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滿袖

河南72歲的王榮閣老太太，為了尋找丟失的孫子，在4年多的時間里，靠著自己的一雙小腳，走過了河南、河北等七個省中的數(shù)百個縣市區(qū)，行程達(dá)兩萬多公里……

五代單傳的獨苗失蹤，奶奶外出尋人

2011年1月20日，家住河南省西峽縣五里橋鄉(xiāng)孔溝村的郭九成夫婦，正準(zhǔn)備過年的用品。一早吃過飯，夫妻二人就坐車去離家20多公里的西峽縣城采購年貨。臨走前，九成的妻子對公婆說：“媽，下雪天太冷，小彬就留在家里了！”

“放心吧，你們早點回來。這下雪天你們出門，我和你爹心里不踏實！”九成娘關(guān)切地囑咐媳婦和兒子。

4歲的郭彬與爺爺奶奶一起生活慣了，所以一個人在院子里玩雪。中午吃過飯，兩位老人都和平常一樣只管忙乎，五代單傳的獨苗郭彬獨自在院子里玩了一會兒，就到村子里找自己平時的好伙伴們玩了。兩位老人在院子里劈柴，天快黑時，九成娘支使老伴趕緊去村子里將孫子找回來，可是九成爹把孫子幾個伙伴家都找遍了，都沒有找到孫子。九成爹在村子里大聲地呼叫：“彬——彬，彬——彬……”

天快黑的時候，九成夫婦也滿載年貨回到了家里。一聽說爹找孫子還沒回來，九成趕緊跑出門去。小彬娘和奶奶也到村子里找了起來。一會兒，聞訊的鄰居們也都參加到尋找小郭彬的行列之中，但是，眾人將偌大的一個村子找了幾遍，甚至把相鄰幾個村子里的水井、地窖、草垛等地方找了幾遍，都不見蹤影，那場大雪就像淹沒小彬的蹤跡一樣，最后也淹沒了人們的希望。

整個春節(jié)，郭九成一家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大年初一早上，九成夫婦就一起離家開始四處尋找兒子。在家的老太太越想越難過，孫子要是回不來，她活著沒臉面對兒子媳婦，死了沒臉見列祖列宗。兒子媳婦走了，孫子不見了，她一把老骨頭還在家里守什么呢？七旬老太太腦里突然蹦出一個驚人的念頭：外出找孫子?？墒峭饷嫣旌貎觯约荷碜庸潜巢粍玉W不動多少東西，也沒有多少錢，路上吃啥喝啥？睡哪兒，拿什么御寒？反復(fù)思慮后，老太太打定主意，決不再給兒子媳婦添麻煩，拼了命也要把孫子找回來。

正月初二，七旬老太太將自己的腳里三層外三層地綁了又綁，將自家準(zhǔn)備過年吃的饃，用編織袋裝了半袋，又裝了一個碗，沒拿一分錢就匆匆地上了路。

失望痛苦，陌生的關(guān)愛接力照顧她往前走

往哪兒找呢？沒有半點線索的老太太自有主張，不懂得依靠地圖也根本沒想到用地圖的她，有著最原始的方向感，她決定按東南西北幾個大方位找。她首先決定往東走！就這樣，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一路乞討著，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挨家挨戶打聽，到當(dāng)?shù)嘏沙鏊儐枺冶榱讼噜彽膬?nèi)鄉(xiāng)、淅川、鄧州、南陽、方城等地，別說是好消息，就連半點線索都沒找到。老太太繼續(xù)往東走著，到了平頂山市轄區(qū)。

這時已經(jīng)是2011年8月，火辣辣的太陽要將大地烤出油來，老太太走到中牟的一個地方時，終因饑餓和干渴暈了過去。一個路過的年輕人發(fā)現(xiàn)了她，將她拉回自己的家里。年輕人被老太太的精神深深地震撼了，十多天里，他義務(wù)帶老太太去治病，好吃好喝地給老太太養(yǎng)身體。老太太身體恢復(fù)一點后，耐不住思孫心切，千恩萬謝地告別了這家好心人，繼續(xù)上路了。臨離開時，那個被感動的年輕人拿出500元錢，囑咐老太太一旦身體不好就到醫(yī)院治病，老太太說啥也不收，最后推來推去，盛情難卻的她只接了200元錢。

東邊沒有好消息，老太太決定改變方向朝北走，這次跨過黃河，向豫東北的開封、焦作、安陽方向?qū)ふ?。一家挨著一家，老太太不知道以什么樣的方式能盡快找到孫子，她只覺得，只要自己還在路上走，就有一分見到孫子的希望，她無數(shù)次在心里設(shè)想著自己找到孫子的情形，無論何時她都堅信，孫子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自己。她就這樣在希望的夢想中走著。一直到2012年的元旦，老太太的足跡已經(jīng)走遍了中州大地。

