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華

20年前，我還是發(fā)絲濃密的“爆炸頭”，還曾愿意和汽車合影，如今的我只是一個老人家。

有一天，我們的攝影師打電話給我說：“有好東西給你，下次來公司的時候帶?！蔽艺f有什么好東西，不如email給我。他說這東西不能email。過了幾天，他笑瞇瞇地來到公司，雙手并沒有拿著什么禮物，只見他在相機袋里打開口袋，拿出比名片還要小一半的東西，我一看到，便笑出來了，“你果然是老人家，居然還藏著這些東西?！彼掷锬弥氖莾蓮埢脽羝€是正片呢，扣上了白色的邊框。我們編輯部平均年紀較高，沒有編輯和美術同事沒見過幻燈正片，但遇到這些好事物，大家自然會拿來回味一。一看之下，大家笑得更大聲，我搶過來在燈光下一看，圖片中的不正是我嗎？

大家笑，是因為當年我頭發(fā)異常濃密，而且天生頭發(fā)有點卷曲，頭也大，看起來就好似“爆炸頭”。更好笑的是T恤塞入寬松牛仔褲，一雙純白色的球鞋，這不正是90年代初老套學生的形象嗎？還有一個笑點，就是我腰間還有一件黑色四方盒裝的東西，大小比一包香煙細小。年輕的讀者不會知道是什么，我們編輯部個個都是老人家，除了剛加盟的姚子浩比較年輕，沒見過實物之外，其他同事立即大聲說：“有步步通哦，好棒呀。”步步通這類通訊工具，有點似現(xiàn)今的移動電話，但你必須在指定發(fā)射站的范圍內才能打電話，離開了便沒用。這東西流行了很短的時間，但在當年移動電話動輒上萬元，月費也要幾千元來說，這個工具很便宜，如果配合傳呼機使用，就是很方便的流動通訊裝備。其實，這些也沒什么，大家笑笑我而已。

兩張幻燈正片里，除了那位年輕了20多年、頭發(fā)比現(xiàn)在多千萬倍的我之外，還有兩部車。一輛是MX-5V Spec，另一輛是三菱GTO。那時我剛出道，MX-5 VSpec是當年我認為最漂亮的汽車，至于是否好開，實在沒資格說什么。早前，同事正好買了一部V Spec，我忍不住要他給我開一遍。我想自己將來真應該買一部，雖然看20多年后的它，生銹、破舊自不能免，但開起來的感覺還是挺好，還是很簡單直接的，即使它在今天而言已是一部慢車。GTO是我當年見過最新奇、最大馬力的車，那時的黃毛小子根本搞不清楚它有多強勁，也不敢開得快，但它的四驅加四輪轉向、自動調校分流板和尾翼、智能變速器、3000mL V6加雙渦輪，簡直就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新科技的汽車。結果，我在這兩車旁擺個姿勢，拍了圖片。沒想過攝影師一直保留下來（不是暗戀我，只是他有很好的歸檔系統(tǒng)），最近整理找出來，自個兒先笑個眼淚狂飆之后，便送給我了。

我把圖片帶回家，給妻兒看，他們忍住不笑。太太說：“你當年果然是卷發(fā)的?！蔽液煤檬詹貎蓮垐D片，再想想，自此之后，我有沒有再跟汽車拍照？好像—次也沒有。拍那兩張圖片，當時自己是什么心態(tài)？還是自己的心態(tài)已老了？對某些車，我還是躍躍欲試的，還有小時候第一次排隊等著玩碰碰車那種期待的心情，比如威航、MP4-12C、911 GT3 RS和AMG GT S。但要我跟它們拍照，我實在做不到，更不用說擺pose7。到今天，我出差時仍看到很多媒體朋友經常跟新車合照，我始終覺得莫名其妙。無論多期望的車，試過了，開過了，這個片段便會留在腦子里，拍照除了給別人看看自己在開什么車之外，還有什么其他用意？還是我已真的失去了20多年前的童稚之心。不知道，我只知道看到別人跟汽車合照，我會有點起雞皮疙瘩。有一次，看到一位女性媒體朋友坐在新車上里里外外拍了很多照片，擺出無數(shù)pose，有特寫自己臉龐和車頭燈，又有拉遠拍自己躺在發(fā)動機蓋曲起一條腿，我何止起雞皮疙瘩，簡直有點反胃作嘔的感覺，完全看不下去。

至于這兩張照片，無所謂大家怎么想，反正是不會刊登出來的，因為連我自己看到也會笑自己，連自己也覺得不能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