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溪

佤山之遠

泉溪

1

要到佤山的人

先把遠方收藏

比遠方更遠的

是一抹紅霞

一滴落地的雨聲

2

云霞里舀水

晨曦里躬耕

一群黑皮膚的子民

默默把黃昏敲響

3

稻米、水酒、木鼓

這是天地間最好的供品

走過的人都能看見

看不見的人

他會從更遠的地方歸來

4

墻壁的遠

寫在房間里

樹葉的遠

寫在樹根上

西盟是云南的外省

更是世界的外省

5

手心手背，身前身后

我孑然一身

背靠佤山

蒼穹縮小視野

讓一只孤獨的鷹

在翅膀上

加重遠方的砝碼

6

在冷暖間穿梭

在明暗里出沒

佤山的回望里

留下整個民族的記憶

從司崗里出來的人類

在小米雀的瞳仁里

慢慢回到前世

7

雨不停地下

阻不斷前往問道佤山的人

樹葉一樣多的日子

數(shù)來數(shù)去

手中只剩四只盤碟

春夏秋冬

四只盤碟空空如也

你要盛放什么都行

8

在佤山云海上舞蹈

透過陽光的絲線

更遠的思緒藏在云端里

白鷴鳥晾曬翅膀

天下的時光更加潔白

9

我會拒絕世上所有的酒水

在盛大的宴席上

但來自天上的水酒

我一杯杯地喝下

喝得陽光潔白如雪

等到所有赴宴的人散去

我一個人看到佤山的遠

就在你眼里

10

佤山之遠啊

一個外省人未必能找到她

我是明眼人

我知道佤山之遠

藏在錫礦、鎢礦、大理石礦里

能藏匿到礦石里

是一輩子的事情

那些滿世界開采寶藏的人

他們找到自己心中的礦產(chǎn)

卻丟了故鄉(xiāng)

返鄉(xiāng)之途愈加遙遠

11

我又想起了少女時代的娜鐵

黑著皮膚，黑著眼眸

整個的夜都住在她的心里

然而她是要走出黑夜的

春天了，每個少女都想在

春天里把自己嫁掉

12

我還是會在更多的人群里

不停地想起娜鐵

那時她已經(jīng)出嫁

嫁給了一個狡猾的漢人

愛情是靠不住的

漢人的花言巧語也是脆弱的

娜鐵嫁過一次

她把自己的心嫁得更遠

13

南錫河上劃著筏子

自然會飛出白鷴鳥

在你的眼前繞三圈

河水注定是要流淌的

白鷴鳥注定是要飛走的

想到這些人世間的細節(jié)

你會不經(jīng)意看到

一只只白鷴鳥的翅翼

一點點收藏了佤山之光

14

跑到里坎瀑布

抬起頭看到的是天上撒下的

玉樹瓊花。那么多的玉樹瓊花啊

所有人都來找她們

此刻我聽到了瀑布的轟鳴

回響在我更遠的心空

這些聲音來自天上

她們把西盟帶到更遠的地方

15

我又想起了娜鐵

或者想起了巖寒

他是第一個走出村莊的小伙子

年輕的臉上

寫滿陽光的執(zhí)拗

其實我知道

他在黑皮膚里

藏著熱愛、青春和迷茫

那么多時光里

他找到了外省時光中

自己的青春浪漫

16

勐梭龍?zhí)妒秦羯降囊幻骁R子

置于小巧的城邊

讓每個早起的西盟人

看看自己的容顏

月亮一樣干凈的龍?zhí)?/p>

讓西盟人有尊嚴地活著

干凈地愛著

17

黑長發(fā)飄起來了

木鼓聲聲響起來了

云朵在天上快速奔跑

人間的歡場就要掀開

森林里的小蘑菇

悄悄張開了耳朵

傾聽佤人的心聲

18

在龍摩爺圣地

千百年的牛頭供起來了

這些大地上的耕耘者

朝拜的人回來了

遠行的人回來了

陰晴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千百年的牛頭

在陽光里

慢慢打開佤山之遠

注：佤山，即云南省西盟佤族

自治縣。

責任編輯/麥閣