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民
那年,我大學(xué)快畢業(yè)的時候,因為酒后沖動,致人死亡,受了七年的牢獄之災(zāi)。
終于刑滿釋放了,我回到了自己的村子后,卻感受到了比監(jiān)獄更殘酷的懲罰——母親在我服刑期間的辭世、鄉(xiāng)親們異樣的眼神、父親的責(zé)罵。
幾年的監(jiān)獄生活,讓我和社會脫軌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謀生。我給幾個要好的朋友打電話,想讓他們拉我一把,得到的是他們的冷漠。
我買來一瓶酒,兩個豬爪,一瓶農(nóng)藥。兩個豬爪吃完,一瓶酒也下肚了,我迷迷糊糊地擰開農(nóng)藥的瓶蓋,剛想往嘴里灌,突然手機響了。我看了看顯示來自廣州的陌生號碼,心里很吃驚,誰會給我打電話?
電話是一個叫何偉的初中同學(xué)打來的,一陣問寒問暖之后,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頭,眼睛里浸滿了淚水。
交談中,我把自己殺人入獄的經(jīng)歷告訴了他。萬萬沒想到,何偉沒有嫌棄,而是給了我很大的安慰:“哎!這人生誰沒有犯錯誤的時候,你也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代價,別多想了?!?/p>
我眼淚止不住了,向他哭訴:“我要文憑沒文憑,要力氣沒力氣,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千萬別這么想,生活就像《西游記》,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這樣吧,我在我們公司給你留意一下,如果有空缺,你來我們這上班!”
通話結(jié)束,我把農(nóng)藥扔到了垃圾堆。何偉的那些話,讓我鼓足勇氣去迎接新的生活。
也許該我轉(zhuǎn)運,沒幾天我又接到了何偉的電話。電話中他興奮地說,他們公司缺個銷售人員,底薪三千,還管吃管住。
我開心得要命,很快準(zhǔn)備妥當(dāng),坐上了開往廣州的火車。
可是下了火車,我沒能等到接站的何偉,給他打電話,電話關(guān)機。
這可怎么辦???一直等到深夜,看不到何偉的身影,電話依舊打不通。無奈之下,我找了個小旅館住下。
接下幾天,何偉的電話依舊關(guān)機。擺在我面前的一個嚴峻問題是,我身上的錢不多,不及時找到工作,我住小旅館的錢都不夠了。
沒辦法,我在繁華的大街上到處找活,看招工啟事。
后來,我進了一家工廠。勤奮用心踏踏實實從最底層做起,一步步地,做到了車間主任,廠長助理。
但是,何偉的電話始終打不通。
幾年后,我終于榮歸故里了。放下行李,我就去何偉家,想打探他的消息。我一定要找到他,是他挽救了我,才有了我的今天。
萬沒想到,何偉竟正在家里喝悶酒,看著他落魄的樣子,我的心里充滿了疑惑。
“何偉,你不在廣州工作了?”
“我……我失業(yè)了。”何偉尷尬地說。
雖然最終我沒能得到何偉的幫助,但是因為他的安慰我才振作起來的。我匆忙誠懇地對他說:“我現(xiàn)在在廣州的一個工廠管點事,過兩天你跟我走,保證待遇不錯?!?/p>
何偉很感動,問:“你為啥愿意拉我一把?”
我笑著回答:“當(dāng)初要不是你鼓勵我,也許我活不到今天,拉我一把的人,我會記住?!?/p>
何偉愣了一下,說:“兄弟,我對不起你!”
我皺著眉頭問:“為啥說對不起我?”
何偉說:“你知道我為啥沒去接你嗎?”
“為啥?”
“因為我后來也進了監(jiān)獄。”
我瞪大了眼睛。
何偉嘆了口氣:“在要接你那天,警察將我們抓住的?!?/p>
我打住了何偉的話,說:“算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既然你不在意我曾經(jīng)是個殺人犯,我也不管你原來犯了什么事,我都感謝你在沒人愿意搭理我的時候,你間接拉了我一把。”
何偉羞愧地說:“哎!那時候的我,不管你是親戚還是朋友,殺人犯還是強奸犯,我們只要能聯(lián)系的,都拉上一把啊!”
我問:“你那時干啥啊?”
何偉終于哭了,說:“非法傳銷??!”
(凌云志摘自《女報·故事》2015年6月,圖/周子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