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迪
在百度搜索欄里打入“柏邦妮”3個字,跳出的第一個選項是“柏邦妮說了什么”。在2015年7月4日播出的《奇葩說》里,這檔尺度大到幾乎“無所不說”的節(jié)目,第一次對選手的整段發(fā)言用了快進的方式——視頻里你只能看到柏邦妮不停張合的嘴,和4位評審的驚異表情。辯論被主持人馬東強行中止:“邦妮是一個走在時代先鋒的人。”
那場辯論的題目簡直像是為她而設置:好朋友能不能約?在《奇葩說》里,她留著萌萌的蘑菇頭,戴著黑框眼鏡,發(fā)言時甚至有點害羞,而另一方面,她前衛(wèi)的性觀念和直接了當?shù)谋磉_方式把現(xiàn)場帶入了高潮。
柏邦妮自稱“二手性學家”,曾經(jīng)考慮過考性學,但因為要考統(tǒng)計學,而自己數(shù)學太差,所以放棄。這并不妨礙她把性當作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之一。某次被女性雜志約稿后,她開了兩性專欄,專門解讀男女之事。她呼吁性自由,希望每個人能直視并接納自己的欲望。她說,我們有一千個做愛的理由,去做吧,性是個好東西。
人物周刊:你覺得性和其他欲望有什么不一樣?比如食欲,沒有人會為食欲羞恥。
柏邦妮:在中國很有意思,食欲是一個可以大肆追求,甚至過度追求的東西。一頭吃貨,可以贏得許多同好。但是性欲,是一個只可以做不可以講的事情。飲食男女,飲食在臺面上,男女在臺面下。你可以大聲嚷“我很餓”,但不能說“我饑渴”。男女之事,其實男女兩說。對于男性的性欲,我們寬容,鼓勵,甚至炫耀。對于女性,則是羞恥,漠視,壓抑。直到現(xiàn)在,仍舊如此……基本上木有以女性為觀眾的AV和色情產(chǎn)品,也更加不會有正確的性教育。信息的嚴重不對稱,評判的嚴重不對等,女性很難正視自己的性欲,接納自己的身體。不曉得為什么,對于這一點,我有強烈的使命感??傁胱屌钥梢员容^快樂,大方地去面對這件事。
人物周刊:你之前也開了專欄寫兩性文章,這次到《奇葩說》上談性,有什么不一樣?
柏邦妮:寫文章比較安全。讀者其實還是扎堆的,還是會被作者氣質(zhì)吸引過來,這已經(jīng)自行過濾掉一部分完全不投契的人了。所以,之前寫性專欄,是一面倒的好評和擁護。到了節(jié)目上,受眾面更大,各種人都有。我蠻驚訝,感覺觀眾比我預計的要保守很多。我還以為我們《奇葩說》節(jié)目的觀眾是相當開放的一代人,其實一部分仍舊相當保守。是受到一些攻擊,不過對我并沒有構(gòu)成太大困擾。
人物周刊:《奇葩說》里,你說了些什么,會被刪掉?
柏邦妮:其實我真的沒有說什么驚世駭俗的觀念,根本不像網(wǎng)絡上猜測的那樣,我只是把性這事聊得特別高興,可能用詞過于黃暴,態(tài)度過于激烈。
人物周刊:但是你說過,再來一次你可能不會那么說,為什么?
柏邦妮:因為我偏題了。而且我沒有管觀眾想聽什么,當時我對臺下20歲的年輕人沒有概念,我覺得可以聊,談了以后那個反應讓我覺得大家可能不是那樣。
人物周刊:什么反應?
柏邦妮:氣氛很好,我講的時候場面嗨爆了,但是并沒有回太多票,雖然還算可以,二十幾票吧。這意味著觀眾很嗨但不真的認同。他被你語言打動,覺得很好玩,但是心里面并沒有真的認同,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不會再去追求能不能嗨,而是去打動別人。
人物周刊:我看到有人說,我們?yōu)槭裁匆牥匕钅葸@樣的女生聊性。人們?yōu)槭裁磿X得你和聊這種話題的人該有的樣子反差很大?
柏邦妮:不太曉得哎。什么樣子的人可以去聊性呢?是默許外在必須很性感,一看就是很多實踐經(jīng)驗的人嗎?還是得言談非常奔放,在各種觀點上都很激進的人呢?不管是什么預設,都是不應該存在的吧,起碼在我看來。既然性這件事人人都可以做,那么其實也應該人人都可以談。起碼,像我這樣外在的人,也可以談。如果我談了,對人們有沖擊,挺好的。可以想一想:為什么她不可以?為什么我不可以?
人物周刊:你最喜歡的一部關于性的電影是什么?
柏邦妮:《性書大亨》。這部電影是講一本色情雜志的創(chuàng)刊人,屢次被告,但是屢次獲勝。這部電影很豐富,學法律的人會把它當作美國法律基礎去理解。我個人覺得那個關鍵詞是:自由。男主角所代表的,對性的全然接納和投入,想入非非,那種強烈的生命力;雖然之后他被反對者槍擊,失去了性能力。生理上,他被閹割了,但是沒有人能閹割他的大腦。他保持那種生命態(tài)度直到最后。在我們的生活里,人們不是一直在閹割自己的大腦、自己的生命力嗎?就像王小波說的,“活著,就是一個一直被騸的過程。”也許,每個人都是如此,但是起碼得掙扎到最后一刻,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
人物周刊:你稱自己是“二手性學家”,你覺得“二手”在哪里?父母會看你的兩性文章或者《奇葩說》嗎?
柏邦妮:“二手性學家”只是噱頭,人家性學家是一種專業(yè)身份,我并不是。我父母不看我寫的東西,我寫的電視劇電影,他們撞上了就看一看?!镀孑庹f》,我也沒讓他們看,怕他們揪心。有的時候被罵了,網(wǎng)上罵得挺厲害,我就打電話回去問一問,結(jié)果我爸超級淡定,非常氣定神閑,一點兒都不在乎。我心里就踏實了。
我出生在一個比較開明的家庭。雖然父母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心態(tài)比較開放。在我成長過程中,不太壓抑我,基本上是任我生長。青春期,我收集的小黃書小黃漫,我這次回家看,都還在那,我媽給整理得整整齊齊的,就擺在那,也不沒收。我媽是一個熱情奔放的人,很性感,我記得她風情萬種的時候,穿裙子露乳溝,那是90年代,社會相對保守。她就美自己的。在我們家,電視上播到男女親熱,不用換臺,我不用進屋。做愛片段明顯被剪掉了,我娘會說:“太假了!怎么一夜就過去了?怎么就天亮了?!”她不開心的。那種拍得特夸張的情愛戲,她也不開心,說:“怎么兩眼一對視就喘上粗氣了?怎么就發(fā)情了?!”特逗。
我覺得我的觀念開放,整個人比較大膽,和這種家庭有很大關系。還有一個就是我爸媽特別恩愛。今年過年回家,我和我娘已經(jīng)是多年閨蜜了,聊到性生活這個話題,我得知我爹和我娘,還有性生活,特別吃驚。我娘很郁悶:“我們怎么就不能有了?不要小看我們老同志!”我覺得女兒能和娘聊這個,我們娘倆挺難得。我從小就覺得性不臟,性和愛密不可分,性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