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嫁到鎮(zhèn)上的大平子,正趕上紅草湖開湖的日子,不待丈夫連成提著褲子追出門去,大平子已經裹上翠綠的三角頭巾,去追趕下湖割草的婦女去了。在一望無際的紅草湖里,大平子的翠綠頭巾異常鮮艷,異常醒目。割草很累,割草很苦,但是大平子不覺得累,也不覺得苦。勞動是美麗的,奔自己的日子,討婆婆喜歡,為男人辛勞,大平子覺得享受,覺得幸福。論者多以為錢玉亮的小說,得汪曾祺語言之真?zhèn)?,我卻以為,他與汪曾祺小說最相一致的地方,是對勞動的贊美,對勞動者的歌頌。王安憶認為,汪曾祺的小說,其實就寫兩點:勞動和享受。確實,在新中國成立后的當代文學傳統(tǒng)中,勞動被意識形態(tài)化了,被知識分子化了,知識分子認為勞動是懲罰,是痛苦,因此對勞動的描述充滿了控訴性。其實勞動是美麗的,勞動者覺得勞動是一種享受。讀錢玉亮《紅草湖的秋天》,能夠強烈地感受到這一點,大平子是那樣熱愛割草,熱愛背草,不辭辛勞,不怕臉曬得通紅。她真的覺得勞動很享受,勞動很光榮。當然,蕭散平淡的語氣、語調和語感共同營造的耐讀、耐品、耐人尋味的小說氛圍,也是錢玉亮小說的一大特色,但比起他對勞動的態(tài)度和認識來,他在語言方面的貢獻并不突出——在同時代、同年齡段的作家中,如此充分地展示勞動的美感,如此發(fā)自內心地贊美勞動和享受辛勞,可以說極為少見,這也正是錢玉亮小說獨特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