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濟滄
陽臺邊的小花圃鉆出一絲一絲的曇花氣息,又揉碎在風中,帶來上半夜才有的味道,就連“綠墻”緊緊蜿蜒淺行在忽明忽暗的墻壁上時,也按捺不住激動,簌簌地抖動。
糖糖守在我的課桌旁,做著監(jiān)督,看著我的筆頭緩慢笨拙地上下起伏,不一會兒,我又將筆插進茂密而緊簇的頭發(fā)。她依舊在旁邊做稻草人狀,穩(wěn)穩(wěn)地扎在水泥地上。時間被我的懶惰拉得太長,終于她的眉毛擠到了一起。
“還沒做完呢!都十點了,怎么這么慢?你還是自己交給老師吧!再等你這個蝸牛,一會兒怕連宿舍門都關(guān)了。”她一轉(zhuǎn)身,抱著一摞作業(yè)本,用另一只手嫻熟地將白色挎包帶繞過腦袋,糾結(jié)在了另一只肩膀上,就要離開教室。
“你等一下,我還剩下整整一本沒寫呢!”嘴皮子在忙亂的打架中,好不容易將這句話擠了出來,“要不然你借我抄一本吧,抄完了,明天我悄悄送到老師辦公室。”一絲渴望從我的眼底流淌出來,可換來的卻是她尖銳的驚呼,將我的一丁點自尊徹底砸碎在地?!澳闾屛沂?!我一直以為你不是個好同學,也不會壞到哪里去。連我都從來不敢往這方面想!沒想到你,沒想到你卻這樣!”糖糖的小嘴因生氣和詫異揪成了一個大包子,氣虎虎地跑出門外,驚醒了走廊深處一串的夜燈。
我愣在那兒,沉默良久。風依舊執(zhí)著地帶著花香,穿過教室,彌散向窗外,門軸吱吱作響,“綠墻”在為寂靜的夜譜寫風鈴般的樂曲。我的臉上卻泛起了慍色,或許是太難堪的緣故吧。
“憑什么教訓我,不知道話里的刺多扎人嗎?我做不完作業(yè)關(guān)你屁事,何必假惺惺地等我做作業(yè)呢?”絕交!失去一個朋友!誰會在乎呢!收拾好書包,沿著梧桐樹下碎成一地的光影,我徑直奔向宿舍。
第二天,在食堂門口遇到了糖糖。我低著頭,視線垂直在地上,幾步就從她身邊掠過。無聲世界的天空仿佛碎成兩半,一半是我,一半是她,中間好似有那明滅可見的銀河,形成了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但是自那以后,我再也沒有快樂,再也沒有人傾訴煩惱和苦悶。
期末考試結(jié)果出來后,我得了第七,有點喜出望外的感覺。我很高興,糖糖好像也很高興,盡管她考得不如我。
“祝賀你取得好成績?!彼鹛鸬厍宕嗟匦α恕?/p>
我愣了,面對這位故友,我的嘴像石頭一般打不開了,身體好像在云里霧里。
不覺花香撲鼻,帶來了記憶的畫面,方才嗅出花香的清潤??戳丝囱矍斑@個扎著馬尾辮的胖女孩,依稀又看見了她對于朋友的熱情、嚴格。我嘴角微微上揚,卻禁不住伸出雙臂,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這是我第一次擁抱女孩子??!真有點兒小激動!
萬種幽恨今方了,初覺花香潤無聲。淡淡的悔悟,彌散開來……
(編輯/張金余 豆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