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夫

一只黑螞蟻在大樹的陰影下睡覺

它在夢中與大象一起走過草原

涉過河流

它高過大象的頭頂

略低于天空

這只螞蟻還夢見大海，高山

它高于大海，卻略低于高山

它只能夢到這里

一夢到這里就醒了

它知道高山只能仰視

永遠不可能抵達

我從樹蔭走過

看見它在一片樹葉上

用細小的觸須寫著備忘錄

不能和人類愚蠢的想法計較

不能和燒熱的鐵鍋計較

不能和大自然計較

更不能和一切畜生計較

好自為之

這是一只黑螞蟻

它身上穿著一件褪了色的黑褂子

和一條破了幾個洞的黑褲頭

腳上套著一雙沾滿爛泥的解放鞋

它弓著腰

瞥了我一眼

吹一口哨

帶領(lǐng)黑壓壓的螞蟻大軍

向遠處一塊雜草叢生荒廢的農(nóng)田走去

春天來了

冬天快到了

我看它們漸行漸遠的背影

最終被黑夜覆蓋

沒有留下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