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宗 璞
賣書
◎ 宗 璞
家中的《全唐文》有一千卷,占據(jù)了全家最大書柜的最上一層。若要取閱,須得搬椅子,上椅子,開柜門,翻動疊壓著的卷冊,好不費(fèi)事。女婿屢次呼吁賣掉它,說是北大圖書館對許多書實(shí)行開架,包括查閱方便的《全唐文》。況且這書無損污、無缺冊,一定能賣個好價錢。經(jīng)過討論協(xié)商,我們?nèi)〉靡恢乱庖姟u掉。書店很快來估看,出價一千元。
這也太少了!我于是向北京圖書館館長請教。幾天后,館長先生打電話來說,《全唐文》已有新版,這種線裝書查閱不便,經(jīng)過調(diào)查,價錢也就是這樣了。
雖然家中空間變大,但心中仍覺不安。及至呂叔湘先生向我介紹了一篇英國散文《毀書》,那作者因書太多無法處理,就用麻袋裝了大批初版詩集,午夜沉之于泰晤士河。我頓悟:既然可毀書,賣書又何妨!比起毀書,賣書要強(qiáng)多了。
呂先生還笑說:“那文章有點(diǎn)諷刺意味,不是說毀去的是初版詩集么!”
可不是!對大家無用的書可毀,對一家無用的書可賣。至于賣不賣得出好價錢,就不是我管得了的了。(摘自《霞落燕園》作家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