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林

堅強的理由

◎劉林

風(fēng)一陣一陣地猛刮，單身漢家門前的一大片竹子被刮得東倒西歪。村里的女人們都在叫自己的孩子趕緊回家，就要下大雨了。小小的英河坐在土墻房子的門檻上，英河苦思冥想：為什么咱家就沒有一個叫“媽媽”的人。之后她跑進去問她的爸爸，爸爸摸著她的小腦袋，寵溺地說：“媽媽都是用來保護軟弱的小孩的，因為我們家的英河是最堅強最乖的孩子，所以不需要媽媽?！庇⒑勇犕?，咧開小嘴笑了。

英河，單身漢從河邊撿回來的女嬰，到處向那些剛生完孩子不久的婦女求來奶水養(yǎng)活，同單身漢過著相依為命的日子。

英河六歲的時候，單身漢用多年來給人家做工積攢下來的錢送她去上學(xué)。小朋友們都不喜歡她，都欺負她。英河被同學(xué)絆倒在地，膝蓋被磨破皮，看起來血肉模糊也不哭，回到家里單身漢看見了心疼得破口大罵，他用白酒給她擦傷口，鉆心的疼，她也不哭，她咬緊牙想“堅強的孩子不哭”。時間一天天過去，英河也一天天長大。因為她脾氣很好，被欺負也不跟同學(xué)生氣，學(xué)習(xí)又特別努力，漸漸的同學(xué)們不再欺負她，老師也挺喜歡她，她越來越喜歡上學(xué)。

英河十二歲的時候，單身漢生了一場大病，老天真是愛捉弄人，竟然奪去了這個善良的父親“看”的權(quán)利，他雙目失明了。

那天晚上吃過飯后，英河洗完了碗，搬了凳子在單身漢旁邊坐下，咬了咬牙說：“爸爸，明天我不就不去上學(xué)了。”單身漢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怎么不去了？你敢給我不去！”英河吃了一驚，爸爸很少這樣嚴厲地對她說話。她明知道單身漢什么也看不見，但她還是低下了頭，擊退內(nèi)心的一切委屈和不舍，咬著唇小聲地說：“今天我跟同學(xué)打架了，老師叫我不許去上學(xué)了?！眴紊頋h生氣極了，用竹條子狠狠地打了她一頓，竹條子如皮鞭一般，每抽一次就留下一道鞭痕。英河沒哭，但心里卻特別難受，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這樣她就真的不能上學(xué)了。事后沒過幾天單身漢就明白了真相，英河比同齡的孩子都要懂事，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和同學(xué)打架，她不過是想減輕自己的負擔(dān)。從此，英河輟學(xué)了，開始用瘦弱的肩膀支撐起那個窮困潦倒的家。

路長比英河大七八歲，是村里陳寡婦的兒子，小時候多病，當時陳寡婦的丈夫還在，怕孩子不好養(yǎng)，所以給取名叫路長。路長可憐英河的身世，又被她的勤勞樸實所感染，經(jīng)常會不由自主地去幫英河干一些擔(dān)水、挑糞的重活兒，漸漸的，兩人便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感情。又因為陳寡婦得了絕癥，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抱孫子，所以英河18歲的時候便同路長結(jié)婚了。

一年后英河生下一個兒子，取名小念，小念滿月后，陳寡婦含笑離世。接下來的日子雖然清貧，卻也和諧美滿。

可陳寡婦去世才不到一年，路長就在工地上出了事故。

當她失魂落魄地跑到事故現(xiàn)場，路長看見她，嘴巴動了動，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然后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再也沒睜開。她撲近他血肉模糊的身體，伸手想抱他，卻又停住，怕碰到他他會更痛。她跪在他的尸體前好久，一動不動，什么也不說。當她終于明白他已經(jīng)不可能再活過來的時候，她終于哭出來了，哭得撕心裂肺。她想隨著他去了，她開始不吃、不喝、不睡，等著他回來帶她走，眼淚似乎已經(jīng)再也流不出來了?？墒呛⒆拥目蘼暯K究還是傳進了她的耳朵里，她看看孩子，突然又大哭了一場，幾乎把一輩子沒流的眼淚都加倍地流了出來。然后她振作起來了，孩子還不到一歲，父親雙目失明，不能就這樣丟下他們……

路長的事故得到了一大筆補償金，英河用那些錢還清了之前的債務(wù)，剩下的全存起來留給小念上學(xué)，然后自己努力地干活持家，日子還是照常過。

路上一個小男孩騎在一個男人的肩上，小孩兒說：“爸爸，我想要一個玩具……”四歲的小念望著那對父子走遠，然后跑進屋子里去問正在給一位雙目失明的老人洗臉的英河：“媽媽，為什么我們家只有外公和媽媽，沒有爸爸？”老人緊閉的雙眼抖了抖，溢出兩行濁淚。英河拭去老人的眼淚回頭對小念說：“軟弱的孩子才需要爸爸來保護，爸爸說小念是最堅強的孩子，會自己堅強地成長，長大后還會保護媽媽和外公哦?！比缓笮∧罹趩实男∧橀_始放光，雙眼逐漸變得明亮……

在小念明亮的眸子里，她看見了必須堅強的理由。

（責(zé)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