荒野蛇咬安徽九死一生，

淚汪汪隆冬陜西過大年

又要過年了，出門在外整整一年的老太太決定回家看看。找個好心人搭了個順風(fēng)車，她回到了家。老太太發(fā)現(xiàn)，由于小彬的丟失，自己一手盤起來的家已經(jīng)完全變了樣兒。她出門以后，老頭子生病了，兒媳婦思子心切也臥床不起，兒子九成勉強(qiáng)一個人支撐著家，原來這個還相對富裕的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貧如洗了。

看到家里的慘相，老太太固執(zhí)地認(rèn)為，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沒有看管好孫子造成的。孫子找不回來，就洗不清自己的罪孽。過完年，還是正月初二，倔強(qiáng)的老太太又告別家人上路了。

這次老太太是從西峽向南尋找的。她從河南輾轉(zhuǎn)找到了湖北的十堰、襄樊、棗陽，又找到河南。這期間，最讓老太太難忘的是2012年的9月份，當(dāng)時她找到安徽省的六安市。那是一個上午，老太太經(jīng)過一片野草茂盛、荒無人煙的地方，她又餓又累，沒有一點力氣，于是坐在路邊的一堆石頭上歇歇腳。沒多久，老太太就睡著了，剛一睡著，老太太就夢見了自己的小孫子郭彬。只見小彬正被一個陌生的婦女領(lǐng)著往前走，老太太大聲呼叫：“小彬！小彬——！我是奶奶……”小彬好像聽見了似的，回頭望了一眼，又被那個婦女拉著匆匆地往前走了。眼看孫子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老太太趕忙往前追，可是自己的一雙腿被長蟲咬著，怎么也跑不快。老太太突然感到自己的腳疼，從夢中驚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草叢之中。

老太太想起夢中的情景，趕緊掙扎著站起來，四下里張望，希望能找到小彬。老太太知道自己又在做夢，可腳卻在活生生地疼，想起在夢里自己被毒蛇咬了，于是趕忙蹲下一看，只見左腳已經(jīng)腫脹，有兩個小傷口還在往外淌著黑血絲。她心里明白了：剛剛自己找到小孫子是假的，被蛇咬卻是真的！老太太趕忙從頭上將自己扎頭發(fā)的繩子扯下來，從腳脖處用力扎住，又艱難地往前走。

沒走多遠(yuǎn)，有一個村莊。老太太一邊走嘴里還一邊念叨著：“老天爺啊！我還沒有找到我的孫子哩！你不能就這樣讓我死，我會死不瞑目的呀……”走到村頭，老太太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當(dāng)老太太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走進(jìn)屋，見到老太太醒了，高興地說：“你可醒了，大媽，你都昏迷三天兩夜了！”“閨女呀，我這是在哪兒？”“大媽，你現(xiàn)在是在我們村的衛(wèi)生所里！三天前的中午，我回家見你昏迷在門口，就將你背過來，一看就知道是叫毒蛇給咬傷了，醫(yī)生趕忙給你打解毒針……”

老太太欷噓著講述了近兩年來自己四處討飯，尋找小孫子的經(jīng)過。聽得那一家人刷刷地流下了眼淚。老太太在好心人劉榮琴的挽留下，住了十多天，經(jīng)過細(xì)心的調(diào)理，身體基本復(fù)原。2012年農(nóng)歷十月初九，老太太告辭了好心的劉醫(yī)生，繼續(xù)去尋找自己的孫子。

2013年，老太太是在陜西過的春節(jié)。原來，老太太離開安徽后，嫌回家耽誤時間，于是就一路討飯向西找去。當(dāng)別人都全家人聚在一起歡歡喜喜過大年的時候，她卻一路蹣跚，餓了就找人家討點東西充饑，不餓就一家一家地找?？粗约耗挲g相仿的老人一個個兒孫繞膝，想起在家等孫子等老伴的老頭，想著兒子媳婦愁云不開的臉，老太太常常一邊走一邊悲淚長流，一直找遍了陜西的商洛地區(qū)、藍(lán)田地區(qū)、西安、咸陽、銅川等地。走腫了腳走白了頭發(fā)，可一直到2013年的8月，仍然沒有一點關(guān)于孫子的消息。

倔強(qiáng)的老太太決定：改變方向，過黃河北上，到山西！于是從2013年8月開始，老太太又一路討飯來到了山西。由于連續(xù)三年的奔波、勞累，老太太的身體已經(jīng)大大不如以前了。現(xiàn)在老太太走幾里路就上氣不接下氣，必須坐下來歇歇才能繼續(xù)前行。但即便是這樣，老太太仍然堅持又找了一年。

