有創(chuàng)建廣東共產黨使命的、由上海來廣州的中共創(chuàng)始人陳獨秀的努力下合二為一，在廣東創(chuàng)建了宗旨和指導思想與無政府主義有本質不同，并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以實現無產階級專政的社會主義為目的的“廣州共產黨”。

第四，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創(chuàng)建的骨干成員是本地的先進青年知識分子。青年知識分子受過新式教育，保守思想較少，容易接受進步思想。陳獨秀到廣州后約談建黨事宜的譚平山、陳公博、譚植棠等人，都是廣東籍人，原是北京大學學生，參加了五四運動，在北京受到新文化運動的熏陶，接受了西方民主、科學、自由的觀念，參與了創(chuàng)辦進步雜志，研究馬克思主義，并且在五四運動中得到了歷練。1920年暑假，他們在北京大學畢業(yè)，途經上海，與陳獨秀商談了有關宣傳馬克思主義等問題，返廣州后，進行革命宣傳教育工作，組建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創(chuàng)辦了宣傳新文化、新思想的《廣東群報》。譚平山還在陳獨秀之后接任“廣州共產黨”書記，廣東支部成立時，三位廣東籍的青年知識分子都擔任了領導職務，譚平山任書記，陳公博負責組織，譚植棠負責宣傳。在廣東的五四運動中還鍛煉和造就了一批學生運動的領袖和先進知識分子，周其鑒、阮嘯仙、劉爾崧、楊匏安、周文雍、楊石魂、張善銘、楊善集等就是在這場波瀾壯闊的愛國運動中涌現出來的佼佼者。這個群體都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活躍分子，學歷高，大部分人的職業(yè)是教師、記者或學生，年齡大多在20多歲。這個群體特征表明，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誕生的歷史起點高，先進青年知識分子投身革命，已不再是迫于生計，也不是為小我而奮斗，超越了以往仁人志士的追求。endprint

第五，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創(chuàng)建之初就高度重視思想建黨。無政府主義于20世紀初以社會主義思潮的面目從歐洲傳入中國，反對強權、反對專制、反對壓迫剝削，主張平等、自由。迎合了人們對帝國主義掠奪和封建專制統(tǒng)治的不滿，因而，極易在民眾中，尤其是一批血氣方剛的青年知識分子中引起共鳴。無政府主義在廣東傳播較早，1912年就在廣州開始了宣傳活動，在相當一個時期內在廣東占據了優(yōu)勢。陳獨秀到廣東后，認為要建立一個無產階級政黨，首先要在思想上用馬克思主義武裝起來，而后才能使黨成為領導革命運動的核心。因此，陳獨秀大力宣傳馬克思主義，與無政府主義者展開了建黨理論的論戰(zhàn)。1921年1月，陳獨秀作了《社會主義批評》的演講，剖析了各種社會主義的理論觀點，著重批判了無政府主義，指出無政府主義者宣揚絕對的自由，這在政治上和經濟上都是行不通的。而后，無政府主義者、廣東高等師范學校教授區(qū)聲白致書反駁陳獨秀的觀點。在這場論戰(zhàn)中，雙方在《廣東群報》采用復函形式，反復論戰(zhàn)，前后進行了三輪回共有6封“辯函”，著重就革命道路、階級斗爭、國家制度、生產和分配、黨內組織原則和紀律等問題展開了辯論。期間，《廣東群報》還發(fā)表了《共產主義與無政府主義及議會派之比較》、《社會革命之商榷》、《討論社會主義并批判無政府黨》等文章，均對無政府主義觀點進行了駁斥。通過這場論戰(zhàn)，廣東民眾尤其青年學生更進一步明辨了是非，從而轉到了學習和接受馬克思主義，同時也促使了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思想統(tǒng)一，經過革命斗爭實踐，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排除無政府主義的干擾，最終選擇了馬克思主義。

三、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創(chuàng)建之初的革命活動

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創(chuàng)建后，在中共中央局的領導下，結合廣東革命斗爭的實際，積極開展了一系列革命活動。

第一，注重發(fā)展黨員，加強黨的建設。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建立之后，由于要對廣大民眾進行革命宣傳，發(fā)動工農開展勞動運動，擴大黨的影響，而這些工作都亟需人員來完成，因此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高度重視黨的組織建設。陳公博向黨的一大提交的《廣東共產黨的報告》就明確把“吸收黨員”作為今后的一項主要工作。黨的一大后，中共中央局也希望各地黨組織盡快發(fā)展黨員，擴大和健全黨的組織，以便早日成立中共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1921年11月，中共中央局向全黨發(fā)出了通告，要求“上海、北京、廣州、武漢、長沙五區(qū)早在本年內至遲亦須于明年七月開大會前，都能得同志二十人，成立區(qū)執(zhí)行委員會，以便開大會時能夠依黨綱成立正式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①根據中央局的要求和廣東實際斗爭的需要，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加強了黨員發(fā)展工作，在進步的青年學生和工人中發(fā)展了一批黨員，先后吸收了阮嘯仙、劉爾崧、楊匏安、周其鑒、馮菊坡、王寒燼、羅綺園、楊章甫、黃裕謙、郭植生、梁復燃、陳適曦、張善銘等人入黨。1922年又有楊章甫、郭瘦真、譚天度、施卜、黃學增、楊殷、潘兆鑾、佘廣、賴玉潤等人入黨。至1922年6月，全國共有黨員195人，其中廣東已有32人，占全國黨員總數的16 .4%，在當時全國有黨員的13個地區(qū)當中，僅次于上海的50人，是全國第二大的黨組織。

