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袖添香
胭脂扣
◎月下嬋娟 愛穿旗袍的女子,喜歡古色古香的文字,愛一切美好真誠自然的人和事物。如果可以穿越,夢想重回盛唐,或者南北宋也好,可以在唐詩宋詞的豪放與婉約里書寫心情。
他并不認得我,我卻知道他叫于景,是個年輕書生。那夜,暮雨婆娑,我舉手叩門。男子擎了燭火拉開木門,“姑娘……何事?”
夜風卷起他手中燭火,他的面孔變得不甚明晰,那雙眼睛卻仍是明亮。正躊躇著如何開口,他已款款傾身,態(tài)度溫文:“姑娘快請進。”
入室方覺身上冰冷。他遞過來雪白巾帕,還有手忙腳亂從箱中翻出的長衫。然后扭過頭去,背燈而坐的身影分外直挺。我的“謝謝”被他“不必客氣”的說辭擋了回來。
擦盡水跡,披上那身月白長袍,清雅而溫暖的感覺。很長時間的沉默,似乎要那拘守禮法的書生轉過頭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我低低提醒:“公子,奴家好了?!?/p>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贝┐岸^的涼風拂亂書頁,李白的詩,被他俊秀的蠅頭小楷批注過,寫盡此刻誰的心事。
書生回過頭時額上滿是汗珠,而他只握了袍袖胡亂擦拭,言不由衷道:“天氣煩悶,小生不勝炎熱……”
我掩口輕笑,綠色衣袖在火光里繚繞。他局促地站著,怕一抬頭與我對上—到底是個凡人,夜遇殊色便忐忑不安,怕唐突了突然造訪的女子。
由此我便夜夜來,輕叩門扉。于景是個長情的人,呵氣如霜的夜里,他便擱了筆,握住我纖細的指,“等我考取功名便娶你?!薄莻€正人君子。而我則輾轉思量,大恩該如何報?
他以為那個荒山寒寺的雨夜便是我與他的初見,其實不是。他不知道早在某個山花綻放的春日,我們就有過邂逅。彼時的我還是一只未得道的綠蜂,被蛛網(wǎng)牢牢捆縛,拼死掙扎。杏花樹下淺眠的男子睜開眼眸,將我救下。那男子長挑鳳眼,面容梨花般清俊,是個書生。我聽別人喊他“于景”。
彼時,我已修煉千年,而他幫我度過了得道必經(jīng)的劫難。
桃花流水,十里長亭,策馬遠去的于景英姿倜儻,他說:“等我回來娶你?!彼⒉恢牢腋?,小小的綠蜂歇在他冠帽上,看他答題如流,一蹴而就,然后衣錦還鄉(xiāng)來娶我。
但是,怎么會有如此無心的紕漏。當今圣上的名諱,在他文采斐然的答題中被寫進去—這是死罪!我看著他交卷,卻無力挽救,心里一直在吶喊: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因此被砍頭。
我飛身出去,輕盈的綠蜂,不被人注意,我飛進那試卷中,靜靜躺在當今圣上的名諱上面。我等著監(jiān)考官的大手迎面壓下,我將腦漿涂地。而我的于景,他將蟾宮折桂,衣錦還鄉(xiāng)。
日后他重返荒山,夜夜大開家門,一盞燭火映照他簇新的狀元服和這些年的寂寞。
他姓于名景,愛過一個女子,她總是入夜來,穿一身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