晝夜兼程跑三天報喜訊，

找到孫子的老太太倒在家門口

2014年9月14日，已經(jīng)七十二歲、充滿失望的老人，腳步蹣跚地回到了西峽?；氐郊依?，老太太病倒在床。這時的她已經(jīng)形容枯槁，頭發(fā)根根雪白。郭九成夫婦見年邁的母親原來硬朗的身體被饑餓和勞累侵蝕得變了形，就勸老太太：“娘，你就別再找了！你找了快四年，都沒有找到，自己卻累得變了樣。娘，我倆商量好了，咱再生一個……”

有了兒媳的勸解，老太太暫時安頓下來。2014年11月15日，老太太一早起床準(zhǔn)備做飯。哪知剛一開門，一件白色的東西飄落到地上。老太太順手揀起來一看，原來是一封信。她急忙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兒子的房門前：“九成，九成，快起來！我拾了一封信，說不定是咱家小彬的來信哩！”

小彬娘急忙撕開看個究竟。紙上僅僅寫了兩行字：你的兒子現(xiàn)在在嵩縣車村鄉(xiāng)付家坪村分水嶺的趙震顯家?！澳阍俳o我念一遍，再念一遍！我沒有聽清楚！”老太太急不可待地叫兒媳婦再念給自己聽。

拿到信后，誰也沒有在意。因為這樣的信他家以前也收到過，但循著信找去時，要不就沒有那個人，要不就沒有那個地方?？墒菍λ紝O心切的老太太來說，她寧可信其有，決不信其無！她決心自己親自去一趟！

老太太一邊走，一邊向人打聽去嵩縣車村鄉(xiāng)的路。風(fēng)雨無阻，晝夜兼程！為盡快找到孫子，老太太決定走小路去嵩縣。走過老界嶺的人都知道那路簡直不叫路，一尺來寬的一條時斷時續(xù)的羊腸小道，大部分是在陡峭的山崖之上。青年人走都有一點暈，可老太太竟奇跡般地翻過了那一座座大山。11月23日，老太太一路打聽，終于來到了信中所寫的地址。

老太太到達(dá)付家坪村后，沒有直接去趙震顯家，而是先以討飯為名，一家一家地向人打聽。聽說趙震顯的親生兒子四年前因車禍死了，趙震顯現(xiàn)在養(yǎng)的娃娃是幾年前從西峽抱回的，今年有七八歲的樣子……

于是老太太來到與趙震顯只有一墻之隔的趙某家里，謊稱自己是找瘋媳婦的。誰也沒有意識到這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的真正目的。山里人都很好客，老太太就暫時在這家住下了。

老太太剛到趙家，就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從門口過去，僅僅一眼，王老太太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認(rèn)定這個小男孩就是自己的孫子郭彬！“來，娃子！你頭上粘個啥東西，過來奶奶給你取下來！”這個叫趙云河的男孩靠過去，王老太太撥開小孩子的頭發(fā)，一眼就看到孩子左耳朵后面有一顆很明顯的紅痣。

那一刻，老太太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竟哭了起來，她摟住男孩親了又親，很久才放開手去。當(dāng)時老太太就想將真相告訴小郭彬，然后領(lǐng)他離開這里，但是，她轉(zhuǎn)念一想：萬一人家追上了，不但自己說不清，而且恐怕從此真的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小孫子了！

為了趕緊把這個特大喜訊告訴自己的家人，她謊稱要到別的地方去找自己的媳婦，就匆匆地離開了趙家。這時的老太太幾乎是一路飛奔，嵩縣到她家大約有200多公里，但不管路有多遠(yuǎn)多艱險，不管多累多餓，沒有睡覺甚至沒有喝水，狂喜和信念驅(qū)使她像風(fēng)一樣往前飄。三天后，像那位跑完馬拉松的羅馬戰(zhàn)士一樣，老太太剛趕到家里就癱倒在院子里，由于激動和過度勞累，只會說一句話：“我——找到了！——找到了！”

2014年12月7日，長途奔襲的西峽縣公安民警在嵩縣警方的全力協(xié)助下，先將小郭彬救了出來。隨后嵩縣警方又將趙震顯傳訊到公安機(jī)關(guān)，證實了小郭彬的身世和小郭彬被抱到嵩縣的經(jīng)過。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休整和調(diào)養(yǎng)，加之找到孫子后的喜悅心情，老太太的身體逐漸恢復(fù)如前，而每每回想起這幾年的尋孫之路時，老太太臉上便露出失而復(fù)得后的祥和微笑……

責(zé)編/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