第二，以報刊、學會為平臺，宣傳馬克思主義。1921年春《廣東群報》確定為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機關報后，以大量篇幅宣傳馬克思、列寧的學說，介紹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及國內工人運動狀況，長篇連載翻譯馬克思和列寧的傳記。1921年2月，《新青年》自第八卷第六期起遷來廣州出版，開展社會主義問題的討論和對無政府主義的批判?！秳趧优c婦女》周刊也加入到宣傳馬克思主義的行列，提出廣大婦女要求得徹底的解放，必須依靠階級的力量才能實現。為了幫助廣大青年掌握馬克思主義的革命理論，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還組織了馬克思主義研究會，除黨組織成員外，吸收了一批高、中等學校的學生參加，有會員80多人。作為廣東黨的領導人，陳獨秀為各類報刊撰寫了40余篇文章和通訊，大力宣傳勞動創(chuàng)造世界，只有實行社會主義，勞動者和婦女才能得到真正解放等觀點。他還應各界之邀去發(fā)表演講，每次都借機宣傳馬克思主義。

第三，創(chuàng)辦各種學校，積極培養(yǎng)革命骨干。為了培養(yǎng)具有共產主義理論知識，向廣大工農群眾進行革命宣傳、傳播馬克思主義知識的革命骨干，1921年春“廣州共產黨”創(chuàng)辦了宣講員養(yǎng)成所，宗旨是“宣傳和普及馬克思主義，造就將來開展群眾工作的干部”。陳公博任所長，甲乙級主任分別由譚植棠、余海湛及胡瓊擔任，譚植棠、譚天度等為教員。學習內容包括國語、三民主義、共產主義等。兩級各有學生五六十人。隨后創(chuàng)辦注音字母教導團，學員有100余人，多是廣州的中小學教師，由陳獨秀等授課，在講解注音字母的同時，講授馬克思主義原理。舉辦廣州機器工人補習學校，提高工人文化水平和思想覺悟。此外還創(chuàng)辦了俄語學校，由米諾爾及其夫人主講，在教俄語時，向學員介紹馬克思主義原理、現代思潮等內容，引導學生研究馬克思主義和十月革命。

第四，組織工會，開展工人運動。在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發(fā)動和推動下，各種工會組織有很大的發(fā)展。從1920年10月到1921年6月，僅在廣州、佛山、香港地區(qū)就先后成立汽車駕駛工人總會、革履、理發(fā)、茶居、機織、洋務等工會33個。從1920年10月至1921年3月，不到半年時間，就先后發(fā)動政治的經濟的罷工達16次之多，1921年2月，在廣州組織的廣東土木建筑工會，就有會員4000人。黨的一大后，致力于發(fā)展工人運動。1921年8月，黨在上海成立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隨后中共廣東支部成立南方分部。為推動工人運動，中共廣東支部向工人開展宣傳教育工作，建立工會，改造擴大原有的工會，發(fā)動和支持工人的罷工斗爭。在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領導下，廣東工人運動逐漸擺脫無政府主義影響，不斷得到壯大和發(fā)展。僅1921年，廣東各地罷工就達50次以上，在此基礎上，工會組織更加發(fā)展，并成立了廣東總工會。中共廣東支部全力支持和幫助1922初爆發(fā)的香港海員大罷工，全體黨員和青年團員都參與了接待工作和其它工作，走上街頭，向群眾演講，散發(fā)傳單，在廣州組織成立“香港罷工后援會”，公開以黨組織的名義發(fā)表《敬告罷工海員》書，號召罷工工人堅持到底，團結一致，嚴守秩序，注重自治，爭取最大勝利。海員罷工勝利后，中共以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的名義，于1922年5月在廣州發(fā)起召開了第一次全國勞動大會。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和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南方分部為會議的成功召開做了許多會務工作。此后的第二次、第三次全國勞動大會也花落羊城，這無疑是對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開展的工人運動最好的肯定。

第五，領導重建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為黨培養(yǎng)后備力量。1921年10月，譚平山和中共廣東支部接受“上?？倛F的委托，再在粵組織分團”。這次廣東團組織的重建工作，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在指導思想上“標明以馬克思主義為中心思想”。創(chuàng)辦的《青年周刊》聲明：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最服膺馬克思主義”。制定的《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修正章程》明確提出“本團以研究馬克思主義，實行社會改造為宗旨”。為團結廣大青年、發(fā)展團員，還組織青年劇社、講演隊，成立勞動通訊社等團的所屬機關。由于標明了建團的指導思想、宗旨和奮斗目標，廣大青年對社會主義青年團組織的性質有了進一步的認識。經過積極的發(fā)動、聯絡，并大力做好吸收團員的工作，從1921年冬至1922年春不到半年時間，團員人數劇增，組織不斷壯大。1922年3月初，僅廣州市就有團員400多人。在佛山、肇慶、汕頭、瓊州（今海南?。?、梧州（屬廣西）等地成立了分團。1922年3月14日，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在廣州舉行成立大會，與會者達3000余人，大會選舉譚平山兼任團的書記。在中共廣東支部的領導和支持下，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的組織日益嚴密，機構日臻健全，各內設工作部門分工明確，各司其職，工作也日趨走上了正軌，成為當時極有影響的革命團體之一。當年共產國際代表利金致共產國際的報告中稱：“在廣州青年團已發(fā)展成為一個很大的合法組織，約有團員800名?！雹僬菑V東社會主義青年團出色的工作業(yè)績，促使團“一大”在廣州召開，這大大提升了廣東在中國革命史上的地位和作用。

廣東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使南粵大地有了反帝反封建斗爭的組織者和領導者，從此廣東革命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歷史發(fā)展時期。

（作者系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主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