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冬
公元397年,沮渠蒙遜在甘肅河西建了北涼,次年李李暠建立了西涼。沮渠蒙遜先踞張掖,411年據(jù)有姑臧(今武威),乃遷都姑臧。421年蒙遜滅西涼,完全控制了河西。北涼控制范圍大,社會比較穩(wěn)定,交通西域各城邦,且統(tǒng)治者崇尚佛教。因此,在439年北涼滅亡前的43年中,北涼佛教在我國佛教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一度曾成為北部中國佛教文化的中心。佛教文化的發(fā)達主要表現(xiàn)在石窟的開鑿和寺塔的興起。河西一帶遺存至今的石窟不下數(shù)十處,其中一部分為北涼時開鑿?,F(xiàn)存武威市境內城東南50公里的天梯山石窟,即涼州石窟,就開鑿于此時。唐《集神州三寶感通錄》載:北涼沮渠蒙遜“于州南百里,連崖綿亙,東西不測,就而斫窟,安設尊儀,或石或塑,千變萬化”?!斗ㄔ分榱帧肪?4中也載:沮渠蒙遜以晉安帝隆安元年(公元397年)據(jù)有涼土三十余載,“于州南百里開鑿石窟,規(guī)模宏大,千變萬化,驚心炫目”。從中可以看出武威天梯山石窟當時開鑿的規(guī)模。以上對天梯山石窟的記載,說明了當時佛教之盛況。姑臧作為北涼的都城,今武威周圍還應有不少北涼石窟遺存,但只見于文獻記載而未發(fā)現(xiàn)遺址。除此之外,在現(xiàn)存河西的石窟中,敦煌的莫高窟、酒泉的文殊山石窟、張掖的金塔寺石窟中都有北涼開鑿的早期洞窟。不僅如此,還雕刻建造了一批小型石塔佛龕造像,使河西佛教臻于極盛。在北涼石塔中,最完整、最精美的一件應為出土于絲路重鎮(zhèn)酒泉城南的“高善穆”石造像塔。這是北涼時期佛教盛行于河西的歷史見證,被定為國寶級文物。
此塔由黑色玄武巖雕成,高44.6厘米,底徑15.2厘米,由寶頂、相輪、踏頸、覆缽、經(jīng)柱、基柱六部分組成,基座已佚?;蠟榘嗣嫘位?厘米,在每面用陰線刻出供養(yǎng)菩薩八身,為四男四女,均刻有頭光。七身為立式,上身袒,下身裙,戴項圈、臂釧,雙肩繞帔巾。只有一身為老者形象,端坐蓮臺,身著寬袍大袖。各像均手擎蓮花,像左側上角各刻一八卦符號,刻像的形象與所配的八卦符號與《說卦傳》中的說法一致。基柱上部為圓柱形經(jīng)柱,高7.2厘米,柱圍46厘米,周圍刻發(fā)愿文與經(jīng)文三十六行,每行六至十字不等,一般為八字一行。書法規(guī)整剛勁,為典型的北朝寫經(jīng)體,其文字內容在“高善穆為父母報恩立此釋迦文尼得道塔”之后為《增一阿含經(jīng)·結禁果》中的一段,起自“聞如是”至“是各得道”。發(fā)愿文的紀年為“承玄元年歲在戍(戊)辰四月十四日辛亥丙申時休息曇高曩高寶合家妻共成此塔,各為十種父母報恩喜歡五一”。北涼承玄元年為北魏太武帝神嘉元年,即公元428年。經(jīng)柱之上為瓶形覆缽,覆缽下部開八個圓拱龕,龕上部飾大瓣覆蓮。兩龕楣尾端于斗下結束成環(huán)。七個龕內高浮雕闡定坐佛,面容較圓,雙睛鼓凸,高磨光髻,身短,著通肩大衣,陰線刻重疊式衣紋于胸前呈“U”字形下垂。另一身龕內為交腳彌勒,頭戴有冠帔的寶冠,袒上身,戴項圈、臂釧,下著羊腸大裙,雙手交于胸前。各像背后刻圓形頭光及弧形背光。佛座只雕成矮臺,素面無飾。踏頸僅高1.2厘米,用雕出的矮柱分成八格,每個中間雕“品”字形方斗承托。七層相輪高16厘米,逐層收分呈立錐形,相輪的四角刻留四條垂線,把相輪分成四檔。塔頂為扁圓形寶蓋,高0.4厘米,直徑4.7厘米,頂上中部刻北斗七星。
北涼石塔雕刻精美,刀法簡練,線條流暢,不僅是難得的藝術品,也是研究當時佛教思想不可多得的實物標本。是時佛教在河西地區(qū)已深入民間,信徒們常以開龕塑佛、畫像立碑或雕刻建造像塔的形式,表許某種高尚的心愿,在佛祖面前呈示一片虔誠?!案呱颇隆笔煜袼礊榇朔N文化背景下的產(chǎn)物。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此塔基座八面,七面陰刻菩薩。七世佛、彌勒佛是當時佛教中比較流行的題材,是當時禪法大盛的結果,是禪修的主要對象。七世佛不僅能“宣說法教”、“照明世間”,而且能解除眾生的生死病痛。彌勒佛象征著清平世界的到來。另外,石塔的一面陰刻藥師佛,同時又將中國傳統(tǒng)道教文化中的八卦圖像,依次分刻于各畫面的右上方,顯示了文化上的一種特殊而有趣的現(xiàn)象:外來宗教要在新傳播地生根開花,必須與當?shù)孛袂榱曀紫嗳诤?,并從當?shù)匚幕瘋鹘y(tǒng)中汲取營養(yǎng)。在這方面,“高善穆”石造像塔給我們提供了生動的例證。塔上的北斗七星和八卦圖符號,反映了當時民眾普遍將神佛等同起來的觀念。
此塔不僅保存完好,雕刻精美,文化內涵豐富,而且銘有確切紀年,為我國早期石造像塔的稀世佳作,是北涼時期佛教文化盛興的歷史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